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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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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帝坐下后便斜撑在草地上,自顾自地饮起茶来,倒是闲适自在不拘谨。
澧兰同狐帝只是仙会时见过几次,寒暄都未曾有过,一时也是尴尬得很。不过现下另有一事令她忧心,遂顾不得同狐帝交谈。
澧兰望向楠艾,见她目光定在远处昱琅消失的地方,搁在桌上的手也是握得紧。
方才狐帝前来特意带话给昱琅,说庭院后山的海棠林中有人邀他赏花。
楠艾当时笑意顿僵,不愿他前去,他却回以淡笑:“我去去就回。”
澧兰也不知他是抱着见故人的心态过去,还是怀揣着复合的心思。可这些年来,昱琅对楠艾的态度分明是不一般的。
澧兰手掌覆在楠艾手背上,才发现她的手异常冰凉,劝道:“有些事总归要面对,就不要再避开了。”
楠艾连一丝苦笑都勾不出,细眉皱得紧:“我也想直接过去问清楚,可我实在没勇气。兰兰,我该怎么办?”发颤的音调泄露她的害怕。
澧兰斟酌少刻,问道:“要我去帮你看看吗?”
楠艾未语,茫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感情问题当自己处理,他人体会不了你的心境,转述之言又如何能道明真实情况?”
狐帝突然开了口,两人皆看向他。
姬弘放下茶杯,端起茶壶给自己斟上,抬眼朝澧兰笑问:“我说的可对?”
澧兰第一次仔细地端详了一番狐帝的容貌。褐眸狭眶,长眉入鬓,勾唇一笑时,左颊会浮现浅浅酒窝,是只漂亮的狐狸。
她淡答:“狐帝所言确有一番道理。”
而楠艾因姬钰的关系,对狐帝自然端不出好脸色,语带讥讽:“姬钰当初不肯珍惜,如今却想重圆,是想凭借几句话就踩踏我付出的感情吗。”
姬弘未在意她带刺的话语,只摇头道:“姬钰的事我不妄加评论,倘若她真能凭几句话就让你的付出毁于一旦,如此感情又何须守着。”一针见血直戳要害。
楠艾手握成拳,愤恼别过眼。
姬弘轻抿一口茶水,又道:“想要逃避便一直逃避下去吧,但永远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催生胡思乱想。话已至此,想怎么做但凭你自己意愿了。”
他转过身,拾起草地上的小石子扔在湖中,已是拒人之态。
话语几分严厉,却是至理之言,楠艾颓然低下头。
澧兰不忍她丧败的样子,安抚道:“你现在想去,我就陪你去,在林外等你。如果你今日不想面对,改日同昱琅君单独谈谈也可。”
许久,楠艾终是鼓足勇气:“我也不想再拖下去了。恰好今日三人都在,可将话谈清楚。”她抿出一抹苦笑:“这段感情是起是落,我总要对得起自己的付出。”
说罢她起身,朝狐帝行了个礼:“多谢狐帝箴言。”
直到楠艾离开,姬弘倏尔侧转身,突然道出一句:“花神方才的话语挺有道理。”
“啊?”澧兰懵然,正端起茶杯想润润喉。
他笑着重复:“娶妻当娶心头所爱,何故还得众里挑一。”
“咳咳!!”澧兰顿时被呛了一口水。
静默在一旁许久的沅止忙帮她抚背顺气,又倒了一杯茶给她。澧兰喝下,这才缓顺了些。
姬弘目光落在她因咳嗽而涨红的面颊。以前见过几面,只觉她是个芙蓉花貌、妍丽清冷的花神,浑身透着生人勿进的淡漠。
今日却发觉她同往日认知有些出入,尤其方才微微窘迫的表情,瞧着是几分可爱。
他逗弄道:“其实你们对我有些误解。我虽是生性风流,但不沾花惹草,只是防不住迎面而扑的蜂蝶。”
这话题可不能再谈下去了,澧兰忙话语一转:“怎未见新娘呢?”
见她神情不解,姬弘眸中划过一丝狡黠笑意:“假装开个婚宴,实则为了自己妹妹得将昱琅君诓来。所以,并没有新娘。”
若无其事的口吻令澧兰呆怔哑然,婚姻大事怎就当了儿戏随意散播,狐帝实在是任性妄为!
姬弘朝她眨眼:“花神不会陷我于不义吧?万一被别人知晓真相,唉,悠悠众口……”
澧兰无语,为何要将此事告诉她,万一不是她传播出去的,也得怪她不成?
沅止不经意瞥了眼狐帝,那狐狸眸里的兴味太明显。他拽了拽澧兰肩袖,指着前边:“师父,我们也去那钓鱼吧?”
澧兰正琢磨个借口遁走,忙不迭地答应。
她同狐帝行礼暂别,想到一件事,善意提醒:“小神早已辞了花神一职,狐帝日后莫要称错了。”说罢牵着沅止离开。
辞了花神一职?姬弘错愕,那喜帖是怎么送到她手里的?
***
花开似锦的海棠如胭脂沾水,白里透红,嫣粉娇俏。
楠艾望着花林中四目相望的两人,一个抬头深凝,一个低眉浅笑。
她心含百千刺,敛下酸涩滋味,扬起一抹笑:“昱琅君!”
两人侧转望向她。昱琅有些诧异,一旁的姬钰却是眉眼不愉。
待她走近,昱琅问道:“不陪澧兰吗?”
“我是专程找你的,有话同你说。”
昱琅正要开口,姬钰却眯眼善笑插了话:“我正与昱琅君在谈事,你晚些再找他好吗?”
楠艾回她一笑:“不好!”
姬钰没料到她拒绝得这般直接,愣了愣。
昱琅察觉氛围僵持,柔声劝道:“你先回去,晚些我去找你。”
楠艾笑靥渐散,未予回答。目光落在姬钰脸上,永远忽略不了这张艳绝妩媚的脸。她耸耸肩:“正好都在,我便开门见山了。”
她直言指责:“昱琅君给了半颗心帮你续那男人的寿命,为你做的还不够吗?现在为何又要回头招惹他?怎不去寻那人界皇帝的转世之身了?”
姬钰怔住,忽而眼眶微红:“是我执迷不悟,辜负了昱琅君的真情,我也独自悔恨了许久。如果可以,我愿意挖出半颗心当作我当初犯下错的弥补!只求昱琅君可以原谅我。”
“你把昱琅君当什么了?”楠艾捏着拳头,愤然道:“需要他的时候就笑脸相迎,连他挖心之后是死是活也从未关心。如今却来厚颜无耻求原谅吗!”
姬钰咬着唇隐忍未语,泪珠滴滴涌出眼眶。
“楠艾!”昱琅面色骤沉:“你说的都是些什么话!”
楠艾怔怔看着疾言怒色的他,他眼里的怒意如寸寸利刃,凌迟在她心口。
她平复下气息,压下涌上喉间的酸楚,定定凝看他。俊秀清雅的脸,是她爱了一千多年的模样,刻进骨子里的长眉凤目,每每夜间闭眼时,浮现的画面皆是他。
楠艾缓声道:“在你对我敞开心扉时,我以为你终是放下过去,愿意回头看我,我便继续为这段感情坚持了几百年。可我不想再这般不明不白煎熬下去,你告诉我,你可能回应我吗?”
姬钰心下一惊,霎时扯住他衣袖,泣如雨下。
昱琅双唇轻抿:“你先去找澧兰,回头我会找你。”
楠艾只觉心间某个角落正渐渐崩落,片片碎裂开来,连目光也碎裂得快瞧不清他的模样。
她拼命忍住欲漫眼的泪雾,微微一笑:“好!”转身头也不回离开。她知道了他的回答,而他只是不忍说出事实罢了。
离开海棠林,楠艾一鼓气飞至澧兰身边。
瞧出她神色不对,澧兰放下鱼竿刚想问她情况,楠艾猛地扑过去将她抱住,头埋在她颈边。
感觉到她身子在微颤,还有脖颈温热的眼泪,澧兰瞬间就明白。她喊沅止代她同狐帝辞别,招来云便带着两人回去松萝山。
***
澧兰将醉得不省人事的楠艾扶至床榻,帮她松了外裳,掖好被褥。而她昏醉中仍是唤着‘昱琅君’,声音苦楚难捱。
澧兰伸袖帮她擦了擦眼角滴落的泪,心酸嗟叹。楠艾痴恋了一千多年,这伤怕是透彻入骨难愈合,她们姐妹两的感情怎就没一个顺的呢?
回到屋中,见沅止坐在床沿,她问道:“怎还不睡?”
“等兰儿。”说罢,他朝床内爬去。缩进被窝里,将被子靠外的一边敞开。待澧兰躺下后,他伸手帮她盖好,这才靠在她怀里睡下。
澧兰今夜也饮了些酒,不久便沉沉睡去。
半夜她浑沌转醒,怀中空的,便下意识朝床内探去,也是空的?应是出恭去了。
半个时辰后,她终察觉异样,瞬间清醒,赶忙掀被下床,可寻遍整个院子,都未见他身影!
“阿止!!”她在院中大声呼唤,声音传遍山林,惊起熟睡的鸟儿,掠过树叶簌簌作响。
而后归于平静,毫无回应。澧兰顿时大惊,徒儿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