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见但依然》知一辛木

15、15

　　一个小时后，车停在了一座郊区的大型公馆前。规模跟詹子杰的庄园有的一拼。
　　门口站着一排黑衣保镖。
　　封亦和凌子然走上前去，被拦下来：“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封亦解释：“我们想看……。”却有些无从下口。
　　凌子然连忙上前：“我们来看被你们主人藏起来的那具尸体。”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保镖警惕道。
　　“我们……”凌子然正想接着解释，突然有一个黑衣人跑出来，对他们说：“叶小姐，封先生，老爷请你们进去。”
　　那一排黑衣人立刻排成了两列，毕恭毕敬地鞠躬，欢迎二人入内。
　　“……”
　　带入别墅中，上了三楼，保镖推开书房的门，一个男人的背影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中。
　　看得出男人的成熟与稳重，背影中似乎也带着一些岁月的痕迹。
　　“来了啊。”那个男人仍然背对着他们。
　　这个熟悉的声音……
　　凌子然睁大了眼睛。
　　他转过来面对他们。那男子看着有些年长，却气质不凡。

　　“崔伯伯……”凌子然出声道。那一瞬有些想要流泪。
　　“你认识我？”男人有些惊讶。
　　“我……听凌子然提起过你。”
　　那个男人和封亦都一脸惊异地看着他。
　　崔正永，政府高级官员，也是著名企业家，在政府仍然保持着极高的威望，也一直手握重权。他与凌老先生是忘年之交亦是生死之交，因此与凌家关系极好，凌家的很多事情都是通过崔正永在政府的势力做成的。
　　他是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物。
　　怪不得他能够悄无声息地把凌子然的尸体藏起来。
　　跟詹子杰一样，崔正永是凌子然很尊敬的人。

　　半个小时后。
　　崔正永带着他们前往别墅后庄园内的密室中。
　　进入密室，凌子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实在是太冷了。再往前走，一具冰棺呈现在他们面前。凌子然本能地控制不住颤抖。
　　冰棺之内，一个女子躺在里面。这名女子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少了醒着的时候的那股灵气。
　　凌子然双腿颤抖着走入其中，看着那女子，双手捂住了嘴，走到她旁边。
　　五官经过海水浸泡腐蚀本应该变得面目全非。现在仍然能够保存的如此完好，看来崔正永费了不少功夫。
　　封亦看了一眼便扭开头，实在不愿意面对。
　　凌子然一步步靠近她。蹲在旁边。泪流不止。
　　内心有着说不出的窒息般的难受，这些说不出的痛苦化作了无声的恸哭，封亦在一旁看着也难受。

　　凌子然精神恍惚，崔正永见状叹息，将他们带离冰库。邀请他们留下吃饭。
　　菜式都是西式的，全都是崔正永一个人做的。他的妻子和儿子都在国外，只有节假日才会回来。崔正永因为身份特殊，无法出国，就一直守在国内。
　　“崔伯伯，麻烦您了。”凌子然的情绪依然低迷。
　　“其实，应该说，是我麻烦你们了。”
　　“什么意思？”凌子然蹙眉。
　　崔正永似笑非笑道：“你以为，如果我不把消息走漏给你的人，有谁能够找到我这里来么？”
　　凌子然收缩了一下瞳孔：“……您是故意的？”
　　崔正永面带笑意，左手拿起红酒杯转动了一下，不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凌家的人？”
　　“凌家的人？凌子嫣吗？她也算是凌家的人？”崔正永轻蔑道。
　　凌子然沉默了一下。
　　“我只知道，活着的所有人中，最最关心小然的人，就是封亦。”
　　封亦默不作声。崔正永面带微笑看着他。封亦神色有些异样。
　　气氛十分诡异。
　　凌子然看着他们，感觉两人之间大概是有些渊源。

　　这个话题没有深入下去。他们开始吃饭。凌子然和封亦对崔正永的厨艺赞不绝口。
　　吃完，崔正永像是漫不经心地对封亦说：“封亦啊，听说你是品酒的行家，正好，我的酒庄里最近新进了不少好酒，我让小南带你转转。”小南是崔正永最忠心的秘书。“至于程小姐就随我逛逛这公馆如何？”
　　封亦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是想支开他，有些不明所以。看向凌子然。凌子然也有些疑惑，但想了想还是对封亦微微点头表示不用担心自己。
　　封亦这才不安地离开。

　　凌子然隐隐有些不安。有些不祥的预感。
　　崔正永瞥到她不安的神情：“你别怕，我只是想跟你单独聊聊而已。”
　　“嗯。”凌子然努力平复心情。
　　“詹子杰最近在做什么？”
　　“指导S.L大型商场的建设。”凌子然如实回答。
　　“我从没想过，你一个小丫头能请得来他那块倔石头。”崔正永看她，“还有多久建设完成？”
　　“大概两个月。”
　　“开始招标了吗？”
　　凌子然摇摇头。
　　“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了，谢谢崔伯伯。”　　气氛微妙。
　　“知道么，别人都说我的气场给他们一种紧张感，所以，很少有人那么亲切地称呼我。”他脸上带笑。
　　的确，与他打过交道的人都称他为笑面虎，表面上带着微笑，可微笑背后的那种胁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凌子然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更确切地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敢这么称呼我。你应该很清楚那个人是谁。”
　　凌子然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一下。
　　崔正永笑容中带着深意。
　　凌子然尽量控制自己的声音不抖。“您这是……什么意思？”
　　“程大小姐，你最近所做的一切事情，都不符合叶家的作风，更不符合程瑾然的作风。”崔正永顿了顿。“倒更像是，凌子然的作风。虽然说我从不相信鬼神之说，但是从你最近的行动，到你对封亦态度的转变，再到你今天见到尸体时的失态……这样的事实摆在我面前，我不得不相信。”
　　“……所以你今天引诱我们前来，是为了什么？”凌子然试探着问道。
　　崔正永并没有回答。
　　凌子然直视他，耐心等待他。
　　……　　笑容还在，眼神却突然坚定起来，语气很自信而且果断。
　　“小然。”

　　凌子然瞳孔猛地收缩，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却一时不敢答话。
　　良久良久之后。
　　“我本意，是不想告诉你的。”凌子然终究说道。“我只告诉了梦瑶一人。”
　　崔正永没想到她那么快就承认了，也有些失神。
　　“崔伯伯……抱歉。”凌子然咬紧了下嘴唇。
　　崔正永看着别处。“詹子杰，他知道了吗？”
　　凌子然摇摇头。
　　“也是，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告诉我的。”　　凌子然微微笑了。
　　凌建华年轻时与詹子杰和崔正永结为兄弟，三人几十年友谊，相互扶持，才有了各自如今的成就。
　　崔正永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还是下次叫上詹子杰一起叙旧吧，今天外面还有客人呢。”
　　凌子然点点头。“还有一件事。”
　　崔正永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有关凌风集团股份的转让合同，梦瑶已经给我了，出让人一方有我的签名，但我还没有想好受让人方该让谁签字。”
　　崔正永了然，却笑着摇头：“抱歉啊小然，我和詹子杰都与你父辈有过约定，绝对不占凌家的任何一点股份。”
　　凌子然见他为难，只好作罢。
　　崔正永又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你觉得转给封亦怎么样？”
　　“我怎么可能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他啊。”凌子然无奈。
　　“反正你现在是程瑾然，那他不也是你的未婚夫吗。把股份转给自己的未婚夫，十分合情合理吧。”崔正永挑挑眉。
　　“……我们不可能的。”凌子然果断道。
　　崔正永表情十分不屑。“可人家对你，却是一片深情呢。”
　　凌子然惊：“你怎么知道的？”
　　崔正永看着她：“你记得你16岁出国留学的那次吗？”
　　“记得啊，不是你送我到机场的吗。”
　　“嗯。我在机场遇到了封亦。”
　　凌子然沉默。
　　“他求我让他跟你见一面。说实在的，我从来没有见过封大少爷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人。”
　　“……后来呢？”
　　“他来的时候你已经过了海关了，我如实跟他说了。他就很失落地离开了。”

　　前几天封亦向她提起他此生中最后悔的事情，就是19岁那年晚了一步。
　　凌子然当时疑惑什么晚了一步，现在明白了。
　　若是19岁的封亦赶上了16岁的凌子然……
　　若是封亦在薛城之前向凌子然告白……
　　若是当年就没有错过……
　　一切都会不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