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痕传》雁潇

83、肆虐

　　被剑叟点中穴道的男子幽幽醒来，刺眼的阳光晃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他捶了捶混沌的脑子慢慢爬起来。

　　“秋宝，我是你爷爷。快去拜见妖王！”剑叟的声音中透着威严，顺手还拉了秋宝一把。

　　“姐姐！”秋宝惊讶地望着被妖王控制的秋灵。只是秋灵木讷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秋宝！快去！”剑叟催促着，感觉恨不得一脚就想把秋宝踹倒在妖王面前。

　　秋宝愣愣地看着剑叟，一拱手道：“这位老丈，你认错人了吧？”

　　楚痕乐得前仰后合，指着剑叟说：“你这老汉，怕是想孙子想疯了吧？你咋不抓只猪来说是你孙子呐？”

　　剑叟狠狠地瞪了楚痕一眼，向妖王禀报道：“妖王，这是属下这一世的孙子，名叫秋宝。我这一世附身在一个名叫秋绍堂的人身上，三十年前离开秋家。所以。。。他并不认得我。”

　　“哦，原来如此。”神机点点头。他之前只是算出秋家和妖王之间有关系，却无法得出具体的结论。所以在乔三娘带着秋灵来找他时才突发奇想地让秋灵姓秋，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妖王打量了一番秋宝，瘦高的身材，眉清目秀，此刻正莫名奇妙地看着身旁的“爷爷”，一副“老丈贵姓”的表情。

　　“嗯。不错。”妖王觉得很顺眼，起码比秋灵一个女娃娃要好得多。

　　“妖王，属下斗胆有个请求。”剑叟跪倒在地，恭谨地说。

　　“这秋灵不管怎样也是我这一世的亲戚，所以能否请妖王网开一面，不要为难她。”

　　妖王沉声道：“虽然本王不喜欢这具接引之身，但好歹也在她体内呆了十几年。也罢，就依你！本王转体的时候不毁了她就是。”

　　剑叟连忙磕头“多谢妖王成全！”

　　楚痕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一点他怎么没想到？秋灵若是在妖王出世时有什么闪失，岂不悔之晚矣？

　　他瞧了一眼剑叟，默默地一抱拳。

　　“转体！”妖王一声低吼，从秋灵的嘴里发出来竟是那样的恐怖。同时还有一丝按耐不住的狂喜。

　　“阻止！”断肠散人沉声说道。

　　楚痕和云望天立刻各摆刀剑，但怎么阻止啊？总不能冲上去把秋灵砍个稀巴烂吧？若用法术，他们好像没这个能力。

　　剑叟冷笑一声，颇为自负地看着两人。妖王重生，没有人能够阻止！

　　一团黑雾从秋灵的头顶冒出，如一阵炊烟袅袅升起。断肠散人凝神聚气手指点出，霎那间一道白光打向正在腾起的黑雾。两相混合，在外人看来不过是黑雾的颜色变白了些，但楚痕和云望天明白，那是断肠散人和妖王在做殊死的搏斗。

　　没有刀光剑影的交手才是最可怕的！

　　突然，一束红光从秋灵的眉心射出，直打向呆立着的秋宝。眉心对眉心，红光一闪之间已经透进了他的体内。只见他浑身一抖，如僵尸一般一动不动。原本稚气的眼神没有了，有的只是凶狠的目光。

　　“不好！”断肠散人撤回手指，那团黑雾其实是妖王用的障眼法。用少量的妖气吸引众人的注意力，真正的转体却是那束红光。

　　秋灵一个趔趄栽倒在地，茫然地看着四周。头上的红发不见了，显出黑亮的颜色。

　　“楚郎！”

　　楚痕惊喜地跑过去抱住秋灵。看来妖王没有食言，还给了他一个完好的秋灵。

　　“秋宝！”秋灵瞪大了眼睛，惊得说不出话来。

　　楚痕瞥了一眼，沮丧地说：“他现在是妖王。”

　　“啥？！”秋灵的声音大到让楚痕不得不把头歪向一边。

　　“总之，说来话长。以后再和你解释。”楚痕顾不得再和秋灵缠绵，急忙站起身来看着断肠散人。目光中就两个字“咋办？”

　　断肠散人仰天叹了口气，该怎么办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还是不知道。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无能为力。

　　“恭喜妖王转世！”剑叟跪倒在地，竟然忍不住喜极而泣。

　　秋宝的头昂向天空，似乎在尽情地享受着明媚的阳光、清新的空气和自由的味道。

　　“本王回来了！”妖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已是秋宝的嗓音。沙哑中充满了戾气。

　　目光从天空转回到了众人的身上，妖王缓缓地说：“本王是重诺言的，现在就到了兑现的时刻，你们这些人类，要么做我的奴仆，要么就死！”

　　他手掌一伸，“轰”的一声，西陵寺大殿的屋顶被生生抓起扔在了广场上。砖瓦的碎片散落一地，扬起的灰尘蔓延开来。浓重的烟雾伴随着人们惊恐的叫喊声。所有大殿里的人争先恐后地跑了出来，很像大雨来临前地上四处乱窜的蚂蚁。

　　此时，在妖王的眼里，这些人就是蝼蚁。

　　西陵寺倒了，佛像显现出来，依旧是那样的安详。佛祖垂目看着广场上的人们，似在怜悯，又似在叹息。

　　“你们！只要向本妖王臣服，便可不死！”妖王的声音回荡在西陵寺的上空。

　　阳光被云层遮住了，一阵风吹来，将声音送得很远。

　　众人愕然地看着秋宝，不知所措。

　　“看来你们还是不相信本王啊，那就让你们看看本王的力量！”妖王手掌向空中一抓，掌中黑气发出，顿时空中乌云滚滚朝着西陵镇而去。

　　西陵镇。街上热闹非凡，穿梭的人们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临近。

　　突然，从乌云中伸出无数只黑手。那不是真正的手，而是妖气之手，一只只地抓向梦魇中的百姓。

　　血光四溅，哀嚎满地。青石板铺就的街上除了被撕碎的衣服碎片，剩下的就是血和残破的四肢！一座座房屋轰然倒塌，就连看家护院的狗都被惊得吓尿了。只是一转眼间，祥和的西陵镇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传来，血色的天空近在眼前。西陵寺广场上的人们开始骚乱起来。在无法抗拒的妖力面前，每个人都在想着该如何应对。

　　一些被请来的江湖人士纷纷扑上前来跪倒在地，高声乞求着妖王“我们愿意为妖！”

　　保命，对他们而言是第一位的。至于道义和名节这种虚头巴脑的概念能换命么？多少钱一斤？

　　但也有不屈的人，几个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拔出刀剑杀向妖王。呐喊声虽然微弱，但却目光炯炯，没有丝毫的怯意。

　　妖王看都不看，只是一挥手，黑雾笼罩在那几个人身上。“嘭”的一声，几个人被炸得血肉横飞。手上的刀剑叮叮当当落在地上，仿佛死去的冤魂在无助地悲泣。

　　“阿弥陀佛！”苦眉和苦恨痛苦地闭上眼，双掌合十。

　　神机长叹一声，“罢了！该是时候了。”

　　他走到秋灵和楚痕身边说道：“此乃天下劫难，唯有神机可救。你们记住，待会儿会有一颗乾坤珠出现，你们要把握住机会用此珠收服妖王。该怎么做我会传给你们的。把手伸出来。”

　　楚痕和秋灵被动地伸出手去，神机握住两人的手掌。两人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了一篇要诀。

　　“等等！”楚痕急道：“先生为什么要教给我们，而自己不用乾坤珠降妖？”

　　秋灵似乎预感到了什么，紧紧地攥住了神机的手。

　　神机冲着秋灵微微一笑，“看样子你明白了。”

　　秋灵眼泛泪花，“先生是要牺牲自己。。。”

　　神机笑嘻嘻地说：“谈不上牺牲，只是做我该做的事而已。”

　　他盯着楚痕和秋灵，脸上挂着笑意，眼中却是无限的慈祥。

　　“走啦！”他松开了两人，面对着安坐在佛座上的佛祖双掌合十。

　　突然，佛像眼中映出一朵莲花，在乌云蔽日的西陵寺，在一众高呼“我们愿作妖！”的喊声中旋转着飘向楚痕和秋灵。

　　断肠散人倒在地上咳嗽了一声，喃喃地对神机说：“老东西。走好！”

　　神机垂下双掌瞧向断肠散人，笑着说：“你总是一副悲悲切切的酸样儿。现在我要死了，你能不能给我笑笑？”

　　断肠散人一怔，嘴角慢慢咧开，露出了淡淡一笑。笑容僵硬，仿佛一只牵线的木偶，但这难得的笑容却发自心底。一滴泪从他的眼角轻轻滑落。

　　神机坐在地上满意地一拱手，“谢啦！”

　　一道白光自他的眼中射向莲花，莲花的花瓣片片掉落，从神机的头顶慢慢浮出了一颗晶莹的玉珠。

　　神机慢慢垂下头去，满头的白发被风吹起，就像一个熟睡中安详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