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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十里红妆(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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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家的家主和小儿子是隔天离开的。家中主事的就只有大公子——燕长歌,他和燕寄北的母亲在他们小时便不幸仙逝。家里的张管家便在燕城离家做生意时,帮忙照看着两位公子。虽然现在,燕家又添了一位主事的,但这位新人暂时还不会帮忙主家。一来么,虽说这位是大公子新纳的妻子,但她之来历着实有些特殊;这二来,便是管理这燕家的家长里短,尚需要些时日来历练。
“大公子啊,这过几天就到六月了,那时的天气可不像现在这样,出门都会嫌热的。”这管家姓张,在燕家待的时间比燕长歌的年龄还大。因他忠心耿耿,燕城没少亏待他,更何况他与燕长歌所待的时间,连身为父亲的燕城都会有几分妒意。“您看,要不先去幽舍小筑?”
幽舍小筑乃燕家家主为避暑,而在城外所修建的院宅。依山靠水,并且人迹罕至,若非有心,还不一定找得到。
燕家家主和小公子今年提前离家,虽说着大公子已娶亲,但夫妻二人之间的感情还是太过生疏了些。燕长歌脸皮子薄,就算人家是他已经过门了的媳妇,他也不好意思去做那种事儿。更何况,这燕家家主也未曾找人来教这大公子如何行事。玉鸾那姑娘,虽是见惯风月,但现在已为人妇的她,应该还保有当初的矜持。因此,不会是主动的一方。
如果要问张伯,为什么知晓得如此详细。很简单啊,当初,有人去听墙角了啊。等了一夜的风霜,第二天还差点着凉。
所以,张伯的提议,不仅是为了避暑,还是为了这新婚的两人感情能更近一步。
某日,云静风初定,旭阳高照。自成亲以来,他的书房便正式与卧房结了秦晋之好。屋外的绿荫遮住了半个书房,燕长歌翻着未念完的书,不时提笔留下自己的批注。他的发未束,如绢锻般的长发铺在背上,他提笔时还要自己提着些许的头发;玉鸾本意是在他身旁为他研磨,却被燕长歌劝退,于是坐到一旁照着花样学针线活儿。偶有从窗穿过风带来丝丝的凉意,拂在身上,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玉鸾,” 觉得张伯的提议不错,燕长歌便与玉鸾提起,“可否陪长歌去个地方?”至于是何地,他故意瞒之,也是为了能给这个初为人妇的妻子一些惊喜——虽然这惊喜还是人张管家提的。
“……”玉鸾刺下的手有过停顿,只是一瞬的时间不长,除了玉鸾,谁也没看见。“玉鸾之幸。”
“你不必如此拘谨。”听得玉鸾的回答,燕长歌明显有些不高兴,“我与你商量,是为征询你的意见。”他放下笔走至玉鸾的面前,将她手中刚学不久的针线放下,看着对方的眼睛,“嫁与他人,并不等同于服从。玉鸾,不仅仅是我燕长歌的妻子,还是你自己。”
玉鸾执起燕长歌意图缩回的手,放到自己的颊上,弯了眼角,“玉鸾明白。”
燕长歌虽是对玉鸾没有浓烈的爱,但如果说心里无其他情愫,是绝无可能的。手下是细腻、温软的肌肤,燕长歌还是有些不自在的。他接触到的女性屈指可数:早早去世的娘亲是一个;自小的奶娘算一个;如锦虽是小时便被卖回来的丫鬟,可服侍燕长歌也是年初才开始的;对,自小伺候他的是小厮,虽然他多数是与燕寄北一起。先前的不适,还是他刻意忽视的,才能让他自然的与玉鸾对话,甚至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但现在……
“玉鸾明白,玉鸾都知道……”
有前院的花香被风送来,带着一股子香甜的气息。
次日,天色还早,公鸡已经打过鸣了,街上的灯笼还未全熄,张管家便备好了马车停在了后府门口。
“记住了,这一路上你们得小心。路程有些长,闹市人多,尽量不要停留。要知道,那里人多事杂,一个不小心就会出事……”张管家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坐在车前的一个伙计打断,“张伯啊,你这年年都讲,我耳朵听得都快起茧子了。再说了,除了少爷他们,我们还有一辆马车作掩护呢!又怎么会出现差错呢?”
“不出差错就好。”张管家瞪了一眼打断他话的伙计,“每年都打断我老爷子的话,你个不尊重老人的浑小子!”
“哎呦,张管家您真的老糊涂了!”先前的伙计夸张的叫唤道,“小子不姓浑,姓张啊,叫张安!”
“好了,好了,没个正经的。也不知你哪点像我……”后一句是张管家自己在那嘀嘀咕咕的说道,然后换了张面孔严肃说道,“今年不同以往,今年只有……”
“张伯。”话被第二次打断,张管家却不像先前那般出言呵斥,反而转过身来,“大公子啊,怎么不多睡会,来得这般早啊?”
“不早些出发,就不能及时赶到了。”燕长歌一身白裳,上面绣着的墨竹风雅十足、长身玉立,腰间一柄折扇更显得其人风流。他身边的玉鸾则是一身娇嫩的粉色衣裳,搭配云鬓间的素色发钗,有一种说不出的娇艳之情。丫鬟如锦本来是搀着玉鸾的,只是燕长歌“抢”了她的工作,于是她只好站到二人后面。
“说什么呢!”张管家小声嘀咕道,看见燕长歌三人都在望着他,于是转过身朝伙计招呼,“都注意着些:大公子他们出了事,你们谁都担待不起!明白了吗!”
“您就放心吧。”说这话的是燕长歌,他朝张安点点头,“难道您连自己的儿子都信不过吗?”
听得此话的张安连连配合,“父亲,您,您让安儿好生伤心啊……安儿、安儿的心都要碎了!”他也不知从何拿出了一只帕子,学做女儿家以帕掩面,耸着双肩嘤嘤哭泣。只是张安长得魁梧,这样故作姿态的样子……
张管家只感到一阵一阵的头痛:“……你别装了!怪难看的。大公子,快别看了,会留下阴影的……”只是转过身看着燕长歌、玉鸾和如锦这三人都快笑作一团了,张管家上前一把揪住张安的耳朵,“你小子!”听到张安的求饶声,他才放开手中的耳朵,整了整衣襟严肃的说道,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好了。先让大公子他们上车吧。”
车门前的小凳子有软布包住,防止打滑。张管家提着灯笼照明,燕长歌扶着玉鸾,让她先上去;而轮到自己时,却是突然的一阵趔趄吓得张管家手里的灯笼都掉了。“吓你们的,我没事。”
经过这样一番折腾,天色也已经透亮了。街上店子门前的灯笼都已经熄灭了。那些街道上方可以看见缕缕的炊烟柔柔的往上升,忽来的早风将炊烟吹散。淡淡的烟雾绕着夜城,人声稀疏,恍若人间仙境。
马车一直行进得较为平缓,让人几乎感觉不到行进路上的颠簸;只是速度慢得很,临近午时,才堪堪到西城门。
出了城门,在燕长歌的授意下,张安寻了一处开在道路旁的小店。
小店不大,却有在岁月沉淀的气息;即使是临近午时,这间小店里的客人也不多,可见其生意之景况。
文氏是这家路旁小店的老板娘,早年丧夫的她带着儿子经营着她夫婿留给她的小店。每日的客虽不多,但收入也够她们娘俩度日。但今天,她们遇到了转机:
文氏看到娇俏的丫鬟从车上拿出好看的布料,想要铺在桌、凳上,却被车里的人阻止;只得转而擦拭将那陈旧的桌凳;从停在路旁的马车上下来了个长得特好看的公子,穿着白得像雪的衣裳,上面还有她店旁的碎竹子;那个人并没有有走向桌子,而是站在马车旁,朝里面伸出了同样好看的手。一个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慢慢自车里出来,握住了那个人的手;她弯腰时,头上发簪处的云鬓就轻轻摇晃,泄下的发丝披散在肩上……连同为女子的文氏都感到一阵的心悸。
他们可真好看啊!文氏这样想到,然而想到自己,就有一种自卑尤然而生。叹了口气后,文氏反而冷静下来,她抬头看着这间小店。刚才不算热闹的店里,现在竟没了丝毫的声响:比起那位姑娘,那位公子更能吸引人们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