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痕传》雁潇

81、迎

　　轻袖一怔，忽然觉得四周一片黑暗，宛如永夜无边。在这恐怖的夜色中，她竟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狰狞、可怕。一个诡异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轻袖，别来无恙？”

　　“啊！”轻袖失声叫了起来，身上的伤痛在这令她吃惊的问候声中竟浑然不觉了。

　　她颤抖着问：“你。。。”

　　“对！是我！”那个声音开始高亢起来，带着无尽的愤怒。“既然你认出了我，那你也可以瞑目了。”

　　周围的黑色在动，轻袖感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压得她喘不过气来。那不是暗夜，而是充满了邪恶的妖气！无情地撕扯着她的身躯，折磨着她的魂识。

　　轻袖一咬牙，抖起全身的紫雾，拼死往妖气中撞去。即使是死，她也要奋力一搏。

　　但她没有这个机会了，铁桶一样的妖气包围着她，一阵阵的妖风像薄薄的利刃划烂了她的全身。一滴滴的血溅出来，在这令人发狂的黑色里变得猩红。

　　轻袖的神智渐渐失去了，恍惚间，她看到了千年前的那一幕：七只妖灵趁妖王闭关修炼时没有防备，从七个方向同时出手，七道不同的劲力打在了妖王的身上。妖王惊诧地望着他们，转眼间，妖王的妖力便如泉涌一般倾泻而出，被七只妖灵分别纳入体内。

　　失去了大部分妖力的妖王重重地摔在地上，就在七只妖灵正要取它性命的时候，它发疯似的站了起来，用仅存的全部妖力发出了令人胆寒的妖杀。七只妖灵大惊失色，没想到被吸去大部分妖力的妖王竟然还能有如此的战力！于是四散逃走。而妖王则支撑着虚弱至极的身体呆呆地站立在妖洞内。许久才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杀！我要杀光你们！”

　　那时，月色正圆。清冷的月光照在一个人的身上，他正在攀爬着高耸矗立的妖山，已经离妖王闭关的妖洞不远了。他是趁妖王闭关时来铲除它的。这个人就是巫王，楚痕的爹。

　　轻袖的意识在慢慢模糊，她知道这是魂识在消亡，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永远地消失了。

　　黑漆漆的妖气渐渐散去，地上躺着一只满身伤痕的鲛尸。

　　轻袖死了。

　　三只妖灵合力生成的黑洞轰然消失，楚痕和断肠散人掉到了地上。

　　“楚郎！”秋灵惊喜地叫着冲了过去。

　　楚痕拍拍屁股一脸茫然地看着秋灵，“你是谁啊？”

　　秋灵一愣，坏了！楚痕不会脑子坏掉了吧？

　　“小娘子贵姓？”楚痕翻着眼睛，一副不认识秋灵的样子。但嘴角却带出了一丝笑意。

　　秋灵看到了这个微小的细节，昂起头傲然说道：“信不信我让你再回到那黑洞里去？”

　　“啊！不要啊！”楚痕急得连连摆手。

　　秋灵狠狠地踢了楚痕一脚，嗔道：“让你装！”

　　“活该！”断肠散人有气无力地接话道。

　　楚痕和秋灵这才注意到，断肠散人的脸色黄的可怕，像是中了极重的内伤。

　　“师父。。。你这是怎么了？”楚痕扑倒在地，抱起断肠散人的头枕在臂弯。

　　断肠散人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在黑洞里好生寂寞，就像飘在水中的落叶不能自主。人在临死前都是这样的吗？会不会想起很多感伤的场景？”

　　楚痕长舒一口气，能说出这样一番酸酸的话来，看样子师父没事。

　　断肠散人还想再说，却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他真的受伤了，而且很重。

　　神机笑呵呵地走过来，一屁股坐在断肠散人的面前。

　　“好好歇着吧。你那些多愁善感的词儿还是留着以后再唠叨好些。”

　　秋灵和楚痕相视一笑，妖灵总算是都解决了。接下来应该可以踏遍红尘逍遥去了。

　　但秋灵觉得脑中的那个声音似乎在冷笑，原本已经压制住的暴虐之气仿佛又在涌动。

　　天空中密布的阴云汇聚在一起，就像一场瓢泼大雨即将到来。厚厚的云层中隐约出现了一个身影，人的形状，却模模糊糊似有似无。

　　猛然间，乌云中透出一道亮光照亮了人形。那是一个浑身长满毛刺、丑陋到无法形容的人。

　　“大仇得报，吾当归来！接引使者何在？”

　　在场的人无不用惊骇的眼神望着秋灵，因为这句话竟出自她的口中！

　　“属下在！”

　　剑叟激动地跪倒在地，脸上热泪纵横。

　　“。。。。。。”众人都惊呆了，只有神机默不作声。

　　“等等！怎么回事？”楚痕紧握双拳，难以置信地看着秋灵。还是那个他熟悉的身影，那张俏丽的容颜，但此时却诡异地笑着。

　　秋灵此时脑中一片混沌，因为她放纵那股诡异的力量去对付妖灵，所以竟让它充斥在体内。现在已完全控制了她。

　　剑叟从地上起身，扫了一眼众人，缓缓地说：“没想到吧？老夫不是什么紫叶真人的徒弟，而是妖王的接引使者！”

　　“妖王？秋灵？不可能！”楚痕挥舞着双拳，愤怒地大呼着。

　　“奇怪吗？”剑叟淡淡地说：“当年你爹趁妖王被七只妖灵偷袭后妖力丧失之际杀了他，得到了至尊无比的妖王妖元并随身携带。后来他去赴草塘之约被项明宇暗算，临死前将妖元交给了项九霄。”

　　楚痕回忆着在大殿内佛骨舍利映射出的画面，老巫王的确在临死前对项九霄说了什么，还交给了他一个袋子。

　　剑叟踱了两步接着说道：“项九霄深知妖王妖元的重要，所以在项明宇给秋灵下毒后，他急着带秋灵去找毒医解毒，当然也带着妖元。不过项明宇一心只想除掉项九霄夺得宗主之位，对妖元之事并不知情。但有一个人却知道，那就是云浩然。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在黄叶岗伏击项九霄，目的就是夺取妖元。”

　　“得到妖王妖元者，可以借此修炼，功力会突飞猛进，待修炼完成，足以控制人、妖两界！”神机缓缓地说。

　　“不错。”剑叟点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许的神色。但随即愤然道：“只恨那七只妖灵当年偷袭，若不是妖王妖力雄厚，将自己的魂识凝聚于妖元之中，只怕早就遭了毒手了。”

　　楚痕眼睛一亮，急迫地问道：“也就是说秋灵不是妖王，只是体内有妖王的妖元？”

　　“她怎么可能是妖王！”剑叟颇为不屑地说。

　　“妖王的妖元乃是精华元魄无法毁掉，所以你爹只能带走。估计交给项九霄之后，他不知用什么法子注进了秋灵的身体里。”

　　神机恍然大悟，笑着说：“明白了！项九霄带秋灵去解毒却遭遇了埋伏。为了不让妖元落入贼人之手惹得天下大乱，无奈之下将妖元打进了秋灵的体内，想让乔三娘带着秋灵和妖元一起逃走。没想到妖元居然去除了秋灵的毒素。”

　　“那。。。项九霄也太狠了吧，万一秋灵受不了妖元的反噬岂不是一命呜呼了？”楚痕皱着眉嘟哝着。

　　神机笑笑，目光中满是和蔼。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以项九霄的功力用霞宗的法术封印秋灵体内的妖元还是做得到的。至于将来能否将妖元为她所用，就看秋灵的造化了。所以他才让乔三娘带着秋灵来找我。可是按说乔三娘应该知道实情呀，怎么没对我说呢？”神机思索着，似乎很不理解。

　　“让我来告诉你吧。”秋灵开口了，不男不女的声音让楚痕极不习惯。

　　“项九霄根本就没想让秋灵用妖元！妖元必须寄生在活人体内才有可能转世。这老狐狸的想法是把我封印在这女娃娃的身体里，将来秋灵死了我也就随她长埋于地下。有谁知道她体内藏着我？又有谁闲的没事去破开一个死人的尸体去找妖元？好狠！”妖王的声音中带着愤恨。

　　“那项九霄为什么不把妖元注进自己体内？”楚痕愣愣地问。

　　“你傻呀！项九霄明知道有人觊觎，若是自己注入妖元，万一他死了，贼人一定会在他的体内寻找。倒不如他为女儿挡住敌人，留给她一线生机带走妖元。”断肠散人实在忍不住了，出口说道。说完立刻又疯狂地咳嗽起来。

　　楚痕挠挠头，他想起来了，项九霄的尸体上的确有一道细细的剑痕破开了身子。当时他只认为是一道普通的剑伤，现在想来应该是黑衣蒙面人云浩然干的。

　　“至于秋灵为什么会有红头发，那是因为项九霄没想到为秋灵解毒的那一点点妖元没被封印住。而是慢慢地在她的身体里成长起来，所以才会时不时地像是带着妖气。我也才能一点点地从封印中苏醒过来。”妖王有些得意地说。此时，他已完全摆脱了封印的束缚，即将重生了。

　　“可是好几个人都用灵气测试过，秋灵并没有妖瞳啊？”云望天突然想起蟾妖那一段往事，他曾经亲自查探过，还有项采薇、云浩然都曾试过。

　　神机摇摇头叹道：“项九霄真是处心积虑啊！他当然知道用灵气打眼可以测出妖瞳，所以在封印妖元的时候屏蔽了修仙派灵气可以发现秋灵妖气的方法，也就是说没人能知道她是妖。”

　　众人都默然了，没人想象的出项九霄在将妖元打入秋灵体内时的那种心情。既要保住女儿的性命，又不能让妖气被人发现，还不能叫贼人得到妖元，该是何等的小心翼翼、用心良苦。

　　“现在该说说妖王你了，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神机平静地问道，一切谜团都该解开了。

　　剑叟冷笑道：“凭你也配问妖王？我来回答你：我早已是妖王暗中定下的接引使者，目的就是为了防止妖王被杀，好令他的妖元能够重生。当年妖王临死曾发下重誓，一定要杀掉偷袭他的七只妖灵才能重生。但传到世间却成了‘妖灵出世就意味着妖王要重生了’。大错特错！”

　　“所以你会妖术，也知道妖灵的弱点和破解之法。并且很‘热心’地帮我们除掉妖灵，目的却只有一个，那就是接引妖王重生！那你也是妖喽。”楚痕瞥了一眼剑叟，这老贼隐藏得够深的。

　　“差不多都说对了，只有一点没说对，我是人身妖识，所以你们察觉不到我的妖气。”剑叟对自己的身份很是得意。

　　“哇！那你活得可够长的！”楚痕吃惊地大声叫道。

　　剑叟皱了皱眉，这话听起来有些不顺耳，但却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废话少说！本王已经回来了，就在这女娃的身上。我要横扫人间！顺我者皆成妖，逆我者都做鬼！”妖王的声音带着不可一世的霸气，仿佛在他的脚下不是匍匐的妖，就是惨死的人。

　　“做梦！”楚痕抽出“悲秋”傲然说道。

　　刀，虽是锈迹斑斑，但却是斩妖的利刃！

　　何况这妖王还占着自己心爱之人的身体，你给我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