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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真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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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西下,天边霞光万丈。一辆黑色豪车驶进小农庄,车上下来两个人,田骅和父亲田国富。父子俩先在农庄的小水塘里钓鱼,一人一根鱼竿,头戴草帽,脚边放着水桶。
田国富的心思全不在钓鱼上,遥望远处层层叠叠的高山以及山间的落日,不禁感叹道:“日薄西山,老喽!”
田骅两只眼睛紧盯着水面,说:“爸爸您十年如一日,风采依旧。”
田国富最喜欢听小儿子说他年轻,开心地笑了起来:“骅儿啊,你公司管得好农庄也办得有声有色,让爸爸很欣慰。你知道吗,三个儿子当中,你最像我,做事沉着冷静,有远见,有头脑。”
田骅依然盯着水面:“大哥比我能干多了,我只不过尽力做好自己的份内事罢了。”说着,水里的鱼漂一阵晃动,他开始一点点小心翼翼地收杆子。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一条白花花的大鱼破水而出,欢快蹦腾。
“好!”田国富拍手叫好,和儿子一同把大鱼拎上来放入水桶中。田国富啧啧地赞叹道:“这鱼真大!骅儿啊,了不起!了不起啊!我真的老了,钓了这么久一条小鱼都没有钓上来。”
田骅笑说:“我也是运气好而已,要是爸拿出当年的本事还有我什么事?”
田国富开怀大笑:“你最会哄我开心!”
父子俩拎着大鱼回到木屋,把鱼交给厨房,吩咐大厨做一顿全鱼宴,因为田国富最爱吃鱼。然后父子俩到了一间雅间等鱼,边等边喝茶聊天。田国富脱下西装,放下一切事务,犹如卸下所有重担似的一身轻松,愉快得不得了。
“骅儿啊,你今年都三十了,什么时候领个女朋友回家给爸瞧瞧?”田国富喝着新茶,问。
田骅轻笑:“爸,这种事,急不来,随缘吧。”
田国富不乐意了:“什么急不来?你都三十了,我在你这个岁数已经生了你二哥了!你不急我和你妈还急着抱孙子呢!之前你阿姨给你介绍的那个音乐老师怎么样?你们还有没有联系?听你阿姨说那小姑娘长得很漂亮,还是音乐学院的高材生,家里条件也好,脾气也好,和你很般配的!”
田骅有意岔开话题:“爸,您尝尝我农庄里种的橘子,品相不好,味道好得不得了。”
“你少给我岔开话题。每次都这样。”田国富面有不悦之色,数落起儿子来。“骅儿啊,爸还是那句话。娶妻,不要娶多么漂亮多么能干的,娶妻就要娶那种性情温和、乖乖顺顺,能把家照顾好的。你看爸我今天为什么有这个成就,全是因为你妈几十年来无怨无悔地付出。爸的话,你可要听进去。”
田骅无奈地说:“爸,我听进去了。”
过了会,第一道鱼先上来了,是糖醋鱼块。田国富被鱼吸引了注意力,终于不再谈儿子的终身大事。解脱了的田骅舒了口气,笑着给父亲夹起鱼来。吃着吃着,忽然听到旁边雅间动静很大,有人喝醉了发酒疯,高声说话,一字不差、清清楚楚地全让田国富听了去。田国富不喜欢吵闹,不由地皱紧了眉头,本想让服务员过去说说,可当他听到那人说什么知道是谁整你们的吗,是田家,种花种上市的田家的时候,他一个激灵,决定不去打扰,听下去再说。
李焱说:“李总,您喝太多了,说胡话呢!”
李大宝涨红了一张猪脸,从椅子上站起来,东倒西歪地走到景裳面前,笑嘻嘻地说:“我说得……说得全是实话!你那死了的爸……你爸他得罪了大……大田总……我也是听命做事……你……你可不要怪我啊……”
景裳腾地站起,揪住李大宝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问:“你说什么?我爸怎么得罪那个姓田的了?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李大宝哈哈傻笑了两下,回头对李焱说:“干儿子啊,管管……管管你老婆……凶,实在太凶了!”
“胡说八道什么!”景裳甩手一个巴掌呼上去,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
李大宝顿了顿,摸摸半边火辣辣的脸,又疯疯癫癫地大笑起来:“打得好!打得秒!打得呱呱叫!”
田国富已经听不下去了,他眉头紧皱,神情严肃,鱼也吃不下了,问儿子:“刚刚那个醉鬼是不是放高利贷的李大宝?”
田骅想了想,说:“听声音,好像是的。”
田国富一拍桌子,气得浑身发抖:“不是好像,是一定!他刚才说受你大哥的教唆去破害他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田茂怎么会和放债的走到一块?他难道不知道我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放债的吗!”
田国富是从农村出来的苦命娃,白手起家,吃过许多苦才打下的这片江山。创业中也曾和放债的打过交道,但只因他晚了一个星期还钱,那些人就把他一顿好打,至此以后他就十分痛恨那些人,并以此告诫三个儿子,绝不能和那些人有任何来往。
田骅立刻起身说:“爸,您先吃鱼,我去把他赶走。”
田国富已无任何胃口:“不吃了不吃了。我先回去了,我要找你大哥问个清楚!”
田骅送田国富回家,路过景裳他们那间雅间时,他们放缓了脚步,在门口驻足一会。田国富瞧见里面李大宝的疯癫样,火冒三丈地哼了一声,背手而走。
而此刻景裳听到声响朝门口看去,看到门口站了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影。心中一惊。田骅朝她点头微笑,她回以微笑。田骅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朝她身后一个点头。她好奇地回过头,惊讶地看到李焱也朝他点了下头。忽然间灵光一闪,她记起了,这个李焱,不就是那天田骅身边的那个秘书吗?为什么?难道今天这一切都是田骅安排的?
饭局结束时已是天黑。李焱送李大宝和小夫妻出去坐车,却叫景裳先别离开。景裳纳闷,也不走,很想看看他们接下来还想怎么样。
在雅间里呆得闷了,她走到外面来。屋外点起了红灯笼,一盏盏,整整齐齐地悬挂在廊头,照亮了脚下的石子路,也为这宁静的黑夜平添了几分朦胧美。夜风凉凉,花叶婆娑起舞,风里夹杂着丝丝花香扑入鼻内。
沿着石子小路一路慢悠悠地逛着,路两旁种满绣球花,锦簇的花团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摇曳生姿,在石子路上投下一片又一片精灵似的影子。她轻嗅花香,顿感神清气爽,不由地轻哼起歌来。她哼的是where are you now,哼着哼着忽然听到前路的树叶丛里一阵窸窣,她一个激灵,放缓了脚步,小心地向前走去。
树丛一个拨开,从里头钻出一个人来,三两步就从那黑雾团里走了出来,待到路灯下,景裳瞧见了面前人的模样,忍不住一声惊呼:“田总!”
田骅笑呵呵地走近两步:“咦,景小姐怎么出来了?”
景裳笑:“屋里闷就出来走走了。田总怎么好端端地从树丛里钻出来?”
田骅不好意思地低低头,幸好路灯不亮,让人看不清他脸上飘起的一片红晕。他不会告诉她,他送父亲回家,又替父亲把他的大哥田茂从某个包厢里叫回来,看了一场好戏后发现时间不早,怕她等不及,便急匆匆地驾车赶来。为节省时间,他不走那弯弯曲曲的石子小路,便抄了近路穿过树丛而来。
“哦,里面有棵海棠花快枯了,我去看了一眼。”田骅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的。
“哦。”景裳半信半疑。
“景小姐,要不要一起走走?”田骅说。
景裳看他一眼:“好,我正好有事想问问田总。”
俩人于是沿着石子小路继续往前走。路很长,蜿蜒曲折。
景裳先开口:“田总,今天这事,我先谢谢你,谢你安排了这样一个特别的饭局,把我们都蒙在鼓里。”
田骅听出她话里的讽味,笑着说:“李大宝这人,你要是想私下和他解决这个事那简直是妄想,只有把他摆到台面上来让他下不了台我们才有机会。我派李焱演了这场戏,就是为了逼一逼他。事先没有通知景小姐,真是很抱歉。”
景裳也不是要追究什么,说:“该说抱歉的是我,李焱那么卖力的演戏我还和李大宝斗嘴,差点害得李焱前功尽弃。”
田骅呵呵笑出了声音:“李焱和我汇报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他说景小姐和他一人唱白脸,一人唱黑脸,如果没有景小姐唱黑脸也衬托不出他在李大宝眼里的好,也就收获不了意想不到的惊喜。”
景裳不好意思地笑笑:“李焱的演技绝对是奥斯卡影帝级别,哄得李大宝那个开心样!不过我想不明白,李大宝为什么这么爽快地答应七十万?”
景裳只顾着说话没留意头顶上的树枝,心细眼尖的田骅在树枝刮到女孩头发前伸手为她挡了一挡。景裳抬眼,却与男人的一双璀璨明亮的星眸对上,脸上绽出花般的笑容:“谢谢啊。”
田骅的心酥了一片,他缓缓放下胳膊,整理下思绪,两眼看向前方:“李大宝是不会因为那一两句好话而让自己吃亏的。他自知今天被我们摆了一道,为了给自己找回点颜面,他就假装认李焱作干儿子,好让外人都以为他真的是看在李焱的面上才肯让步这么多。事实上全是逢场作戏,他是绝不会因为李焱而白白放弃三十万。别说七十万,恐怕五十万他也是赚了很多了。空手套白狼,平白多了几十万,他何乐而不为?”
景裳听着心里疑惑顿起:“什么意思?你是说他其实是见好就收,而不是……”
“他不傻,明白今天的饭局上他已经无法全身而退,于是顺水推舟,不但七十万拿到手,还赢得了赞誉,真是两全其美。而当初你爸父亲到底借了多少,无从求证,恐怕只有李大宝自己心里清楚了。看今天饭局上的表现,我猜当年你父亲应该没有借那么多,否则李大宝也不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
景裳赞同地点点头:“我也一直感到很奇怪,我爸是个很小心谨慎的人,怎么会借那么多钱?”转念一想,身体一个哆嗦:“难道——李大宝说的我爸借钱的事和大田总有关是真的?田总,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能不能告诉我真相?”
“李大宝的酒品很差,喝了酒就会胡说八道,他们那行的人都怕了他。但酒后吐真言却是硬道理。”田骅慢慢地说起来,“我大哥那人,好面子,心胸也不够宽阔。当年他从宿迁进了一批便宜的月季苗,其实是假苗,开出的花全是荆棘小白花。当初所有人碍于我大哥的面子,没人敢说实话,但你父亲除外。你父亲为人实诚,不想我们田家受骗,于是就好言相劝,却被我大哥当作是告状。我爸后来知道了这件事,把我大哥教训了一通,而他也因为这样恨上了你父亲。可我大哥想不出什么办法来报复,他身边有个小喽啰,年纪轻但主意不少。那个小喽啰想了个方法,就是大量收购你们景家花圃的货,给你父亲一种必须马上扩大经营的假象。苗圃要扩大,必须资金支持。那个小喽啰就从中牵线搭桥,把李大宝介绍给你父亲。你父亲也确实向李大宝借了钱,但实际多少旁人就不知道,只知道当初你父亲签下一份一百万的借条。苗圃扩张太快再加上去年的一场大冰雪天气花苗死伤惨重,导致资金周转不灵,钱还不出来,就这样你父亲掉进了我大哥的陷阱里。”
景裳边听边愤愤地说:“好毒的计策!可当初我爸到底借了多少不是可以查转账凭证吗?”
田骅摇头:“查转账凭证也没用。李大宝可以辩驳称当初给的现金,加上你父亲又去世了,根本查不清楚。”
景裳恨得直咬牙:“难道任由他们害完人就好了?”
“这件事我代田家向你道歉。景小姐,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不必急在这一时。这事到此为止吧,虽然损失了一套房子,但结果也不算太坏,总比一辈子被李大宝那些人骚扰的好。”
景裳依然愤愤不平:“那些放债的什么时候才能受到应有的惩罚啊!”
田骅看看她,再抬头看看夜空里悬挂着的一枚新月,信心满满地说:“会有那一天的!”
景裳忽然停下了脚步,问道:“田总,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
田骅笑笑说:“我帮你也是在帮我自己。”
景裳看看他,他的双眸深沉得不可捉摸,犹如一汪深潭,永远都看不到底。与他相比,她就要简单多了,喜怒哀乐全挂在脸上,活得也比他纯粹得多。
“对了,上次捡到了你的手机吊坠。”田骅从兜里拿出来还给她。
谁知景裳看也不看:“我不要了,扔了吧,我买了个新的。”
田骅尴尬地笑了笑,又重新把它放进了兜里。
此刻的田茂正在自己情@妇的别墅中大发雷霆,助手阿豹深夜赶来安慰,当然少不了被他一顿臭骂。
田茂踱来踱去,焦躁不已:“李大宝那个蠢货,我千叮咛万嘱咐的叫他别到处乱说,结果喝了点酒就什么都说了,还被我爸知道了!”
阿豹说:“田总,这事有点奇怪,田董怎么这么巧在那?这么巧的听见李大宝的话?”
田茂反应过来:“你是说这事是田骅那个小子搞的鬼?”
阿豹说:“很有可能。李大宝酒品差,嘴巴大,这点圈子里的人都知道。难保小田总不会利用这一点来作文章,趁机打击田总您。”
田茂火冒三丈:“可恶!可恨!那现在怎么办?我爸放我长假叫我先学做人,他田骅现在掌控一切,我还有机会翻身吗?”
阿豹想了好一会,凑到田茂耳边说了些什么。田茂听后终于露出喜色:“好!好!好一招一朝天子一朝臣!就这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