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戏精要演我》Kings

16、十六·登山

　　虽然冬季是进山的淡季，但法定假日的客流量还是要比平日多的。

　　元旦假期房源紧张，两人住的这家酒店在这期间并不提供三天以上的行李寄存服务。好在提前拿到了初步行程计划的何陌得知裴泽在山上已经订了七天的房之后，他在为自家老板选择山脚下榻的酒店时，也如法炮制地预订了相同的天数，免除了两人中途退房等一系列手续。

　　拎齐昨晚整理好的要带上山的行李，在酒店二楼草草地吃了一顿自助早餐后，两人步行去往游客中心。经历了一番兑票以及景区大巴接驳，两人在八点半前抵达了玉泉院。

　　朱墙黛瓦，古木参天。
　　作为道教全真派圣地之一的玉泉院背依华山，是所有选择从北峰徒步登山的游客们的必经之地。

　　芦花一样的细雪缓缓从天上降落。由于天气原因，大部分游客都选择乘坐索道山上，选择徒步山上的游客不多，但每趟接驳大巴抵达时打开车门，还是会有十来名左右的散客下车。轮到裴泽他们这趟车停稳时，登山的散客已经上了好几批了。

　　裴泽下车后就把单反打开了。从玉泉院开始，一路走走停停，遇到好看的风景就举起镜头一顿猛拍，完全无视了背后的负重，把陡峭的山路走得跟逛自家后花园似的，悠闲得不行。周以淮也由得他这样，不仅没有异议，还经常提醒裴泽注意那些容易漏过去的幽静景色。

　　人的眼睛就一双，提醒的次数多了，实在看不过来的裴泽干脆把包里的另一部单反塞给周以淮，诱哄说，来，我们一起吧。
　　周以淮看了裴泽一眼，也没说什么，默默接过了相机。

　　就这样，两人拖拖拉拉的，花了足足三个小时才上到半山腰。

　　山道崎岖，不管物资有多么难以搬运，登山途中还是会有休憩点以供游人暂时歇脚。

　　这些休憩点上一般盖的不是卫生间就是杂货商店，两人目前所在的这个休憩点就盖了一家小小的杂货铺。只是它位置不好，与上一个休憩点离得太近，加上门面有些破旧，卖的东西又不多，裴泽他们坐下来时，周围一个停下来歇脚的游客也没有。

　　店里的玻璃柜上陈列的都是没听过名字的杂牌零嘴，辣条与士力架等补充体力的东西与十来桶不分口味和牌子的泡面混在一起，被店主随意地堆在了那张用小木凳撑起来的木板上。卖剩了半箱的矿泉水旁边还立了个半人高的电水炉，炉身上贴着张‘提供热水’的纸条，不过已经被雪水浸湿了一半，字迹有些化了。

　　电水炉的工作灯亮着，显然正在烧水。山上的水贵，热水自然不是免费提供的。
　　雪天里，搁在外头的矿泉水跟搁冰箱里的没什么区别。两人进山时带的热水已经喝完了，周以淮喉咙还肿着，算是半个病号，不能喝冰的水。裴泽拎着两只空空如也的暖水杯，走到电水炉跟前停下，在其脚下的水盆里挑了根鲜嫩的小黄瓜后，找老板付钱去了。

　　老板是位年逾七十的老人，满头白发梳得整整齐齐，裴泽开口说要付钱之前，对方正躺在摇椅上翘着腿，闭目听曲儿。
　　灰色的毛毯盖着双腿，上面还有一只蜷缩着身子的肥胖橘猫。那只枯瘦的手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猫的皮毛，慵懒的做派与别的杂货铺老板截然不同。

　　没有热情好客，没有推销安利。山路游人不多，裴泽走动时的脚步声也没刻意掩饰，按理来说老板至少也该抬头看一眼来了什么人。但对方偏不。

　　“老板，一根黄瓜加两份热水，一共多少钱？”
　　“黄瓜三块，热水打满十五块一壶。一共三十三。水烧开后自己倒。”

　　报价时，老板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一动，却没立刻睁眼。他慢吞吞地从扶手边的货架上摸出一张印有微信和支付宝二维码的卡片，然后朝向声音来源，精准一抛。
　　卡片不偏不倚地落在柜台面上，正好对着裴泽。

　　裴泽觉得这家店生意不好，恐怕跟老板对旁人爱理不理的态度也有一定关系。

　　掏出手机扫码付款，店铺里飘荡着的戏曲声突然中断了片刻。等一个机械的女声报出收款金额后，才继续播放下去。

　　戏腔中断的那一刻，老板微微撩了撩眼皮，看了低头扫码的裴泽一眼，然后惊奇地咦了一声。

　　虽然蜷缩着身体，但膝盖上的橘猫却是醒着的，一直睁着的双眼紧紧盯着裴泽，尽管一声不吭，可眼神超凶。感觉到主人的动静，它终于忍不住对裴泽发出一声尖锐的饱含警告意味的嘶叫。

　　“宝宝别闹，乖。”老板安抚地拍了拍橘猫的头，抬高音量喊住了裴泽:“小伙子，你等一下。”

　　正想转身走人的裴泽疑惑地皱了皱眉:“？”

　　老板从摇椅上直起了身子，视线往裴泽身上溜了一圈，余光扫过不远处坐着看行李的周以淮时，像是确认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似的，浑浊的眼睛顿时一亮。

　　“没什么，见你有缘，想送你一点东西。”老板微微眯起眼，指了指那个装满瓜果的盆子，大方道:“都送你了，拿走吧。”

　　裴泽自然不会要。只是莫名其妙地变得热情起来的老板非要送他，盛情难却之下，裴泽最后只得多拿了两根小黄瓜才得以脱身。

　　小黄瓜用冰冷的山水浸泡保鲜，虽然不是时令蔬菜，但它依然清爽多汁，向来是山中店家卖给游客解渴的常见瓜果之一。

　　带着三根鲜嫩小黄瓜回来的裴泽坐下来后就开始啃。

　　“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老板送的啊。”郁闷地啃着小黄瓜的裴泽看了同样缺水，嘴唇有些干燥的好友，想到小黄瓜功效的他递了一根过去，“清喉利咽，生津止渴，了解一下？”

　　片刻不见，天生猫薄荷附体般的周以淮周围就悄咪咪的躺了几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山猫，有一只甚至还用后腿支起了身体，站了起来，前爪分别搭在周以淮的两只膝盖上，喵喵的叫，一副求抱的样子。

　　被山猫们团团黏住的周以淮拒绝道:“不了，刚摸了猫，没洗手。”
　　裴泽觉得这不是问题。他把瓜递到好友嘴边，示意道:“张嘴。”
　　周以淮:……

　　清脆的吃瓜声咔嚓咔嚓的回响在山间。

　　“扛着风雪出来吸你，真爱。”
　　“我倒是希望它们赶紧回去。”就着裴泽的手把最后一口黄瓜咬入口中，顺带敏捷地偏头躲开又一只跳上来想索要亲吻的猫咪，周以淮含糊不清地说:“都冻傻了。”

　　猫天性怕冷，周围这些山猫基本都是在风中一边陶醉一边瑟瑟发抖，周以淮试过赶它们走，但很无奈，赶不动。

　　终于把三根黄瓜平分解决了的裴泽抽出湿纸巾擦了擦手，“没事，待会斟满热水我们就走。”

　　与被猫围住的周以淮不同，裴泽天生不受猫喜欢，现在更是被猫纳入了敌视范围内，身边可以说是干干净净，连半根猫毛都没有。两人面对面坐在长凳上，中间隔了张桌子，山猫们跟守着楚河汉界一样，半点也没越界。

　　此时聚在周以淮身边的猫已经有十几只了，一眼看过去很是壮观。觉得眼前的场景十分有意的裴泽拿起镜头，对着周以淮就是一顿拍。

　　上一次两人来华山的时候，走的是近代新开凿的那条智取华山路。当时也吸了一群猫尾随的周以淮不小心脚滑了一下，扶人的裴泽由于挨得太近，立即惨遭山猫们围攻，手臂与脖子因此而留下抓咬的伤痕养了好久才消失。周以淮至今还记得这件事，根本不敢往裴泽那边靠，怕猫激动起来咬人，重蹈覆辙。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一个不留神，一只后腿有伤的白猫神出鬼没般地蹲在了裴泽脚边。是那种很规矩的那种蹲姿，扬起小脑袋，双眼一直盯着裴泽。在裴泽看向它时，它不躲不闪，还轻轻地喵了一声。

　　它声音并不是那种听了让人瞬间心软如水的萌。白猫的喉咙似乎受过伤，叫声低沉得近乎嘶哑，像砂纸摩擦石板似的，有些刺耳的叫声中带着一丝隐约的祈求。

　　就算猫再怎么注意打理自身的毛发，山里的野猫，毛色或多或少的都会沾了点灰。白猫的毛发也是这样，大概是刚刚从植被中穿行而来，后臀那里还沾了不少枯草碎叶。

　　不怕自己的猫很是罕见，更别论如今还处于剔除人籍的状态，愿意亲近的动物更少了。心情微妙的裴泽从背包里拿出一根火腿肠，咬开包装，蹲下来尝试喂猫。

　　白猫一点不剩地全吃了。吃完后，它像是鼓起了勇气，站起来，张嘴咬住裴泽的裤腿，努力地把他往一个方向扯。

　　石板阶梯左右两边都是山，再往外就是挨在悬崖边上攀山而生的草木，上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雪，风一吹就散。
　　裴泽有些好奇白猫想做什么。

　　杂货铺这只电水炉的功率实在不怎么样，水烧得慢过头了。见指示灯还处于加热的红灯状态，没变成可饮用的绿色，裴泽把剩下的几根火腿肠都拿出来，分了一半给周以淮，说:“它好像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我过去看看，你先在这里喂一下猫吧。”

　　白猫的动静周以淮看在眼里。对于这只愿意亲近好友的白猫，他也很好奇。

　　接过食物，开始对山猫进行投喂的周以淮在一片兴奋喵叫声中开口道:“去吧，小心点。”

　　裴泽应了声好，跟着白猫走了。

作者有话说

　　改错。
争取明天接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