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求你救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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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坦因不禁开始回想。回想起自己。
他的世界。杀虐。复仇。肃清。对理想中的社会一直不停追求。没有光，没有温和，习惯于这种阴沉单调的人生早已多年。
他也是有过喜欢的东西的，但是如果喜欢的东西不该存在于世上，他还是不会留情。
「你叫什么名字？」看向背后的墙上她的长影。「我……？」少女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显然以为他已经没了杀心，「伊人海棠。恩人你呢？」「我？」他沉下了目光，「我也不知道。」「这样啊。」
「可是你知道吗？」他把刀锋移到她的腿上，「如果我在这里放过你，会发生什么？」「恩人的意思是，还是不想放过我吗？」她苦笑一声，显然无力反抗。
「我不知道。」
痴傻地摇摇头，犹豫了一下再将武器刺向她，海棠侧身后，原本该直接刺入大腿的刀刃刺进了脚踝。
但是很奇怪，像她这种娇弱的女孩子应该会嚎啕大哭的，或者更搞笑一点，直接晕过去。
可她不一样，只是咬紧了下唇，以一种曲线角度极其优美的姿态瘫倒在地面。痛苦的表情完全不会扭曲，只觉得楚楚动人。
她微微凝眉，漂亮的额头与眉间漾出了几点楚楚动人的愁纹，泪眼盈盈，看着更令人烦躁。
伤口被血染得又粘稠又温暖。
不是她躲过了，而是他故意刺偏了。
他把手从刀柄上放开，很平静的端详着她，之后看向她的伤口。
「你的血颜色很好看。」
——很纯正，没有受过任何污染，更没有让人厌恶的腥味。
她疼到话都说不出来，脚踝被刺穿，刀刺入了地里面，直接被钉在那里动不了。刚开始还会疼到颤抖，几秒后就完全麻木，只剩下不断加剧的痛觉，以及慢慢流动的鲜血。
「海棠。」他笑了一下，似乎很喜欢这个名字，「我会记住的。永远。」
然后挥刀而下。刀锋上如流风回雪般急忙掠过她苍白的脸，竟然依旧美好光洁。
会死吧。
本来是这么以为的，但刀背上蓦地映出另一个人的脸庞，那一瞬间让她感到安全不已。
——「荼毘！」
幻觉吧。或许是失血有点多产生了幻觉，但就算是又怎么样。
斯坦因停下了，也看见了自己刀背上一闪而过的人影。
回头时，冰蓝色的火焰扑面而来，又顷刻爆炸开来，照亮了整个小巷。
「你真有勇气。」眼睑下有烧伤的男子叹了一口气，「那么完美的身体啊，我都只敢摸几下，你居然用刀，挺让人不爽的。」
「等等！」火太大了，都看不见恩人在哪儿了，该不会被烧成灰烬了吧？海棠着急地寻找斯坦因的身影，但是这副模样却被荼毘理解为很惊讶这场火。
于是他走近后解释道：「这是个性发出来的，不用这么惊讶。」「不是，我是说……」「干什么招惹到这种男人了？」他看着她脚踝上那把刀，表情十分不爽。
「……抱歉。」
「道歉也没用吧？又不能把这个拔出来。」
荼毘皱了一下眉头，然后看了看她头上的冷汗：「你忍着点。」
「我……你该不会是想……」
咽了口唾沫，之后果然不出所料，他把她抱起来。
——连着刀一起。
于是和刚才被斯坦因刺的时候不同，她终于叫出了声，并且蜷在他怀里痛哭哀叫，流泪不已。
泪滴落的速度几乎与血掉下来的速度一模一样，一个掉在自己冰冷的掌心里，一个沿着刀身溅在地面上掷地有声。
「走。」
「不，不……不走……」她语无伦次地哽咽着，大口喘着粗气，呼吸都十分难受。
「不走你还想干什么？」
「痛、痛，别走……」
「就是因为痛才要赶紧去看医生。」
「不要。」海棠颤抖地抓住他的衣领，「你动一下…就、就好痛……别动好不好……好不好……」
之后声音越来越小，完全被哭声替代。
「。」荼毘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她，「听话。」
「可是、我……」话还没有说完，她便瞪大了眼。
——荼毘正在看她，所以他看不见自己背后。
「后面！」
「？」杀气从身后汹涌卷来，完全不需要回头确认，荼毘赶紧抱着她向后退了一步。
只见空中几根发丝落下，和自己的头发是一个颜色。
「你没死啊。」看着有一些绷带变成黑色的斯坦因，他不得不暗叹这个人速度很快。
「没被划到哪里吧海棠？」「没有。」海棠回答他的询问，并且抓住了他的衣袖，「怎么办？这样……」
「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开打，难道叫我掉头就跑？跑不跑得了还是个未知数。」
「荼毘……」她每说一句话冷汗就渗入锁骨沟与颈下，胸口剧烈起伏，「丢下我的话，你就可以走了。」
「你是脑子有了什么问题？」
「我只是……」
「我会赢的。」
他自信地笑了出来，却使得一种莫名其妙的溃败感落入并灌满她的内脏心房。
——「要赢。然后赢了，就带你一起走。」
「……」海棠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喉中却无法倾吐出来。
——「这一切是为了你。海棠。」
*
「无视我吗？」斯坦因吐了口唾沫，「是我讨厌的类型。」
「那还真是对不起。」
「华而不实的个性。」
「哦。」荼毘面无表情，「结论下得也太早了一点。」
「她呢？无个性吗？」斯坦因扫了一眼已经基本上没有了血色的海棠。
「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他轻轻把她放了下来，让她离他们有一点距离，对着斯坦因指了一下她。
「那个大小姐很怕痛的，娇气得很，你这么做会不会过分了点？」
「娇气？我不这么觉得。」他兴奋地咧开嘴笑了出来，「用怪物来形容很合适。」
这点和荼毘倒是不想而合。
「她可是祸害，留在世上不是什么好结果。你知道的吧？」「知道，但和我无关。我只是在做有利于自己的事，我对社会并没有好感。」
然后，很得意地笑了。
——「祸害什么的，只是借口吧……我看你是心动了，才会有杀心呢。不想让别人发现她这个人吗？」
「！」
——我看你是心动了，才会有杀心呢。
斯坦因咬牙切齿地瞪着他，持刀向他冲了过来，快到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以为斯坦因凭空消失了。
看来，随便挑衅，并不是明智之举……
「右手边！」
「！」收到一边的海棠的提醒，荼毘赶忙朝反方向跳去，刀尖差一点在他身上留下伤口。
斯坦因又忍不住用余光瞥了海棠一眼。她看透自己的动作了？刚抬脚的一瞬间就做出了判断？这可不是单纯视力好就看得见，她的动态视力应该不是正常人类的数值了？
只是看了一下，温度高得吓人的蓝火就朝着脸喷过来，幸好躲得快。
「看哪？」荼毘沉下目光，「下次不会看不见你了。」
——四面是幽蓝的火海，清楚地照出两人的影子，这样的话不用海棠帮忙他也看得清。
「看得见又如何？反应得过来吗？」
只能看见黑影从眼前掠过，影子的方向清楚映在火焰上。，可是实在太快，依旧被划伤了脸颊。
那是一把一看就知道切过太多人骨的细刀。外表光亮，但接近一看才发现痕迹太多，划开伤口时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
由此可见，他对海棠动手时是怀着怎样的执着。
荼毘擦干了血，并不在意。
「上当了。」对面的男人却得意地笑出了声，舌尖划过自己的刀口，「就此为止吧，不想和你多纠缠。」
「？」什么意思？
想上前一步时，身体却无法动弹。
不仅是荼毘，连外面的海棠都惊讶了。
怎么回事，她只看见那个人划伤了一下荼毘，然后荼毘就不动了？再不动会被伤到的，为什么他不动呢？！
「荼毘！」
——她呼喊了一声，然后很明显地看见，他的目光很吃力地投来，可以说是用余光回应她的呼唤。
就好像头无法移动一样。
难道说他动不了了？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是恩人的个性吗？直接控制人的身体？不，那样的话他早就可以杀了自己了，他的目光可不像是手下留情的人，绝对是有什么东西做媒介。
然后海棠看了看自己脚上还没有拔出来的那把刀，又看了看荼毘刚才被划伤的地方。
「结束了。」
——斯坦因看了他一眼，「是不是惊讶时间太短？依赖个性的人就是这么脆弱。」
……谁要你教育我了？真让人火大。
他咬牙切齿，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斯坦因向火外走去。
——这个男人是真的想杀了海棠。为什么？
——还想在她身上留下伤痕吗？但是那本来应该是只有自己才能有的权利。
明明就在眼前，却触碰不到。
她好像也动不了吧，那她现在一定很害怕了。
【那种女人，可是祸害，留在世上不是什么好结果】
那种事，他也是明白的，从第一次看见她，在人群里、在他对面。从那个时候起。看不见她的脸却让人移不开眼。
——从那时起，荼毘就是明白的。
因为他也想得到她，然后一直绑在自己身边。明明她还什么也没有做，就能让人动欲。他知道这个女人很危险，可就是不信自己无法占有，才会不惜做到现在。
所以……
四周的火海蓦地愈发明亮，完全堵死了可以前进的道路。温度高到一碰就能让人焚化，斯坦因不会傻到去碰触。就连上面也被挡住了。
「你……是B型血吗？」不敢相信他居然还能动。
可是荼毘依旧是不能动弹的模样：「我的个性……是从体内发出来。听从意志。」
「原来如此，凭借意志？」看来他对自己个性掌握得不错。
「嗯……」可是，要说话也很费劲，荼毘除了这样做以外别无他法。
「小鬼，想陪我耗是吗？」斯坦因无所谓地摊肩，「个性也是身体机能的一部分，我不介意看着你玩火自焚。你身上的烧伤就是自己弄成的吧？」
「是又怎么样？」
「不怕？」
「无所谓！」
那之后，斯坦因笑了出来。无畏地笑了出来。哪怕围在这片火海之中。
绽开了唇梢。
战火淋漓迸发出夕晖一样的光芒。
「只是为了保护她而已吗？即使不会被感谢？」
「还用别的理由吗？」荼毘一边回答一边苦笑。笑得比哭还难看——「所以、所以……才说她是个怪物啊。」
「付出性命？」「我是个没有牵挂的人，活不活无所谓。反正，都被抛弃过了。」
——那一瞬间，海棠在外面，也想通了这一切的原由。
肯定是伤口，伤口的原因。
她也被刺伤了，却能自由支配自己的身体，但是荼毘就被划了一下就不能动，之后恩人好像舔了一下刀口，刀口上面肯定是血无误。
这么说……恩人的个性应该是……
*
「我从不眷恋任何东西。那么，我不想让别的人碰她，为此付出生命，也无所谓，凭我的心情而已。」
「！」海棠收回思绪，被荼毘的话惊讶到。
这话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想？！
*
「嘁。」斯坦因咬了一下下唇，「你叫什么名字？」「丢掉了。」「称呼？」「荼毘。」「你想因为她死？」「不是想，是没有别的选择。」
「果然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啊。」他冷笑一声，「刚才还在想，为了喜欢的人付出生命还让我刮目相看……现在你的态度让我很不爽，果然还是肃清你好了。」
「……」荼毘只是啧了一下，闭上了眼。
脑海里闪过许多画面。
——人死前，会看见自己这一生。这句话也不记得是谁说的了，看来是真的了。
真的什么都看见了。
可是，下一刻，画面戛然而止。
死亡放弃了他，那一扇通往地狱的门不会为他打开。
「……！」
睁开眼，血色侵染了视野可及的一切。可是血液溅落在火焰里，化作灰烬。
——「海棠？！」
*
比天空的蓝色还漂亮的火，十分危险。斯坦因都不敢闯，毕竟再厉害身体也只是普通人的□□。别说会被烧成灰，光是高温可能就会事先废掉五官的感知。
——但是，那个比谁都柔弱的少女，却能直接闯进来。
她脚上还有那把刀没有拔出来，应该早就无法动弹麻痹了才对。
但就是这样，她毅然挡在了荼毘面前。是什么给了她力量呢？当她在斯坦因刀落在荼毘身上的前一秒、突然跑进来挡在他身前时，他们全都怔住了。
荼毘还记得，前几天她只是跑过马路就气喘不已，现在却能跑得比专业杀手落刀的速度还快。这是不可能的，用理论无法解释。
她是怎么做到的。
可能这个问题，他们都只有在以后临死前才会得到答案，又或者是和她一样想拼命保护什么时，才会明白。
而因为疼痛和失血过多晕过去的少女，也不会告诉他们答案。
血泊中的她，被鲜血衬得更柔美非凡，肤若白雪，肌肤下蔚蓝的脉纹也更加显眼，和浓重的血红色一起辉映，形成一种比较诡异的美丽。
太阳终于从阴云后出来，投下的阳光掺和冰蓝的焰光，一起在血泊上反射出堪称绚丽光谱一样的色彩。
……究竟是为何要这样？明明这个小鬼都准备为你而死了，我也准备因为他的死而收手，究竟是为什么一定要站出来？
——那个时候，斯坦因居然有了一点迷惘。是信念吗？
可是，少女——这个自己一直瞧不起的群体，居然也会有人存在信念吗？就如同自己一样？
「……」斯坦因犹豫了一下，没有把已经插入她腹中的刀拔出来，而是松手，面无表情地看着晕过去的她，「傻。」
荼毘这才缓过来，看了他一眼，发现自己可以移动了，想把海棠抱起来，但是看了看她身上的血和那两把刀，又不敢轻易碰。
「你走吧。永远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斯坦因背过身，「这次是看在她的面子上，下次看见你，我可保不准我会不会动手。」
「你——」
「想看看她以后能活成什么样，她既然拼上性命救你，我就不妨尊重她一次。」
荼毘没有心思道谢，只是地把手指放在她的唇鼻之间，探出她还没有死之后，内心喜怒的情绪搅和在一起，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伊人海棠啊。」斯坦因若有若无地叹了一口气，「挺好记的。这两把刀就给她了，以后我会凭借我的刀找到她的。」
「……你究竟是谁？」
「斯坦因。」
「！」
火焰渐渐暗下，斯坦因片刻消失不见。
那个人居然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英雄杀手？
——荼毘惊讶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把海棠拔起来，趔趄地向外面走去。
本来是想要保护她的，结果却被她救了。
这是应该感到高兴还是耻辱呢？
——还差五步就可以走出这里。
不行了……个性使用过度，火温过高，五脏六腑像搅在一起沸腾一样难受，好想吐，有点呼吸困难，就像当初自己玩火过度结果烧伤自己一样。
又要添加新的烧伤了。
——还有四步。
……但是看样子，自己撑不到送去医院那个时候了。这该怎么办？
——三步。
要是再强一点就好了。否则，也不会被抛弃。否则也不会让她受这样的伤。
荼毘苦笑了一声。
没有能力保护她呢看来，也就是说，他目前没有实力占有她是吗？
——两步。
……说起来，她的身体真的好香好舒服的，清清凉凉的，靠上去却一点也不冷，
——最后。
真是麻烦啊，都看不清路了……至少要把她送到医院才行……
以后若能再次相遇，就再让我抱着度过安心的一晚，好吗？
——于是再也支持不了，跪倒在地上。
蓝火的余温灼痛肺脏，似相思的肝肠寸断一样苦痛不堪。
「救她……」他用最后的力气叫住了从巷口经过的一位少年，「求你，救她……」
——再见，小怪物。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求你救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