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可意》易如故

4、第 4 章

　　第二天，程自乐睡到日晒三杆才起来。洗漱好后，很有经验地把冰箱门一开，里面有程叶生给他留的饭菜。
　　想往常一样。

　　程自乐妈妈宋华原是高中化学老师，长相温婉，说话也很温柔。

　　在一次单位体检中，却检查出得了乳腺癌。为了治病，程叶生甚至不顾宋华的阻拦将家中房产证拿出来去银行抵押贷款。可是谁能想到钱不是问题，当时的医疗水平才是最大的问题。

　　后来宋华去世，程叶生也就将原先的房子卖掉，还掉债务，父子俩搬进了现在的房子。身边有熟人热心要给程叶生介绍对象，还保证说绝对待程自乐如亲生的，都被程叶生拒绝。

　　并不是完全如别人传的是因为专情或害怕娶进来程自乐被欺负，自家儿子什么尿性他还是知道的。
　　刚开始几年确实一下子缓不过来，接受不了妻子的离世，之后则是因为工作太忙，又要照顾家里那个麻烦人的，实在没有精力去想别的。

　　被拒绝次数多了，渐渐的，介绍的人也就少了。
　　这几年，父子两人就这么一直过着。

　　开学前一天晚上，田多桔刚洗完澡出来，用毛巾随便擦了擦，一头长发就那么散披在背后，双颊因为浴室蒸腾的雾气这会还是红红的。

　　田多桔家所住楼栋临街，又因住在二楼低层，能听见过路的汽车车鸣声。

　　拉开窗帘，对面是一排饭店，外面的桌子早坐满了人，吃起夜宵，啤酒烧烤，烟熏缭绕，真是烟火人间。

　　愣神的功夫，书桌上的手机响起铃声，原来是郝思佳打来电话。田多桔一边接起一边将房门关上怕吵醒外婆。

　　原来是邀她第二天一起去学校报名看分班表。

　　在开学的前两天，田多桔外婆说她身体已经没事了让李娟回去，李娟不同意，非说再呆几天。最终以马上许杨要开学了她自己家也离不开她为理由将她劝了回去。

　　家中又恢复原来的模样，只剩田多桔和外婆两个人。

　　田多桔平时的生物钟差不多是每天七点醒，可能是因为开学第一天，早上六点半就自然醒了。没有赖床的习惯，醒了也就起床了，还记得将床头柜上的闹钟随手关掉。
　　房间里的灯也没有开着，看来时外婆起床后帮她关了。

　　田多桔有个习惯，那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一定要开着灯，只开小夜灯都不行。

　　可以想见家里人为此想过多少办法，奈何统统没有用。不是说费电心疼那么点钱，而是觉得开灯睡觉对她眼睛不好。

　　但纠正不过来，也只能随她。

　　洗漱完出来才发现外婆已经弄好了早饭。
　　“外婆，我昨晚不是跟你说过今天早上在外面吃嘛。你身体刚好，别给自己累着了。”早上起的确实有点早了，加之昨晚睡得也晚，所以说话的时候还打着哈欠，有点含糊不清。

　　餐桌上，有小米粥、酱菜、米线、还有牛奶。

　　“外面早点哪有外婆做的营养干净。时间还早，听外婆的，就在家里吃。”老人笑眯眯的说。
　　被外婆盯着吃了一碗小米粥，半碗米线，外加一杯牛奶，胃里暖意融融，顺带吃撑了。

　　吃完后回房，换衣服。普普通通的学生装，短袖，九分牛仔裤。
　　又将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穿了双一字带凉鞋，出门。

　　和郝思佳两人到学校所在街道时，已经将近九点。来的不算早，光是校门口就三五成群聚集了不少学生。
　　骑车进去是不可能了，来来往往不好掌控，两人只能下来推车。

　　不可免俗的，站在校门口前，田多桔也抬头望了望学校大门。四个大大的金色字体——云祥一中。

　　这是省重点中学，位于县城中心。学校也没有采取封闭管理，中午及下午放学都可离校。
　　或许是这两个原因，学校所在街道附近及对面尽是店铺，专做学生生意。奶茶店、饰品店、小吃店应有尽有。

　　很多店铺里都可以看见学生的身影。

　　还可以看到正对校大门的教学楼上的大钟，八点二十分。
　　很明显，钟是坏的。也有可能是故意的，毕竟有句话是青年人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随即田多桔被自己的想法逗笑。
　　看一眼前面已经有些距离的郝思佳，田多桔加快步伐。

　　云祥一中高一分班是随机的，只有在高一学生们填完分科表后，学校才会根据他们分科情况和高一一整年的成绩重新分班。

　　所以云祥的学生们，高一也不能松懈，虽说个人努力很重要，但谁都知道，有一个好的环境对人的影响有多大。
　　或许这就是云祥一中虽在□□线小县城，却能每年一本率保持高达百分之四五十的原因。

　　来之前田多桔就被“科普”过，一般情况下，分为十二个班。前两个班是文科班，之后全是理科班。其中，十一班、十二班是作为重点班存在的。

　　戏剧化情节产生。重点班固然有凭借努力突破中考成绩的人，但更多的还是原本成绩就名列前茅的人。

　　这好像也就提醒人，别忘了爱因斯坦那句经典名言之后还有一句，灵感比汗水重要。天分比努力更重要。

　　报名程序是先看分班表，然后找到自己班主任，检查作业，拿报名单，缴费。

　　档案，转学资料这些之前李雯回来已经弄好，所以今天田多桔只用去报名缴费。甚至比郝思佳他们还要轻松，因为她没有暑假作业。

　　也难怪停车的时候，郝思佳吐槽，怎么一个转学回来的人今天比她还要轻松。

　　还没走进公告栏那，就看到好多学生使劲往前挤，或者踮着脚仰着脖子看分班情况。
　　两人挤破了头才往前站了一点。然后看到公示栏贴着的分班名单，红底黑字，密密麻麻的名字。

　　田多桔终于找到自己的名字。三班。她蹙了蹙眉，不是说文科班只有两个么？
　　有大致扫了眼三班名单，发现两个不陌生的名字。冯子翼和方旌。

　　旁边的郝思佳还盯着花名册找。

　　不时有人往前挤，很不舒服。田多桔压下疑惑，决定先帮郝思佳找到她的名字。

　　顺着班级排名找，很快在五班名单里看到了郝思佳的名字。田多桔本想告诉她找到了，就看见郝思佳表情沮丧，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盯着分班表。

　　顺着郝思佳的视线看过去，田多桔瞬间明白了，原来是她要和男朋友开展“异地恋”了。

　　高一高二就在正对着校门的逸夫楼，每层楼六个班。
　　高三在逸夫楼里面一栋楼，崇志楼。

　　而学校为重点班另辟一块空间。信息技术教室所在的那栋。往往重点班的会自我调侃是被发配边疆了。
　　任谁都听得出这里面包含着多少少年的意气风发与骄傲。

　　过了一会郝思佳已经接受现实，拉着田多桔往外走。不想人变得更多更挤，一不小心田多桔还被人踩了一脚。

　　郝思佳紧张的问有没有事。
　　不好去细看，冲郝思佳摇摇头，意思是没事。

　　视线不经意的一转，田多桔看到了一个名字——程自乐
　　在五班名单的倒数第二排。不由晃了神。转念一想，也不奇怪。

　　田多桔和郝思佳两人教室都在四楼。教学楼的中间位置是办公室，办公室两边各三间教室。

　　放假期间就自动进入“零运动”模式，特别是郝思佳，整个人都信奉能坐着就不站着，能静就绝不动的信条。所以爬上四楼，都有些喘气。

　　田多桔正想迈出楼梯间，被郝思佳像做贼似的一把从后面拉住，还在嘴边比了“嘘”示意不要说话。

　　郝思佳微弯身体，向外小心地探出头，只见办公室门敞着，可以看到办公桌前围满了学生。两人由此决定先去各自的教室看看。

　　离办公室距离最远的一班教室里，响起孙鹏有些气急败坏的声音，“英语都写了你不写语文？阿程，下次他妈的不帮你补作业了，你自己写。”

　　回应他的声音，是嬉皮笑脸又不正经。

　　“那种不看答案不会，看答案后又嫌简单的作业我写它做什么？”随着又一页生物答案的抄完，少年将笔往桌上那么一撂。又甩了几下胳臂。“合着我没帮你写过作业是吧。”

　　孙鹏懒得理他，飞快用手旁的另外几本作业砸他。

　　程自乐也不恼，笑着骂他，“你丫是不是有病。”

　　方旌暑假就没怎么写作业，昨晚熬夜补了一晚还剩英语，这会正拿着程自乐的作业坐在另一处抄着英语作文。
　　又困又累，就想着随随便便糊弄几下。

　　如果之前早点补好多好啊。又或者每天写一点多好啊。想想心情便烦躁。再看到程自乐和孙鹏搁那心情轻松的打闹，更为窝火。

　　“快点写完给老师检查吧，报好名回家补觉，困死了。”

　　歇两分钟也就够了，程自乐接着补作业，也懒得捡掉落在地的作业。

　　田多桔走到教室后门，以为报名这天教室不会有人，谁曾想教室里三个男生分占不同位置奋笔疾书。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们都没发现教室里多出来一个人。

　　本来就只是熟悉一下教室环境，本想小声走掉——
　　听到郝思佳喊“多桔”。

　　这下子三个男生同时闻声回头，齐刷刷的动作，让田多桔莫名觉得窘迫。
　　原来是他们。

　　方旌他们早前已经看过分班表，这时候看到田多桔心底不自觉有些高兴，带着几分新奇，主动和她打招呼。
　　孙鹏也简单挥了挥手当问好。

　　至于程自乐，他本是最靠近教室后门，刚才余光就感觉门口有人，只不过忙着写作业都懒得管。

　　这会听到方旌介绍说是田多桔，又想到自家老爸前不久说的话，还是觉得眼前人跟印象中得对不起来。
　　又想着说不定人家也不记得，便随便打了个招呼。

　　不知为什么，田多桔有些局促，“嗨”，笑着向他们挥手。

　　正准备走，郝思佳已经走进来，看到他们都在补作业，开始大笑，知道方旌熬夜补作业，直接笑得肚子疼。几个人看着她不明所以。

　　直到笑够了，咳嗽两声清嗓子，故作刻板，“你们不知道吗？今年老师暂时不会检查作业，等报完名开学再说。”

　　想想还是觉得他们傻，又忍不住笑起来。

　　田多桔被感染得想笑，却不自知嘴角早已弯成了一个不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