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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前尘往事 ...
雨夜透出凉,窗外潇潇雨声落打芭蕉叶,风声混着雨声,尖叫着穿透窗棂,灌入鹿饭的耳中,像极了那怨灵在烈火焚烧后额的凄惨。
“不要……不要!不要——”鹿饭大喊着从梦中惊醒,两颊之间透着火红,眼角还有余泪未落,眼神凄惨不堪,手脚慌乱,想要往四处抓一些实体的东西,却不禁落下床去。正是这落下去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眼泪簌簌地又落下来。
门外有人踩着慌张的脚步,打着灯进来,一看地上的鹿饭,赶忙上去扶起,关切问道:“饭姐姐……饭姐姐!你怎么了?”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鹿饭反倒开始躲了起来,轻手一推那人,站起身来冷冷道:“我不叫什么饭姐姐,请这位施主离开!”
黑暗中,那人也不知何种表情,只是也堪堪起身,柔声道:“饭姐姐,都已经三年了……三年了!”不知是那人怒气来了,还是忍不住了,竟厉声骂道:“你为什么还活在回忆里?你为什么还要让自己活得这么痛苦!明明……明明大哥…….”那人像是也开始抽泣起来,还没说完,便又跑进雨中。
望着跑进雨中的杨师师,鹿饭越发痛苦,不禁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那薄凉的白色轻衣也随之飘然落地,像极了那日高宿鹿中箭倒地的样子。想到这里,鹿饭的心口像是被剜了一刀,手指不断地颤抖,嘴唇发白,又是这种感觉,三年了,一直好不了。
“为什么不去死呢?”一个声音涌了上来,随后,鹿饭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要等他回来!”
“你为什么还在骗自己?你没有看到那座坟吗?上面写着他的名字!”那声音渐渐大起来。
鹿饭神情憔悴,一阵风吹来,发丝纷乱,却也坚定道:“我没看到他的尸首,我不信!”
“若是他活着,为何不来找你?三年了,足够了!”那声音开始尖叫,“明明就是他死了!或者他不爱你了!哈哈哈哈哈哈……一个笨蛋!在这个破庵里等了三年!你以为等来的会是他吗?最多是游荡在世间一缕孤魂,不!他现在一定投胎了,忘记了你!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越来越重,鹿饭无力反驳,不由得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开始大叫:“不是的!不是的——你走开!你走开……”
“阿鹿!阿鹿!不要怕!我在这里!”听到这熟悉的称呼,鹿饭一下子抬起头,借着身旁微弱的灯光,竟瞧见了那三年来未见的脸庞!一瞬间,三年来的委屈,难受,孤独,痛苦一并随着眼泪流了出来。鹿饭把高宿鹿狠狠抱住,像是害怕极其珍贵的宝贝跑了一般。高宿鹿也紧紧抱着鹿饭,像是她也要跑了一般,轻声道:“阿鹿!我在这里,你不要怕!这三年,委屈你了!”鹿饭将头埋在高宿鹿的肩上,摇了摇头,不说话,仿佛一阵气就要将他吹走一般。
高宿鹿刚要继续说,却见鹿饭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把将他推开,还往后退了退,一脸惊恐,说道:“圣上,还请自重!”
戴钰见鹿饭认出自己,叹了一口气说:“阿鹿,我不是有意要扮成他,我只是看你太难过了,我心疼。”
认出戴钰后,鹿饭也没听他细讲,只是擦干眼泪,理了理衣服,微微作揖,退后取出箱中的红伞,走到雨幕前。轻轻打开这油纸伞,向雨中走去。那一身白衣,加上如血般的油纸伞,戴钰知道她这是去哪,但也无力叫住,只得看着这一袭白衣踏着雨声走出门。
一座孤坟落座在庵的旁边,四周没有可以遮雨的地方,只有萧萧的竹林。鹿饭走过去,站在墓碑前,含着一丝苦笑,轻声叫道:“傻狍子,我来看你了!这雨太大了,怕你淋着,我给你撑着!”说着,将红伞移到墓碑上,显得墓碑上的字更加红艳刺目。鹿饭见此,脸色有些发白,但也强撑着伞。雨一滴一滴地打在鹿饭的头发上,脸上,手上……雨滴将那头发丝带上了几滴银珠,煞是好看,渐渐变成了银流,混着泪珠,落在地下。
雨渐渐小了?却是戴钰带着伞来寻鹿饭,不忍心看她淋雨,便将这伞移到了她的身旁。鹿饭也不管后面为她撑伞的是谁,只是一心一意地盯着那墓碑,浅浅地苦笑。杨师师、高铁站在不远处的竹林,各自打着伞,看着戴钰为鹿饭撑伞,而鹿饭为一座孤坟撑伞,心中不禁感慨万千。若是,那日高宿鹿未替鹿饭档箭,若是那一箭并未射出,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如此。
清晨,下了一夜的雨也停了。鹿饭轻轻下床,揉了揉眼睛,觉得眼睛不适,便走到镜奁前,却发现白色的眼球中还有几丝红血丝,这才想起昨晚的事,不禁苦笑一番,梳起自己的长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着这三年的等待,等着等着就过去了,本以为自己早已青灯古佛长伴,不念红尘旧事,却被这入秋的雨惊醒了前尘,扰了清修。
鹿饭起身前往经房,逼得自己一天不吃饭,尽在房里抄写《心经》。
杨师师自那日高宿鹿逝去,便一直陪在鹿饭身边,如今也是已有三个年头。她端着午膳,径直走进经房,只见鹿饭身形瘦弱,却也端正着在那抄写经文。杨师师想起高宿鹿死后那三个月里,鹿饭不吃不睡不说,只是呆呆地坐着,口中说着:“是我的错,是我的错。”甚至有一次,动了死的念头,幸亏杨师师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大祸。后来,杨师师便陪在鹿饭身旁,不动一步,但鹿饭想死的心却是越发强烈。恰有一次鹿饭假意心情尚好要上街去,故意支开杨师师独自一人走在街旁小河,想要跳河自尽,却被一位白衣老头救起,不知那老头与鹿饭说来什么,自此以后,鹿饭不再寻死,只是一心进入这尼姑庵中修心,不问世事,不记前尘。虽常常“犯病”,但第二日都惩戒自己,于是这身形便是越发瘦小。想到这里,杨师师心中不免心疼起鹿饭,眼泪开始打转。
突然听到鹿饭说:“师师,你过来!”
杨师师以为鹿饭一改往日,想要吃饭,不禁一喜,忙上前说道:“饭姐姐,你终于肯吃饭了!”
鹿饭转过身来,冷冷看了一眼午膳,说道:“放在那里罢!”
等杨师师将饭菜放好,鹿饭漠然道:“以后,你就不要在我身边了!”
杨师师一听,急了:“为何?姐姐!你为何要赶我走!”
鹿饭转过身去,不再说话,杨师师突然明白其中含义,却也是急红了眼,大声问道:“姐姐!我知道你不想见到圣上,可当时也只有圣上能安抚你!”杨师师见鹿饭充耳不闻,一下子跳到她的面前,说道:“姐姐!你可知!圣上每次来演大哥是有错,可以你呢?你不也次次上当吗?你敢说,这就一定是圣上的错吗?”鹿饭手指开始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什么。杨师师依然不停不休,说道:“每一次不都是圣上关心你!哪一次不都是你看到圣上之后抱过去的?你若是真想忘记过去,那便接受圣上,忘记死者,重新开始生活!”
“啪!”一声,杨师师捂住一边的脸颊,惊讶地看着眼前的鹿饭,二话没说,便哭着跑了出去。鹿饭的手依然在轻轻颤抖,想要再次拿起笔,却怎么也拿不稳,于是,她用左手牢牢将右手握住,就这样硬生生地写下去。
心疼鹿饭。仿佛能感受到鹿饭这三年来所经受的痛苦,都有点抑郁质了。不过,会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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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前尘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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