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痕传》雁潇

15、见鬼

　　一阵风吹来，吹得竹叶落下，也吹凉了秋灵的心。

　　“娘子。。。”封耀刚想说什么，却见秋灵疯了一样的大喊着：“滚！”

　　他一怔，这个字对他来说太陌生了，最后一次听到别人对他说“滚！”还是千年以前的事了。

　　秋灵的眼珠变得血红，浑身哆嗦着。纵使是封耀，也被这样的秋灵给震慑住了。

　　此时的妖女，最好别惹。

　　“好。你先安静一下。”封耀说着，一个转身便不见了踪影。

　　秋灵一下跌坐在地上，想哭，但却无泪。

　　乔三娘一手将她带大，会不知她是妖？师父凌长庚功力非凡，也不知她是妖？究竟是他们的疏忽，还是善意的欺骗？

　　秋灵的思绪完全混乱了，自己还辛辛苦苦地学了降妖术，梦想着有朝一日会成为修仙派中人人敬仰的出名弟子。但现在，一切都似乎化为泡影了。一只会降妖术的妖？这算什么？
　　风声飒飒，吹得秋灵一激灵。

　　“等等！。。。让我用灵气检验妖瞳的是封耀，给我镜子看眼珠变红的还是封耀。可封耀是蟾妖呀！这一切是不是他有意安排的伎俩？就是为了说服我达到他的目的？真够阴险的！”秋灵冷静下来了。

　　她坚信自己的身份。她是人！

　　“我这次来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铲除蟾妖吗？我需要云宗的帮助。。。啊！云望天，楚痕。。。”秋灵猛得想起这两个人还在冥河边上呢。

　　略微思索了片刻，她怒气冲冲地叫道：“蟾妖！死妖怪！你给我出来！”

　　封耀应声显现。其实，他一直在暗处观察着秋灵。

　　秋灵冷哼了一声道：“你说我是妖我就信了？没那么容易！”

　　封耀不解地看着她，“你刚才不是已经用灵气查验过了？”

　　“那都是你的妖术！”秋灵愤怒的瞪着封耀。

　　封耀有些糊涂了，他无奈地问：“那你说怎么做你才会相信？”

　　秋灵假装边想边说：“除非找我信任的人用灵气打我的眼，然后告诉我他们看到的真实情况。”

　　“那你信任谁呢？”

　　“就是和我一起来的那两个人。”秋灵紧跟着说。

　　“冥河边上的？”

　　“对！”

　　封耀“呵呵”笑了两声，他当然不傻，秋灵这样做无非是想救那两个人。但他不在乎，因为一切都要用实力说话。

　　而这实力，他有，还是千年的。

　　“好！我答应你。”封耀盘腿坐下，两手在身前划了个圆，开始施术。

　　。。。。。。

　　冥河。

　　楚痕和云望天并排坐在河边，静静的河面上，依旧是无数点点的亮光在移动着，那是正在向鬼域行进的亡魂。

　　他们还找不到从这里出去的办法，索性就先休息一会儿。

　　“嗯。。。云兄。。。”楚痕清了清嗓子说：“咱们都这么熟了，老叫你‘兄’之类的字眼太见外了。你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繁文缛节的事情。。。”

　　云望天淡淡地说：“没事，你随便叫就好。”

　　楚痕立刻嬉皮笑脸起来，“好好！那我就叫你天儿吧，”

　　“啊？胡闹！”云望天就算是再有涵养，也被这句话气着了。他随手抓了一把脚边的黑土一下子糊到楚痕的嘴上。

　　楚痕“呸呸”地吐着嘴里的土，黏黏的，还有些臭味。

　　“是你让我随便叫的啊！”楚痕含糊不清地咕哝着，站起身来走到河边，捧着河水漱着口。

　　他望着河面上蜿蜒成群的亮光，不禁想起了小时候家乡的放灯。那时候，他娘总是带着他将一盏盏小灯轻轻放去，灯光随着河水的起伏跳跃着，寄托了他们多少的哀思。

　　后来，在他九岁那年，娘不在了。临终前留给他的就只有这支魔笛“幽声”和依依不舍的眼神。

　　楚痕想到这里，从怀中掏出“幽声”，轻声叹了口气，便吹了起来。

　　笛声悠扬，婉转中带着些许的惆怅和感伤。这支曲子是他娘作的，名叫《离歌》。虽然他不能完全懂得其中的含义，但这支曲子却陪他度过了许多难熬的时光。每当他吹起，娘的影子总浮现在眼前。

　　楚痕望着眼前的点点亮光，那些都是要去鬼域的亡魂。他仿佛在其中看见了一张温婉秀丽的容颜和一双慈爱的眼睛正在专注地凝视着他。

　　“想什么呢？”云望天不知何时已来到了楚痕的身后。

　　楚痕出神地望着远方说道：“小时候娘经常为我缝衣做饭，教我识谱吹笛。后来娘不在了，我才明白什么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你吹笛子的本事是你娘教你的？”云望天和他并肩而立，也望着如墨的远方问道。

　　“是。还有这笛子也是娘给我的，魔笛本就是她家族的圣物。”楚痕低头看了看“幽声”，一阵心痛的感觉油然而生。

　　云望天终于明白了魔笛的来历。他轻轻地拍了拍楚痕的肩膀，楚痕至少还有一个疼爱他的娘亲，但自己却从未享受过亲生父母的眷恋。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响起。

　　“何人在此放肆？！咦？你怎么会有魔笛？”

　　“谁？谁在说话？”楚痕警惕地望着周围，但没有任何踪影。

　　“我乃鬼域冥河巡查使，方才在这里有一场骚乱。所以奉命前来巡查。没想到你竟然有魔笛。”

　　楚痕心中一凛，一个蟾妖已经不知该如何应对了，若是再惹上鬼界那可就真得别想活了。急忙回道：“不敢隐瞒，我们被蟾妖施术困在这里。不得已才动手的。”

　　“又是那只破妖！”鬼差的声音中夹杂着怒气。

　　楚痕和云望天都有些吃惊，难道连鬼差都被蟾妖欺负了？

　　鬼差沉默了一下说：“那蟾妖和鬼吏勾结，将冥河渡船挪走私用，为祸人间。但我只是负责冥河亡魂的巡查小差，没有那么大的力量来阻止它。可我就是看不惯！有朝一日你们若是能除了那破妖，那才叫一个痛快！”

　　原来如此。

　　楚痕愁眉苦脸地说：“除了蟾妖？怎么个除法？它那么厉害。”

　　忽然，他“呵呵”地笑了起来，“既然鬼差也那么恨它，不如你为人间正义出手灭了它？”

　　“不行。鬼界有鬼界的规矩，不能去阳间打架。”鬼差顿了顿，显然在思索着什么。
　　片刻之后鬼差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不是有魔笛吗？魔笛不仅可以驭鬼，还可以收摄灵体的心神。你不知道？”

　　楚痕茫然地摇摇头。娘从未教过他这样的方法。

　　鬼差幽幽地说道：“我与魔笛颇有渊源。也罢，我就将这曲子教给你，你小子上去后替我好好教训那破妖！看好了，曲谱就在你的眼前。”

　　楚痕定睛看去，只见眼前果然凭空出现了一首曲谱。他急忙用心记下。自小他就看谱无数，这首小曲并不复杂，一会儿便烂熟于心了。

　　“你且试试看。”鬼差吩咐道。

　　“怎么试？拿谁试？”楚痕不知该怎么做。

　　“就拿你旁边的那小子试。”

　　楚痕笑嘻嘻地对云望天道：“望天啊，不好意思啦。这是鬼差吩咐的哦。”

　　云望天皱着眉瞪了楚痕一眼。

　　笛声响起，云望天只觉得脑海中空濛一片。陡然间，他看见了云图的脸，狰狞着、扭曲着。他厌恶这张脸，这张总是在他面前不可一世的脸。

　　云望天转过头去避开了，却发现自己的爹娘正在数着钱，他想叫，却被一双大手牢牢地控制着。直到看见他爹娘拿着钱默默地往山下走去。

　　他被自己亲生的爹娘给卖了！

　　云望天一声悲啸，双手狂舞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但却什么也抓不到。

　　“他这是怎么了？”看着云望天疯狂的样子，楚痕不知所措地问鬼差。

　　鬼差静静地回道：“这才是他心中最真实的一面。所思所想、所恨所惧，都在笛声的引诱下表现出来。这才是魔笛最可怕的地方，可以诱惑人心！知道这首曲子叫什么吗？叫《摄魂》！”

　　楚痕惊讶地望着近乎癫狂的云望天喃喃地说：“这么个平日里斯文的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心里得压了多少苦啊！”

　　“够了！够了！怎么收回他的心神？”楚痕不忍再看下去了。

　　“如何起，就如何收。按曲谱反过来吹一遍就行了。”

　　“哦。”楚痕急忙按照鬼差的话倒着吹了一遍，云望天才算是慢慢平静下来。

　　“嘿嘿，这可是好东西啊！等我上去了，好好让那蟾妖表演表演给我看。”楚痕乐得合不拢嘴。

　　回过神来的云望天竟不知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愣愣地站在那里。

　　忽然，一道亮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将楚痕和云望天都吸了进去。

　　“又是那破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把这里当什么地方了？！”鬼差咆哮着。

　　。。。。。。

　　楚痕睁开眼，发现自己落在一个庭院中间，不远处有三座坟堆，周围是高高的竹林。而对面站着的竟是秋灵！

　　“你！。。。没事吧？”楚痕眼睛一亮问秋灵。

　　云望天则瞥了一眼秋灵没有说话。

　　“人都来了，你可以开始了。”封耀对秋灵温声说。

　　楚痕一愣，打量了一下封耀，问道：“你是哪位？”

　　云望天的“初雨” 在鞘中对着封耀抖动起来，发出“嗡”的一声。

　　“他就是蟾妖啊！”秋灵叫道。

　　“初雨”出鞘，楚痕也把破刀抽了出来。

　　封耀冷笑着，这三个人的功力对他来说简直就不值一提。他可不是姚道人，也不是冰蟾。他才是真正的千年妖身！

　　封耀背着手傲慢地仰起了头，眯起眼看着。

　　突然，“初雨”的剑尖掉转过来直对着楚痕；而楚痕的刀尖也莫名其妙的对准了云望天。
　　这就是封耀骄傲的资本。千年的妖术修为还治不了这几个小娃娃？

　　楚痕三人心中都是一惊。这是要他们自相残杀的节奏，而蟾妖还没真正出手呢！

　　“你干什么？”秋灵怒道，举起手中的鞭子打向封耀。

　　封耀看也不看，只是随手一挥，鞭子便像一道绳索将秋灵捆了起来。

　　“你用灵气打秋灵的眼睛。”封耀一指云望天吩咐道。

　　云望天平生最讨厌的就是被人指使和要挟，他冷哼一声纹丝不动。

　　封耀一抬手，楚痕的刀尖冲着云望天就扎了过去。

　　楚痕身不由己地冲向云望天，嘴里大叫着：“为什么要打秋灵啊？”

　　“因为要用你们的灵气证明她是妖！”封耀沉声说。

　　云望天见楚痕的刀已到了跟前，一个拧身想要躲避，却发现脚下根本不听使唤。只得强行将身子斜了过来，就听“哧”的一声，长袍已被刀尖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怎么证明啊？”楚痕见没有刺到云望天，松了口气问。

　　“只要你们的灵气打到我的眼中，而我的眼珠变红，那就说明我是妖了，这叫妖瞳。否则，我就是人。别怕！来打我，我要证明给这死妖怪看！”秋灵挣扎着说。

　　楚痕的刀扑了个空，差点就撞上坟堆，忙叫道：“有话好说！天儿。。。呃，不是。望天，你赶紧用灵气打吧，不然咱俩可就先死在这里了。”

　　云望天犹豫了一下，看来也只能先如此了。

　　他运起灵力，右手食指上已是白光萦绕，猛得向秋灵的眼中打去。

　　“说！她的眼珠是什么颜色？”封耀自信地笑着。

　　云望天的脸上毫无表情，依旧是冷若冰霜。而楚痕则惊讶地喊道：“快看！快看！”

　　“怎样？是不是变红了？”封耀得意起来。

　　楚痕摇摇头道：“没有。而是秋灵的眼睛更漂亮了！”

　　“嗯？”封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纳闷地走过去盯着秋灵。

　　秋灵的眼中明眸如水，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怎么回事？”封耀不解地思索着。

　　就在这时，一阵笛声响起，是《招魂》。

　　封耀扭头看去，楚痕正拿着魔笛横在嘴边。如果封耀不走向秋灵，他是没有机会掏出笛子的。

　　“幽声？”封耀的眉毛动了一下。

　　魔笛，他认识。

　　随即他冷笑一声，“那又如何？凭一支笛子就想打败我？”

　　楚痕眼睛瞟向封耀的侧面，示意他看看。

　　封耀听到了一声低低地吼声，这声音竟向一把刀扎在了他的心头。

　　他猛然转头望去，顿时惊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