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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梅花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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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渐西沉,寒意滋生,赤朱丹彤,雪舞轻扬。
红霞满天,银蝶飞舞,寒梅怒放,暗香浮动,一时之间,这方小院倒被衬得宛如仙境一般。
对着此景,贺兰敏之竟似有些痴了,半响才笑道“落日、傲雪、红梅,此番景致倒是极好,可惜现下无酒,未能尽兴,实属憾事。”
李寻欢点头道“的确,饮酒赏梅,方为乐事!”说着,他解下腰间酒囊递了过去笑道“莫忘了,我这酒鬼又岂会不备好酒!”
贺兰敏之眼微亮,当即便接过酒囊,刚拧开皮囊上的木塞,浓馥清逸的酒香便氤氲开来,他轻嗅了一下才仰头喝了一口,一口酒刚入腹中,热意上涌,暖意自胸腔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不由得舒服的眯起双眼,两颊也浮出浅浅的嫣红。
看他如此,李寻欢也是极为愉悦,眸中充满笑意。半响他看向亭外飘雪,怒放红梅,轻声笑道“有雪相伴,有梅共赏,有酒同饮,与君相守,实乃幸事,此生足矣!”
闻言,贺兰敏之看向他,墨瞳似醉非醉,眼波流转间透着点点勾人的诱惑,让人心动莫名。定定的看了李寻欢半响,才唇角微扬,也不言语,只把手中酒囊递向李寻欢。
李寻欢也含笑着与他对视,眼眸深邃灵动泛着点点笑意,笑容温暖多情却又带着洒脱肆意,看他递酒便伸手接过,抬手递至唇边喝了几口才放至一边。
夜幕降临,雪虽已停,寒意却更似浓了几分。三人正待离开,这时林中却有灯光隐现,李寻欢抬目看去,只见两个青衣小鬟,提着两盏灯笼往这边而来,待看到他们时便加快了脚步,及至跟前垂首作礼道“几位相公原是在此,可真让我两好找。”
贺兰敏之轻声笑道“是龙啸云让你们来找的?可是有事?”许是久吹夜风的缘故,他的声音莫名便带着些许低哑,却透着种难言的诱惑。
年纪较小的青衣鬟不禁抬头看向他,灯光下的男子长相极艳,柔而不媚,眼角眉梢尽显风流之意,那青衣鬟怔了片刻方才脸色通红的低下头去,轻声道“是的,‘听竹轩’已打扫干净,晚膳也已备好,请几位移步。”
看她反应,贺兰敏之也不以为意,反而垂眸颇有些感慨道“‘听竹轩’啊!”
另一位青衣鬟抿嘴一笑道“是的,庄主还特意吩咐我两嘱咐几位旅途劳顿,用过膳后还是早些歇息为好,几位相公这边请!”
李寻欢摇了摇头道“劳请两位帮我多谢庄主,至于‘听竹轩’我等可自行前去。”
夜风骤起,穿林打叶,竹海浪涛,翠影婆娑。
在夜半听着萧萧竹声,即便是无忧之人,怕也难免会被勾起愁思,何况本便心存愧疚的李寻欢。
夜色深重,屋内的两人却并无睡意,反而端坐于桌子两侧,似在沉思。屋子不大,陈设铺盖尚算精致,虽只点了一盏小灯,却也不会显得太过昏暗。但一灯如豆,窗外竹影亦在月色的笼罩下影影绰绰地映在窗纸上,不免便透着几分苍凉之感。
李寻欢看着桌上酒盏,眉眼间已被愧疚侵袭。贺兰敏之则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过会才直直看向他道“你可是认为自己做错了?”
李寻欢微愣,随即反应过来道“我没做错,只是不免有些愧疚。”
贺兰敏之笑了“即没错,又何须愧疚?”
李寻欢默然半响才道“你不懂!”
贺兰敏之嗤了一声道“若非他的母亲是林诗音,这孩子你怕是都不会记挂在心上。”
李寻欢苦笑道“没有如果!”
贺兰敏之定定地看着他道“那孩子已经十岁,该是知人事的年纪,却仍旧这般漠视人命,是天性残忍还是教养不当?”顿了顿,他又道“若是前者等他碰到不该碰的人怕是便不是被废去武功这般简单了,若是后者便只能怪他的父母生而不教了。”
李寻欢看着他,眼神复杂,欲言又止,半响只垂头看向桌上小灯。看他如此,贺兰敏之抿唇,知晓这位探花郎最重情义,况且牵扯的还是林诗音,此事怕也只有他自己想通,况且该说的也都说了,因此便也没有再说下去。
场面静止下来,良久,李寻欢才抬头看向他处,却突然被什么吸引住般,目光就此凝住。
察觉他动作,贺兰敏之挑眉,也随之望了过去,半响才道“蜘蛛结网?”
李寻欢轻叹口气道“人生岂非就如这蜘蛛一般。”
贺兰敏之沉默半响道“你是想说你也结了个网将自己困在其中?”
李寻欢看向他,柔声道“以前如此,我原本也以为会一直如此,可困住我的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过会,他叹了口气道“我原以为她总该过得幸福,谁知”
贺兰敏之接口道“谁知她也结了个网,把自己网在其中。”
李寻欢眼微黯道“也许我不该回来的。”
贺兰敏之挑眉道“你莫不是忘了没有‘如果’,难不成就会有‘也许’?”随即,他正色道“我不认为你回来错了,有些事总要分说清楚”
看李寻欢不说话,贺兰敏之沉声道“痛是一时的!但她却还有数十年的光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道理,你岂非比谁都明白?”
李寻欢默然,眉目间也带着萧索之色,过会才道“你说得对,待此间事了总该有个了结的!”
夜寒风凉,更深露重,不知何时灯柱已灭,竹涛仍旧带着幽香,天地却早已归于静寂。及至晨曦微现,公鸡啼鸣,寂静的天地才再次鲜活起来。
行走在卵石铺就的甬路上,两旁翠竹掩映,林里鸟声啼鸣,远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贺兰敏之轻笑道“此情此景倒是有种隐士风范。”
李寻欢也笑道“与其夜半坐听竹声不如白日赏玩更为合适!”顿了顿,他突然叹了口气道“李某即非绝色美人又非清纯佳人,何至于让阁下一路尾随?”
贺兰敏之挑眉,向身后看去,铁传甲也移步到他身侧护着。
许久,一个锦衣少年才自林中踱步而出,他没有看其他人,反而一直瞪着李寻欢不放。
李寻欢淡笑道“阁下这般看着我,莫不是看上我了?”
少年怒瞪着他,连手都气得发抖,过会才深吸口气,拔出腰边宝剑道“此剑你可认得?”
李寻欢凝目看了半响道“‘夺情剑’!阁下莫非是“藏剑山庄”游少庄主!”
游龙生凝视着剑锋道“不错,这也正是‘夺情剑’。”
李寻欢笑道“可这又与李某何干?”
游龙生豁然抬头瞪着他,一字一字道“阁下今晚可是一定要去?”
李寻欢轻叹口气道“佳人相邀,此情难却!”
游龙生骤然涨红了脸,握剑的手也爆出了条条青筋,剑光一闪,已纵身向李寻欢刺了过去。
李寻欢挑眉也迎了上去,而铁传甲则护着贺兰敏之到一旁观看。争斗很快便结束,游龙生放下狠话便狼狈离开。
贺兰敏之看着走到身侧的李寻欢道“一定要去?”
李寻欢叹息道“你该明白的,我……”
贺兰敏之垂眸片刻才轻声笑道“纵然明白也断没有平白让人看戏的道理。”
李寻欢奇道“敏之打算如何?”
贺兰敏之笑而不语,知他不想说,李寻欢也不再追问。
及至黄昏时分,两青衣鬟寻至近前道“李相公,夫人有请!”
李寻欢怔愣住,忽然便有些沉默,贺兰敏之则笑着道“可要我一同前往?”
李寻欢看向他,眼眸渐渐温暖起来,轻笑道“不必了,放心!”放心二字说得尤为郑重。
贺兰敏之也不纠缠,点头笑道“如此也罢,正好我也有些事要去做。”
李寻欢好奇地道“何事?”
贺兰敏之也不回答反而让至一旁道“去吧,莫要让夫人等急了。”
小桥横跨于池面上,而水面也早已凝结成冰,自林诗音处离开,夜色已深,李寻欢有些失魂落魄,眉目间虽有痛苦之色但更多的却是愧疚,他深吸口气,望向‘听竹轩’方向,许久,才转头远远的望了眼还亮着灯光的‘冷香小筑’,抬步便往那边而去。
这时,冷香小筑似有黑影一闪,李寻欢拧眉,纵身跟上,及至那边,黑影早已不见,而梅林中似有动静,等他过去便看到靠着树干的贺兰敏之。
李寻欢上前一步,无奈道“传甲呢?怎得你一人在此?”
贺兰敏之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小楼方向道“办事去了,也该回来了。”这时,铁传甲也赶了回来,朝李寻欢点了点头,便低声道“敏少爷,办好了。”
李寻欢道“二位可否告诉我办了何事?还有传甲你方才在冷香小筑可有看到可疑人影?”
铁传甲挠挠头道“没注意,把人藏好我便赶紧回来了。”
李寻欢挑眉随后看向贺兰敏之道“何人?”
贺兰敏之微抬下巴道“等下即知,只是这语气,探花郎莫不是想教训我?”
李寻欢有些无奈看着他,随后揖了一礼轻笑道“王爷多虑了,在下怎敢!”
贺兰敏之睨了他一眼,正待开口,李寻欢却突然将他揽在怀里一个旋身便藏在了树后阴影处,铁传甲也在下一瞬藏了起来。动静渐大,一群人手持利器火把,急速往冷香小筑而去,为首的正是公孙摩云、田七、龙啸云三人。那群人刚过去不久,就响起呼喝叱咤声。
暗器扔了不少,也叫骂了许久,屋里却始终无甚动静,公孙摩云、田七、龙啸云三人对视一眼犹豫着是否进去,这时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这三更半夜的诸位倒是极有雅兴!”
转头,便看到走来的李寻欢三人。顿时公孙摩云、田七、龙啸云三人面色不禁难看了起来。龙啸云上前一步,勉强笑道“贤弟怎会在此?”
看他反应,李寻欢心里一沉,随即笑道“大哥说笑了,动静这般大我即非死人又如何不知”
这时,一个人影倒映在窗纸上,所有人立刻看了过去,更有甚者直接便把暗器朝屋内打去。
“哎呦,哪个该死的暗算我!”一声呼痛声响起,随着暗器增多,便只看到那人于屋内上蹿下跳的躲避暗器,时不时发出几声痛呼。
贺兰敏之掩唇笑道“这位莫非是在耍猴?仿得倒是不错。”
那田七却好似认出了那人的声音,面色复杂,刚要开口,屋内那人却突然大声喊道“快停手,我是赵正义,不是李寻欢。”
李寻欢目光一凝,场面也瞬间静止下来,一时间,仿佛连空气都已不再流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