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徒不善》木耳甜橙

24、第二十四章

　　飞云山山林陡峭如笔锋矗立。南侧有一撑天高耸的山峰，于峰顶仰望，漫天星辰亮灿闪烁，明月似硕大玉盘悬挂在夜幕，仿佛触手可及。

　　山顶殿宇内，澧兰缓缓睁眼，神思尚未完全清醒。

　　“醒了？”声音响在身侧。

　　澧兰闻声转头，视线所及之人一头细长银发铺开，褪去了原本的规矩端正，显得几分松散随意。

　　她思绪顿回，吓得低眼一看，竟是同睡一张床？！再看，衣物完好如初，松口气之余惊得要起身，却是虚软无力。

　　她抬眼愤声：“你对我做了什么！”

　　傅如忻抿笑未语，伸手轻抚她脸颊，感受那丝丝熨热指尖的温暖，不舍移开。

　　澧兰扭头躲开，哪知他指尖顺势滑至她脖颈，吓得她一颤。倏尔捕捉到体内一丝灵力，她迅速凝力奋挣，猛地拍开他手，撑坐起身。

　　傅如忻诧异她竟还能动，察觉她双臂颤抖，看来是在硬撑。一个迫近将她压在身下，禁锢她双手：“我精心研制的专克灵力的七云香，如今还未有谁扛得住，看来我猜得没错，你来自天界。”

　　澧兰心惊，此人心府甚深！冷道：“既是知道，便把药解了！我尚能饶过你！”

　　傅如忻低头睇着她双目，清透明眸将他面容映照得清晰，好似她眼里容纳的只有他。

　　“竟然你来自天界，就更不能把药解了。”笑含三分邪气。

　　明知她是天界神仙，竟不敬不畏。忽想到一个可能，澧兰呵斥：“竟是胆大妄为想取我内丹？不怕遭天罚吗！”

　　傅如忻怔了一瞬，哈哈笑出声，沉身一压，凑在她耳边：“既然你是神仙，与你合/修便可助我内丹修复，怎忍心取你内丹。何况……”

　　指尖在她耳垂一捏，感觉她不由抖了一下，他满意笑道：“你身子暖和得很，每日行合/修术定能减轻我畏寒之痛。你不是答应帮我寻办法吗？此法一举两得，如何？”说着又吻在她耳边。

　　澧兰吓得不轻，扭着身子，厉声喝骂：“不知羞耻！亏我还叹惜，想助你脱离苦痛，竟是忘恩负义的登徒子！披着人皮的禽兽！”气息败坏，想到什么便一股脑儿骂出来。

　　若她能使出力，定会狠揍这无耻之徒，现下只得乱骂一通，分散他注意力，再暗自将灵力缓缓调出。

　　傅如忻撑起身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原以为你这般淡漠之人，情绪应当不会过于激烈。你真的比我认为的还要令人惊喜。”

　　他手指摩挲她嘴角：“还有什么？你可如数骂出来。”

　　有谁喜欢听别人骂自己？他是魂体受损还是脑子受损？澧兰避不开他手指，心一横，张嘴就狠咬他拇指，瞪着他，这可是你自己送上来的。

　　傅如忻忽觉心间一荡，即便手指被她咬出血，也感觉不到疼痛，却是一阵奇异酥颤由指尖缓缓遍及全身。忽而他指腹触到她热舌，引得他浑身一僵，喉头暗暗一滚。

　　他眸低隐着不明暗涌，一动不动看着她。僵持中，澧兰咬得腮帮酸，放松了力道，他立马就将手指抽回。

　　她嘲讽：“呵，还以为你不怕疼啊，有本事再……”

　　未待她说完，傅如忻低头瞬间将她话语吞没。双唇如他所料般的柔软温热，鼻息间全是清幽兰香，令他心神荡漾。

　　澧兰骇然，挣不开他双手，避不开他双唇。他在她齿间流连，欲撬开她牙关。

　　澧兰只觉屈辱难堪，心里又慌又急。

　　现下已无他法，澧兰咬紧牙关，将调出的微弱灵力聚集，迅速施法，气势狠力震荡。傅如忻未有防备，猛地被震开。

　　澧兰赶忙翻身下床，跌跌撞撞冲去门口。房门一开，空旷草地，依稀借着月光瞧见远处起伏的山峦，这是山顶？

　　来不及细思方位，先跑再说！

　　可她将将飞至不过半棵树高度，身子一软，摇摇欲坠，调出的灵力已耗光，险些栽下来。腰部瞬间被长臂揽去，落回地面。

　　傅如忻固紧她身子，挑起她下巴：“被下了双份药都还能调出灵力，真是小瞧了你。”

　　他单手取出一只药瓶，说道：“别怕，这药无色无味，不苦的。”点她穴位，轻捏她下颌就要将药倒入。

　　她怔愕望着他，他本好看的眸子，在清白月光下透出几分悚人的森冷，恐惧如荆棘在澧兰心口开出，蔓延刺入全身。

　　惶恐不安中，她忽觉腹部痛楚袭来，丹田处渐渐灼热。灵力越聚越多，瞬间冲破内丹封印，满溢而出。

　　就在药要灌入她口中时，她奋力一吼，周身金光暴涨。傅如忻猝不及防被这金色力量震开几丈远。

　　澧兰捂着剧痛的腹部跪在地上，身子热烫滚滚，仿佛置身烈火。金光从她丹田不断发散开来，越发灼亮。她难受得在地上打滚，又痛又烫，身子好似要被撕裂，又像被炙烧。

　　稳住身形的傅如忻也是错愕万分。那金光有着强大纯厚的灵力，他无法靠近。见她痛得嘶叫颤抖，心似被刺刀戳着般的疼，懊悔自己为何要逼她吃药。

　　就在焦急想办法时，一道白光霎时闪入金光中。隐约显现一人影，他手指在她腹部画着符印，片刻后，澧兰周身金光渐渐收拢，旋入丹田，须臾消散。

　　沅止拂开澧兰颊边的湿发。她已因剧痛晕倒，面容血色尽失，双唇也咬破，鲜血染在唇上顺着下巴滴落，触目揪心。他手掌紧了紧，怎堪忍她受伤。

　　沅止将她抱起，视线移向傅如忻，眸光裂出厉色。

　　傅如忻只一眼便认出了他——那位小徒弟。可六年前他尚且年幼，短短几年长得这般高？且眉宇间的气势全然不似一个少年。能突入方才的金光毫发无伤，还能施法压制住她失控的灵力…

　　傅如忻眯眼打量，此人修为深不可测，当真只是个徒弟吗？

　　沅止霎时手掌一出，只见一巨大金佛手印临空顿显，飞云掣电般打向傅如忻，凌厉掌风显出他盛怒之态。

　　傅如忻急速飞离避开，忽听嘭的巨响，身后殿宇瞬间被毁去一半。不过一掌便可轻松劈石裂地，不免心惊。

　　还未待他反应，又是一金佛手印盖地般朝他迅猛夹击。傅如忻幻出仙剑，剑光刺亮，几招剑花破风疾甩，手印顷刻破散。

　　傅如忻执剑临于半空，缥色长裳无风轻摆，银发丝动飘逸，乍一看，恍有仙人姿态。长眉一拧，招式迅疾而出，数道剑影气贯长虹，朝沅止狠戾刺去。

　　沅止身形未动，侧身睨去，单臂一挥，金盾骤降，剑影触盾便如薄冰遇坚石，顷刻瓦裂。他抱着澧兰闪至高空，单手飞快捻诀。只见两道金佛手印以迅雷之势劈向傅如忻。

　　傅如忻剑招未停，飞速躲避，却不敌这厉然掌势，右身中了一掌，跌落地面，喷出鲜血。

　　傅如忻欲起身，身上剧痛传开，只得撑着剑跪起身。方才自己全力以赴，而对方却是轻松自若，早已定局——死局。

　　沅止立于半空，居高睥睨：“今日我暂且饶你。待你回归神体，六千年前的种种，以及今日你对兰儿的所作所为，我再与你好好清算。” 说罢，他抱着澧兰腾云速离，眨眼没入夜空。

　　傅如忻茫然思酌他的话语，只听远空又传来料峭寒音，“切莫让本尊等太久，长生帝君！”

　　傅如忻听言怔住，上天入地仅有一位长生帝君，便是执掌南方的四方神帝之一，与他何干？

　　可思及每每梦中陌生又熟悉的情景，尤其那女子，只一面却胜似友人，今日再见，甚感亲密。方闻那人称她‘兰儿’。

　　“兰儿…”傅如忻呢喃复语，竟心涌暖意，像是呼唤过无数次，口中生蜜。又轻唤：“兰儿…”

　　陡然间，心明神领，幡然了悟，此身不是真身……
　　***
　　待将澧兰内丹封印修复完毕，已是夜幕最沉时。

　　沅止将丝被盖上掖好，静静端详她面容。气血恢复了些，至少双唇透出粉泽。他低头双唇触在她额间，温度暖暖，心安下来。

　　曾经，她埋怨过他嘴唇脸颊都是凉凉的，他便逗她：你说该怎么办。

　　她竟说：我帮你暖啊。就真的捧着他的脸轻轻吻着。他不知自己何时对她存了别样心思，却知那一刻，心砰砰微乱，脸颊泛热。

　　那时的她娇俏天真，而他却自负地以为可以护住她的一切，却不想，他什么也未护住。

　　沅止起身绕过屏风，盘坐在自己床榻上，静坐调息。

　　因塑元期不可强行调用过多灵力，今日为她失了分寸。擒魂术、佛手印、修复封印，皆是极为消耗灵力，可他又怎管得了那么多。若是原身时期，倒是轻松自如，塑元期如此耗力，免不了遭罪。

　　察觉她失踪已是焦心如焚，赶至飞云山，见她封印破除，吓得他手脚陡凉。好在及时将她救了回来，迟一些，她体内的灵力会将她撕裂毁尽，不敢设想……

　　果然，他所猜无差。

　　六年前在阜兆城第一眼见到澧兰，傅如忻眼中的惊讶隐含着疑惑，正是因为自发而然的熟悉感。

　　修为不低尚且年轻，却惧冷披氅。是因六千年前被他重伤了魂魄，仍未复原。今日从那女子口中得知飞云山掌门就是傅如忻，这也让他笃定傅如忻就是长生帝君的化身。

　　飞云山暗中捕杀精怪夺取内丹，并主持交易，还将内丹融合之法授与买家，除了六千年前，那仙门唯一存活而知晓这种秘术的长生帝君，还能有谁。

　　据书莫渎查实，姚亦莲的师门便是飞云山，而她师父就是傅如忻。那她体内狐仙内丹也定是傅如忻给的。

　　虽不知他为何不静心闭关修复魂体，却要下界将仙界修仙风气弄的败坏不堪。但不论仙界溃烂得多严重，都不能允许他再有机会接触澧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