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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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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将至,月淡星疏,西郊廊桥早无路人。万籁俱静之时,偶传桥下窄河的水流声。
沅止尚未修炼隐身术,澧兰便握住他手,将法术覆盖他全身,隐在桥墩旁候着。
尚在沉思的澧兰不经意呢喃出了声:“融合精怪的内丹不会产生排斥吗?”
沅止静看河中映月。融合不当确会排斥,轻则修为废尽,重则丹损人亡,便像暴毙的那几个鬼修。却总有人不惜以身试险,贪图捷径、急于求成。
少时,脚步声传来,正是白日酒楼里那个瘦子。他四周张望几眼,便蹲在桥底等着,片刻那同伴也到达廊桥,两人一语不发并肩离开。
澧兰牵着沅止随那两人行至城外郊林,到一残破石碑前。
石碑高三尺宽三尺厚三尺,方方正正。碑面早已被风雨侵蚀,藤蔓蜿蜒缠绕,早已辨不出上面的字迹。
瘦子伸手在石碑上画着符印,待他收手,藤蔓似爬虫般渐渐散开,碑面符印倏尔白光暴亮,须臾暗淡。
正是寂静无风时,只听轰隆隆闷声响从碑底传开,石碑竟从地面长起来,越升越高,直长到足足九尺。而从地底长出来的这截石碑好似流动的液体,呈波涌状,泛出幽幽冷冷的淡绿光,诡异非常。
只见瘦子伸手试探,碑面荡起水波涟漪,两人这才依次进入,直到完全没入这诡异碑中。澧兰来不及惊思,拽着沅止快步冲了进去。
待他们将将隐没,石碑震了震,轰隆闷响又随之而来,石碑渐渐沉入地下,蔓藤复缠,四周寂静如初。
***
踏出这水状墙,映入他们视线的是一灯火通明的六层塔楼,即为六曷楼。
塔楼屹立在前方湖面正中央,呈金字状,越往上越收拢。塔为八面八角,每处飞檐翘脚都高挂灯笼,笼内烛光高照,将湖面岸边照得亮堂光明。
湖面设有八条木道,延伸至六曷楼首层的八面门。他们所在的位置正前方便是其中一条木道。
澧兰转身一看,身后进来的位置是一面普通石墙,石墙绕着湖封闭建造,八条木道对应的墙面时不时会有人穿墙出入。大家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应是为掩人耳目,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磊落之事。
她朝六曷楼眺望,木道没有守卫,只有楼下方有执剑的守卫,戴着统一的黑/猫脸面具。并无铭牌帖子查看,许是方才石碑上画的符印便是通行证明。
澧兰撤下隐身术,手中现出两张面具,庆幸以前下界游玩时因好奇买了几张面具,这会用得上。
两人走在漂浮湖面的木道上。就在离六曷楼不过七八尺距离,忽觉身子似穿透一层无形障碍,脚下略沉,两人互看一眼,竟是克制灵力的阵法!
即便澧兰是仙体,也能明显感觉到阵法的约束,约莫禁制了六成力量。这般强悍的阵法,仙界谁有如此修为?恐怕不是一人所为。
两人步入楼内。六曷楼首层方圆四五丈的空间,三十余人,原以为会是热闹鼎沸之态,却是鸦雀无声。
楼内的人基本不开口,偶尔私语两句,俱专注于两侧的六面墙壁上。每面墙壁均凿有四个嵌隔,每个嵌隔悬浮着一枚内丹,用阵法禁护。
澧兰探查片刻,大概摸清了情况。
除了顶层,每一层均有内丹交易,越往上层,内丹修为越高。倘若要上去,则需在楼梯侍卫旁的验灵石上摸一道,以此辨出其修为高低,修为高者才能逐层上去。
购买内丹没有固定的交易货品,灵石、金银玉器、法器皆可,甚至修炼所需的丹药也可用来交易。相中了内丹,便可进去每一层的单独隔间进行交易。
因沅止修为尚浅,澧兰便让他在一楼静等,她上楼探探情况。
逐层上到第五层,同下边情形完全不同。并无摆设在大堂的内丹,却是分隔出了几间不同的雅房,澧兰一上来便被请入了其中一间。对面椅子坐着一戴黑/猫脸面具之人。
那人双眼如勾,起身行了个礼:“阁下是初次来吗?之前未曾见过。”声音很细。
不知是否故意试探,澧兰不同他绕弯角,语气不悦:“所谓买卖,便是我买你卖,难不成你们只做老客生意?”
那人哈哈一笑:“在下失言,还望阁下见谅。”直问:“敢问阁下想要何种货品?”
澧兰坐下,一瞬不瞬盯着他,单刀直入两个字:“狐仙。”
他显然一怔,摇头笑道:“阁下可真会开玩笑,狐仙乃天界神仙,我等怎可能夺得到狐仙内丹?就算有能力取来,也没人敢用吧?这可是触犯天怒、魂飞魄散之罪?”
澧兰这么问并不是突发奇想。胥迁婚宴发生的事令她费解许久,那日无狐仙,是谁施了狐仙的法术于她身上?
本是无解之谜,如今却因‘融合内丹’让她做了此番猜测。倘若姚亦莲是靠着狐仙的内丹才在短短几百年修炼后便飞升呢?而她因狐仙内丹改变了自身灵力和血液,所以也可施展魂缘术呢?
澧兰手指点了点桌面:“你先不要断言,好好想想,是否能给我狐仙的内丹?”
“阁下若不是真心来做买卖,就莫要耽误彼此时间。”他起身手一挥,门被掌风推开,“慢走不送。”已是委婉赶客。
尚不知是真无狐仙内丹交易,亦或此事他不知而已。无凭据之事不好硬来,澧兰只得离开。
待走到门口,她瞄了眼旁边的几间雅房,忽就大声抱怨:“他人生意做得来,为何不愿做我的生意?狐仙内丹难不成得藏起来供着吗?”
“你!”那人冲了出来:“你若再无礼囔囔,我便不客气了。”
楼旁的侍卫听到动静,警惕地拔剑过来。
“你们是什么待客之道?我诚心来求狐仙内丹,作何对我亮剑动武!”她幻成的男子本就声音浑厚,稍微大声些,其他雅间的客人听得清清楚楚。
听她一口一句‘狐仙内丹’,那人气得直瞪眼,正要让侍卫将她拖下去,对面一扇雅房的门恰时打开,走出一胭红裙裳女子。
“慢着。”她款步走来,体态婀娜、盈盈双目媚转多情,竟是在场唯一未戴面具之人。
那男子恭敬行了礼:“伍姑娘。”
名唤伍姑娘的女子颔首应礼,目光转向澧兰,福身道:“我家客人邀请阁下进屋品茶,不知阁下能否赏个脸面。”
澧兰捋了捋胡子,为难道:“你看,他要将我赶走,不是我不赏脸了。”
伍姑娘掩袖灿笑:“他不会赶阁下的,且随我来。”
果真那人再无动作,澧兰随她步入雅房。这房间比她刚才那间敞亮许多,前方有一屏风阻隔,隐约能透过烛光瞧出里面的人影。身形高大,衣物轮廓略显厚重。
“小伍你先出去。”里面的人开了口,声色清朗,澧兰思索着这声音有些印象。
伍姑娘笑脸微僵,抿了抿唇,不太情愿地应下,便出了雅房。
澧兰站在原地,也不好贸然进去屏风里,遂等着里边的人发话。
“果真是你。”语气泄出一丝惊喜。
澧兰狐疑不解时,见他几步出了屏风。身披大氅、一头银发被淡紫玉冠高束,笔直顺垂。剑眉星目、丰姿俊朗,眸含愉悦喜色。正是六年前偶遇的阜兆城城主傅如忻。
未料竟在此处遇见他,她愣了一瞬,敛下讶异,客气恭敬:“竟是城主,失礼失礼!”
傅如忻上前虚扶她双臂:“姑娘无需多礼。”
澧兰吃惊,他这…是看出来了?可仙术易容一般人又怎窥探得出,即便天界神仙也需修为比她高且要用法术聚睛才能窥探出。城主一年到头惧冷穿着大氅,修为能有多高?
她琢磨着该怎么回应,只听他爽笑两声,说道:“面容能变化,但身上的气味变不了,独有的兰花香,我只在你身上闻到过。”
澧兰懊恼,许是兰花真身惹的祸,这下可好,有人鼻子尖让她泄了底。既是认出来也没必要再装,她捻诀恢复原身,取下面具。
待见到她真容,傅如忻神情复又欣喜几分。之前手下跟丢后,他曾多次去那酒楼静待,却再也没遇过她。
自那日后,梦中的她愈发生动,陌生的场景接踵而至,却又隐隐熟悉。有在河边救下浑身是血的她;有在静夜山坡上,望着她映入繁星烁芒的明眸,同她敞心诉情。真实之下令他心间微热。
澧兰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那眸眼好似聚着一团不明火光。
见她面露警惕,傅如忻收敛神色,问道:“姑娘要寻狐仙内丹?”
澧兰静睇他,未答反问:“城主也是来买内丹的?”
他失笑:“来此处不就是买内丹吗?难道姑娘不是?”
澧兰暗惊,竟连城主也难逃内丹买卖,看来参与其中的人士不在少数。
“我确实不是买内丹。有人不是狐仙,却因用了狐仙内丹而对我施加狐仙秘术,加害于我,我便来此寻证据。”她面不改色地将猜想说成事实。
傅如忻眸中异色瞬掠,转身自然而然将她招呼进屏风后。长形席榻中间放置张胡桃木茶几,两人面对面落座。
傅如忻一边斟茶一边说道:“依我所知,六曷楼确实没出现过狐仙内丹,仙界即便取内丹,也只会取精怪的,怎有胆量逆天而行取神仙的内丹?”
澧兰双手接过他递来的茶,啜两口,放下茶杯。眸有冷色:“依城主所见,精怪内丹就可擅自取走?可由得你们任意掠夺他们辛辛苦苦的修为,残害他们性命?”
见她淡然的清眸难得有怒容,傅如忻语带笑意:“并不是我残害了他们,为何对我发怒?”
澧兰肃然道:“因你们需要内丹,才会催生他人做此等惨绝之事,他们是直接的刽子手,你用精怪内丹便是间接的凶手。既为城主,就该秉持仁义之心,修善德之本,你却包庇罪恶,如此,当不配为阜兆城的城主。”
辞严义正像个教训晚辈的长/者,傅如忻更加好奇她究竟是什么人?何种身份?才会露出这般怜悯众生的神态。
他收了笑意,缓缓起身将白氅褪下,接着褪下缥色外裳,再接着解开腰封,正脱下白色中裳……
澧兰惊得起身退了两步:“城主请自重!”端着备战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