《不见如来》假酒少年

10、你不是我的东归

　　鲜血模糊了我的双眼，周围的寂静让我冷静了下来。我环视四周，宾客全无，是逃跑了吧，我想。
　　我转身看见了东归。他站在一堆尸体中间，呆滞地怀抱着穿着喜服躺在东归怀里一动不动的新娘。
　　是被吓晕了吗？我疑惑的走过去，东归回归神来，满脸惊恐地看着我，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眼神看我，害怕、恐惧、绝望......种种情绪都融在他看我的眼神里。我有些不解，低头看向他怀里的新娘，只见新娘今日本格外明艳的脸上布满了抓痕，鲜血滴落在红衣上更显得妖艳了。
　　不是我！我慌乱地解释道。我明明只杀了那些妖怪！
　　他听了这句话，眼神里又多了苦涩，他环视了周围一眼，我也跟着看了一眼，此时我的头脑格外清晰。
　　我看见了——满屋的尸首。
　　有刚才向我道喜的宋大爷，有隔壁酒馆里的掌柜，有珠宝店的戴老板，有卖猪肉的刘屠夫......还有本该和我一起坐在高堂上的王寡妇。
　　都死了，满屋的都死了，一个都没能幸免。但这不是我的错，我依然向东归解释道。
　　“我知道。”东归轻声说道。
　　我激动地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不对，他的眼睛里没有了那些复杂的情绪，此时他的眼神一片清明，就像一潭湖水一样深邃，里面装满了慈悲。
　　这种眼神不属于东归！
　　我想起了老秃驴。这是老秃驴的眼神！
　　“阿弥陀佛。”悠远响亮的佛号从虚空中响起，是老和尚。
　　“东归，悟否。”
　　“悟了，师傅。”
　　“悟了就好，走吧。”
　　“是。”东归双手合十，压了眉眼道了一声佛号，转身走入了虚空中。
　　“阿归！”我急忙喊住他，因为我知道，一旦他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停住了，没有回头。
　　“阿归你不要姐姐了？”我走近一步问他。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站在那里。
　　“阿归长大了，学会不说话了。”我笑着，眼泪扑簌簌的就掉了下来。
　　“施主。”他开口了，“今日一事并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命里该有此劫。多谢施主多年养育之恩，亏欠施主的，小僧会还。就此别过吧，阿弥陀佛。”
　　这不是我的东归，不是！东归只会撒娇地教我姐姐，不会叫我施主这么难听的称呼。
　　“人间众相，皆为虚妄.....”他念着佛语，走向了虚空，我好似听到了里面传出一声虎啸。
　　整个天地，只剩下了我一人。

　　“那夜过后，什么都没了，桃花妖不见了，尸体不见了，东归没了，什么都不见了，一切就好像我做的一场梦。”
　　南离的故事讲得差不多了，天边也泛起了鱼肚白。
　　“他说会还，就是还我了一颗内丹助我成了仙。在那时我明白了，这一切都不过是佛界安排的一场戏罢了，为了让下凡历劫的东归成功悟道而精心安排的一场戏。这场戏中，他悟了，我却误了。”南离自嘲地笑了笑。
　　莲依旧沉默着。金乔觉，金乔觉.....这个女人，她知道金乔觉是谁吗？
　　他可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菩萨啊。
　　“我始终觉得我的东归是真是存在的，他不是别人为了历劫的一个身份，他是我的弟弟，一个有血有肉，会冲我撒娇赌气，会甜甜地叫我姐姐的弟弟。”南离看着一言不发地莲，眼中的悲伤浸透了寒冷的夜。
　　“你想怎样？”莲受不了她的眼神。
　　“我想再看东归一眼。”
　　“按照你之前所说，东归的真实身份是佛界的一名弟子，下凡不过是来历劫的，一旦他以东归的身份重新悟道，那么东归这个人就不复存在了，有的只是一名六根清净的佛门弟子罢了。你的东归，不会再回来了。”虽说有些不忍心，但莲还是为南离解释道。
　　“五百年了。”南离笑了笑，“整整五百年，我又怎会不明白其中道理。我就是想再看他一眼，哪怕他现在是佛门弟子把我给忘了。这五百年，我想尽了各种办法想找到老和尚，我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的所在之处，可是我就是找不到他。冥界茫茫，我只是一只狐仙，连黄泉都过不了，更别提找老和尚和东归了。”
　　“我......好吧，我可以去帮你问问，但是能不能成功我就不敢保证了。”本想拒绝的，可是莲看着这么难过的老板娘，就好像看到了自己——那个看着自己的花被可恶的神仙们摧毁，却无能为力的自己。
　　答应了吧，反正自己也没事可做。
　　但愿到时候别被地藏菩萨发现什么才好。莲在心里默默祈祷。
　　“尊者大恩小仙无以为报。”老板娘满眼泪花地对着莲感激道，“我看尊者的两位朋友都受了伤，不如就在我这住下吧，若仙界再来追兵，我也可帮衬一二，再者也省了尊者还要去找落脚的地方。”
　　“好吧。”莲想了想觉得在理，于是点头答应了。
　　夏日天亮的早，此时的太阳已经露出了大半张脸，大地在渐渐醒来。
　　突然。
　　“啊！！！！！！！”
　　一声尖叫打破了清晨的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