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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寒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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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听了梅一棠的话,没有现出笑容,反而露出狐疑的眼神。他们盯着梅一棠手中响叮当的钱袋,一时间有些好奇。又见梅一棠衣着单薄,这才发现她把那貂裘给当了。
首先反应过来的万泉脸色不好看了,他轻轻扯了扯梅一棠的袖子,示意有话和她说。梅一棠见了,不解地随着他走到一边,问他有什么事。
万泉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大人,那貂裘不能卖。”
梅一棠更加不解了,问道:“为什么?”
万泉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脸色有些焦急,最后才长叹一声道:“今晚你就知道了。”
梅一棠没把他的话放心上,因为她现在心思都放在今晚这顿饭上。她其实早就有所打算,想着等寡妇村的案子一结,便召集衙门里的官员去吃喝一顿。也不为别的,算是犒劳他们的辛苦配合。再者,她也能借此熟悉熟悉各位同僚,为以后办事铺个路子。毕竟当官的,总不可能事事躬亲,下属的帮助也是必不可少的。
她深谙其理,自然就对这请客之事十分上心。但眼下情况突然,若不是恰好今晚要找地方歇脚,不然她也不会浪费时间在请客上。寡妇村一众老少的命还握在她手上呢。
这边话刚说完,那一头倒是积极起来,开始起哄起来,准备跟着梅一棠去找家酒楼吃上一顿。冬天太冷,文毕县也没几家开了门的铺子。唯一一家还亮着灯的客栈,却又离那烟花巷近,到处充满着脂粉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俗是俗了些,没什么场面,但填饱肚子还是更为重要。加上一众官员都穿得随和,也没人看得出他们的身份,于是梅一棠决定,就在这家叫做“仙客来”的客栈,吃上一顿。
店小二见了十多个人进门,热情地不得了,笑得眼睛都快没了。掌柜的更是不敢怠慢,扔了账簿就是来拉凳子,端水倒茶。想必冬天生意不好做,他们算是稀客。
梅一棠听着小二念叨着各色菜系,她却只摆摆手道:“每样都给我来一份。”
店小二有些吃惊,不过还是喜滋滋点头说好,扭头就朝厨子说去了。
末了,梅一棠还叮嘱了一句,说要端几坛好酒上来,不好可不给钱的。
店小二咧嘴一笑,说:“客官,那你可算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儿别的不出名,偏偏这酒酿得最好。你去这周围打听打听,谁人不知我们仙客来的酒好喝的……”
还没等店小二啰嗦完,梅一棠就摆了摆手,让他去端酒上来。好不好喝,说了没用,得先尝尝再说。
掌柜的又问他们要不要住宿,梅一棠自然也点了点头。他拨着算盘噼里啪啦算了好一会儿,终于伸出四根手指道:“四两。”
住宿加上一顿饱餐也才四两,梅一棠微微一笑,直接将钱袋倒了出来,哗啦啦的三十个白银落在桌上。掌柜的看着梅一棠,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梅一棠从这些银子中,划了五个给掌柜,说道:“还有一两是奖赏你的。”
掌柜的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多得那一两银子,看着梅一棠就是发愣。梅一棠说:“今晚住一宿,第二日我们就走。若是有人问起谁来过,你就好好说话,懂了吗?”
掌柜的这是明白了,这一两银子是封口费。他自然是眼巴巴点头,看着银子乐不可支。
梅一棠考虑的是,他们这么多人走路上,其实有些显眼。尤其是在一个陌生的县城,若是有心人看见了,问起来就暴露了身份。敌人在暗处,他们在明处,为了不打草惊蛇,隐蔽性还是必须要有的。
见掌柜的点了点头,梅一棠又从这堆银子中,拨了两个,推到他面前。她神秘兮兮道:“你若是替我办件事,这二两银子就归你了。”
掌柜的见钱眼开,连忙问是什么事。梅一棠便凑近去跟他说道:“帮我去打听打听,这城里有没有一个叫‘孟臣景’的人。”
站在梅一棠身旁的万泉,听见这个名字后,身子一僵,脸上露出十分惊讶的表情。
梅一棠倒是无视他的惊讶,只是盯着掌柜看。掌柜的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很困难的事,没想到只是让他打听个人,二话不说就点头同意了。
一群人当夜在客栈里吃吃喝喝,好不热闹。这客栈晚上也没什么人来,只是偶尔来了几个散客,也只是来买酒的,在客栈里坐了一会儿酒走了。
梅一棠众人酒足饭饱后,准备着歇息了。这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道敲门声,转身一看,原来是先前那个小二。
店小二急匆匆跑进来,凑到梅一棠身边道:“客官,你说的那孟臣景我找着了,就住在城西的一家客栈里。”
想不到这么快就能找着人,梅一棠也是有些惊愕。她问他是怎么这么迅速的,店小二摸着脑袋,颇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认识一兄弟,他是个人家送茶叶的,对城里的人家特别熟悉。我想着去问问他看看,没想到他正巧知道,就告诉我了。”
梅一棠点了点头,如约将那二两银子放在了掌柜的手中。掌柜的心满意足,摸着银子傻笑。
等众人都歇下了,万泉敲响了梅一棠的门。“咚咚咚”三声,梅一棠将门打开了。见到外头的万泉,她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让他进来。
万泉开门见山道:“你是怎么知道孟臣景的?”
梅一棠微笑着道:“这不是蓝及呈告诉我的吗?”
万泉有些不解,只听见梅一棠继续道:“上次他给我的包袱里有本《诗经》,起初我以为只是本普通的书。没想到,那一日我正看书,一不小心烧着了书的一角。等我把火扑灭,才看见着书里头另有玄机。”
万泉有些惊讶了,梅一棠见他的反应,继续说道:“书里有内页,里面掉出一张纸,是一个人的画像,背后还写了他的名字和祖籍。我想,这便是蓝及呈要我找的人吧。”
万泉这才了然点头,但是他犹豫了片刻后,终于吐出一句话:“你可知他是什么来头?”
梅一棠摇了摇头,万泉便接着道:“他是个大夫。”
这次轮到梅一棠惊讶了,问道:“你认识他?”
万泉道:“何止认识,他和我一同跟随公子,大概有五六年了。”
“那为何要……”梅一棠纳闷了,这书上的那个画像,难道是蓝及呈误放进去的?
这时,万泉忽地笑了笑,意味深长。他道:“看来,是时候告诉你一件事了。”
“什么事?”梅一棠被勾起了好奇心。
“不是什么好事。”万泉收起笑容,认真道。
“但说无妨。”梅一棠也十分认真地在听。
“我想,公子之所以会派他来这边,估计是因为你身上的毛病。”万泉顿了顿道,“公子虽然精通医术,但那日你性命垂危,又有剧毒在身。他万不得已,让你喝了他的血。你的毒是解了,但也和他一样,落下个怕寒的毛病。”
梅一棠听了,逐渐皱起了眉头,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蓝及呈其实是用自己的血帮她解毒的,这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
“公子自幼病弱,且被歹人所害,身重多种剧毒。所幸他在幼时遇见位隐士高人,此人精通医术毒术,尤其擅长针灸。为了治好公子,他带着公子游历各地,采集各种名贵药材。最后公子的毒没解,倒是炼成了百毒不侵的身子,还落□□寒的怪毛病。”万泉细细道。
“体寒?是怎样一种体寒?”梅一棠关心的是这个。
“就是不论什么时候,身子都很冰。即使在酷热的夏天,依然会觉得冷,得穿着大袄捂着。冬天更是了,若是不保暖,到了深夜便会觉得极其寒冷,最后全身僵硬,过寒而死。”万泉镇静道。
听他这么一描述,梅一棠心里大叫不好。蓝及呈肯定知道她也染了这怪毛病,所以才特意送了一件貂裘给她。可现在她把那袍子当了,岂不是害了自己吗?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梅一棠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子,但是后悔也来不及了,这可如何是好?
扭头看了一眼万泉,他却只叹气一声,嘱咐她今晚多盖几层被子,把自己裹严实一些。他确实无暇管梅一棠的闲事,他的任务只是保护好梅一棠。至于梅一棠自己作孽,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知道那件貂裘的重要性后,梅一棠当即做了个决定,对万泉说:“要不,我们把它偷回来吧?”一双大眼瞪着万泉。
万泉愣住了,他重复了一声:“偷回来?”
梅一棠点了点头。她对那当铺掌柜的说,自己明日用四十两赎回来。可是现在她哪里有银两?看着手中的钱袋,她又叹了口气。
万泉也猜到了她在想什么,犹豫了片刻,竟然也点头答应了。
梅一棠微微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嘴角绽放出个笑容,立即将屋里的烛光吹灭了,低声道:“走吧。”
万泉轻轻叹了口气,紧跟其后。若不是公子说,在那件事没成之前,一定要保护好梅一棠,不然他万不会做这等偷鸡摸狗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