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了你的邪》铁皮石斛

3、叁

　　穆文原本是打算随便和他扯两句就不聊了，可男孩儿话密，聊完了学校又聊专业，聊完了专业又聊工作……
　　通常是男孩儿说两句穆文回一句，正当他问到穆文为什么最近没上班的时候被远处的一声喊打断了。
　　好像在叫穆文的名字。
　　“你教练叫你练车呢！”男孩儿捅了捅穆文的手肘，“你约的哪个教练？”
　　穆文看了眼朝她走过来的高个子，“大概……是他吧。”
　　“我约过他一节课，忒严肃。”男孩儿小声讲。
　　说话间，这教练走到了穆文跟前，“你是穆文儿？”
　　低音炮，带着本地人常有的儿化音。
　　穆文点点头。
　　“嗯。”他也点了下头，然后转身就走。
　　这么拽？
　　穆文连忙大步跟上。
　　这教练个儿可真高，160的穆文走到他旁边大约才刚及他的肩膀。
　　如果是以他的颜值作为教练评判标准的话，倒确实是符合了前台小姐姐所描述的年轻帅气这些特质。
　　浓眉，深眼窝，高鼻梁，薄嘴唇，皮肤微黑，但看起来很健康。
　　而且这人的好看中还带着点不修边幅的糙，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臃肿的教练服也没能淹没他逆天的大长腿。
　　就是看起来真的不活泼。
　　坐上车后，教练依旧不讲话，沉默着打火儿，松手刹。
　　太TM尴尬了。
　　“你是……靳教练吧？”穆文小心翼翼地问。
　　“靳”教练偏头看了她一眼，好看的眉头微微拧在了一起，“蔺。”
　　他的声音太低沉，所以就显得鼻音很重。
　　“什么？”穆文没听清。
　　“你再看看你约的谁的课。”
　　说话声音不仅低，而且速度还快。
　　穆文一脸狐疑地掏出手机，登录约课软件，已约教练那一栏明明白白写了两个大字，“蔺武”。
　　“蔺，蔺教练。”穆文简直想捶自己的脑袋。
　　“这俩字儿也不像啊。”蔺武又接了一句。
　　并不是调侃的语气，脸上也没什么笑意。
　　“不好意思啊蔺教练，是我没看清。”
　　这回蔺武直接没理她，而是伸出了一只手来，“卡。”
　　“啥？”
　　“学员卡。”蔺武加重了语气。
　　这是……不耐烦了吗？
　　穆文赶紧掏卡，蔺武动作更快，接过卡来插到机器上又飞快地说了句，“安全带。”
　　真是一个多余的字儿也没有。
　　在穆文系上安全带的同时，蔺武这边也一脚油门把车子给启动了出去。
　　到练车场大约有两分钟的车程，当然，这两分钟，蔺武又是一句话都没说。
　　穆文本来就不是个喜欢扯闲篇儿的人，蔺武看起来更加不是。
　　可这并不代表她喜欢这种压迫性的氛围，有的时候，适当的寒暄还是很有必要的。
　　“下车。”
　　到了练车场后，蔺武又是两个字。
　　穆文从副驾爬下来，刚打开正驾的车门打算坐进去却被蔺武拽着棉衣给扯了出来。
　　“急什么。”蔺武把车门甩上，自始至终皱着眉头，“先给你讲讲车子的构造。”
　　“这不是不考吗？”穆文小声讲。
　　蔺武刚松开的眉头马上又聚拢了起来，他盯着穆文看了两秒，表情才有所缓和。
　　但说话的语气依旧称不上和颜悦色，“这是最基本的，听听也没坏处。”
　　边说边打开发动机舱，“你过来，这个是……”
　　讲了大约有两分钟，说实话穆文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全程的关注点都在蔺武语速怎么这么快，而且音律没有丝毫起伏……
　　还没说完的时候蔺武突然间停住了，他阖上发动机盖，叹口气，“算了，你上车吧。”
　　“怎么？”穆文立刻表现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你这也不听，浪费时间。”
　　穆文无话可说，径直去拉副驾的门，手刚碰到把手就听到蔺武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刚急着坐正驾，这会儿又跑去副驾。”
　　如果他换个语气，穆文似乎还能把这句话当作调节气氛的玩笑话。
　　但现在，显然不是。
　　虽然才和蔺武接触这么一小会儿，穆文已经觉察到这个教练真的是不喜形于色。
　　“愣着干嘛？”蔺武好像不愿意浪费一分一秒，“先系安全带，左脚踩在离合上，右脚踩在刹车上，离合和刹车在哪儿知道吧？”
　　“知道。”
　　“踩着别动。”
　　“会挂挡吗？”
　　“不怎么……会。”
　　“不会就不会，什么叫不怎么会。”
　　“手拿开。”蔺武抬了下下巴，示意穆文把放在变档杆上的手挪到一旁。
　　“别用横劲儿，看我。”蔺武做了个示范，“要顺着那个力道去揉，不要硬别。”
　　穆文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只素金的戒指。
　　这年头婚戒不是不流行黄金了吗？
　　蔺武做完示范就不再讲话，那意思是让穆文自己来一遍。
　　穆文试了第一遍，没成功，第二遍，依旧没成功。
　　“都说了，不要硬别。”
　　蔺武又做了一次示范，“看着点。”
　　穆文还是没得到要领。
　　“手放上。”这次蔺武的手直接盖了上来，语速还是快，“我带你做一次，自己找感觉。”
　　他手不凉，但是戒指却凉，猛地接触到几乎让穆文打了个哆嗦。
　　虽说很不应该，但是穆文却很不合时宜地想到，这人手真大啊，像把蒲扇一样直接就把她的手给裹住了。
　　蔺武手松得也快，但很奇怪，之前做了两次示范没学会挂挡，手把手教了这一次之后，倒学会了。
　　“松手刹。”
　　穆文又是一愣，蔺武好像对她的反应慢半拍习惯了似的，“手刹怎么松要教吗？”
　　“这个不用……”
　　“那轻抬离合起步。”
　　“嗯。”
　　然后，抬猛了，车子“轰隆”一下，死火了。
　　穆文的表情有些难堪，因为蔺武正把手架在车窗上悠悠地看着她，好像在等着看她笑话。
　　本来就是新手，谁知道开个破车还有那么多讲究。
　　蔺武把架在车窗上的手放下来，然后把车窗给关紧，结果说了句和练车不相干的话，“冷吗？”
　　“什么？”
　　“你是不是冻得脚哆嗦？”
　　这是……讽刺吗？
　　可看蔺武的表情又不像，他甚至还加了一句，“开着空调，应该不至于冷。”
　　这边穆文刚放松警惕，蔺武就又提了语速，“挂空挡，然后打火儿，快点。”
　　穆文被这急促的语气催得手一抖，她发现，自打蔺武把窗户关上去之后，气氛更加压抑了。
　　窗户没关时耳边都是呼啸的风声，现在耳边尽是彼此的呼吸，偏偏两个人的气场都挺down。
　　一节课上下来，穆文仿佛又回到了被老师随意支配的小学时光，大气儿都不敢喘一声。
　　其实蔺武算不上凶，只是脸凶，用词也没毛病，但是语调总带点儿冲，综合起来就让人觉得这教练未免有点儿太严肃了。
　　甚至严肃到让穆文忽略了他那张男性荷尔蒙爆棚的帅脸。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节课，穆文懂礼貌，在下车前毕恭毕敬地客气了一下，“谢谢教练。”
　　蔺武看看她，吭都没吭一声。
　　穆文抑制住扭头就走的冲动，把客套话说全。
　　“教练你是每天都有课吗？我下次……”
　　“约谁的课都行……”这次蔺武倒接得很快，他把签完字的学员手册递给穆文，“也不一定非要约我的课，想约谁就约谁，智慧班的制度就这样，不固定教练的。”
　　难得蔺武如此娓娓道来，却是告诉穆文别再约他的课了。
　　好得很……
　　穆文哭笑不得，这人连拉拢学员都不愿意，多约你的课还不是你多拿钱……
　　怪不得长这么帅却只能来当个教练。
　　还是说，他是嫌穆文在开车上面实在愚钝，压根儿就懒得教她。
　　不管怎样，穆文都坚持到面带微笑地跟蔺武道完再见，然后再在心里狠狠踢了他八百脚，拜拜了您内……傻子才会再来约你的课呢！
　　穆文刚走进签到大厅，雷锋帽弟弟就挥着手跟她打招呼，“嘿，都等了你好久了。”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跟蔺武这块钢板儿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后，男孩儿的笑容就显得尤为如沐春风。
　　男孩儿又热心地帮她搞好了签退，在给教练打分的时候穆文犹豫了。
　　“怎么？你还想给打不及格啊？”男孩儿飞快地在一百分这个选项上点了个勾，“没见过有人不给打满分的。”
　　穆文耸耸肩。
　　“第一次练车的感觉怎么样？”两人边说边往院子里等小面包的地方走。
　　“还行……”
　　“踩离合的脚酸么？”
　　“有点儿。”
　　“跟蔺武相处压力山大吧。”
　　说到这儿，穆文才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挺大。”
　　“蔺武就是太严肃了，我跟他练车的时候也压力特别大，他就是不苟言笑的那种，让人觉得有点害怕……”
　　“对。”穆文又重重地点了下头。
　　“哈哈……”男孩儿笑得很轻快，“其实除去这些，他讲得还挺细致的，而且总会比规定时长多给你上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