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江湖·烧雪》北羽霜

2、人间痴子最易得，一见钟情识欢颜

　　有的人只是初次谋面，你就会对他产生莫名的好感，不是什么一见钟情，就是喜欢，单纯的喜欢。
　　只是简单地看着她，就会感到开心，与时间、地点、事件无关。
　　钟小念从来没想过捕快的钱袋也会被偷，而且不止一次。
　　他来到这儿不到四个月，但钱袋已经丢了三次。
　　虽说是镇远四城之一，其实这里离京城不算太远，是京城北方的要塞，来自北塞和西疆的商人在这里汇集，为这座北方的城镇涂上繁华的色彩。
　　皇帝还曾经多次驾临此地，所以这座城市有个响亮的名号——北恩城。
　　钟小念现在还算不上正式捕快，他至多只是个见习捕快。
　　他的族兄钟剑湘是这里的名捕，是个精明干练的角色，一向沉默寡言。但小念一直很崇拜他，希望能跟着他做成一番大事业。令钟小念喜出望外的是，族兄听完他的来意后没说什么便答应他留下来，还给了他一点闲钱让他去街上逛逛。
　　他已经逛了快四个月……
　　不久以前他终于发觉到族兄可能只不过是想哄他这个小弟玩玩罢了。
　　他是家中的老幺，一向被同辈的哥姊宠溺，现在他很想找族兄谈谈，但是钟剑湘办案外出未归已经半个多月了……大概是因为族兄在局里跟大家说了小念是自己族弟希望多多关照之类的话，他在局里也并没有什么累活儿重活儿，大家都像家人一样关照他。
　　说实话，这让他很不舒服。
　　钟剑湘的房门仍是锁着的，小念只能又到街上去溜达，还未等他走完半条街，他的钱袋就第三次不翼而飞了。
　　“该死！”一股热血涌上脑门，小念愤怒地环视四周，像只发怒的小兽，站在街心。
　　他的指节按在刀柄上劈啪作响，虽然他并没有跟人真正对战过，但他在家族里还是正经学过一点家传刀术的，对付小贼绰绰有余。
　　背后忽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充溢着嘲笑的意味。小念猛地回头，看到街角处有一团鹅黄色的影子向他挥舞着钱袋。
　　他迅速冲了过去，转过街角，影子消失了。
　　又是那该死的笑声，从侧面悠悠传过来，小念转头，看到一个身着鹅黄衣服的女孩儿坐在树上，钱袋在她手中有规律地飞起飞落，女孩儿大大的眼睛亮得像晨星，嘴角边挂着狡黠的笑容。“来抓我呀，捕快大人。”小念站在原地没动，他对自己的轻功没有太大把握，但又不能在这个少女面前丢了面子，所以他选择以不变待万变。
　　女孩还在树枝上荡着，像一团鹅黄的柳絮。
　　两人僵持住了，“哎呀！”一声惊叫，那团柳絮突然从枝头跌了下来，小念一愣，随即奔过去想接住她，虽然她偷了自己东西，但是尊重与爱护女子是家族中所有男子的必修课，这是礼节。当他马上要接住那团柳絮的时候，柔柔弱弱的柳絮突然变成了弹弓发射的弹子，一脚踹在他的胸口上，小念踉跄着退后几步，有些气短，那一脚并不重，却来得出乎意料。
　　柳絮打了个旋儿，慢悠悠地在地上站住了，指着小念的鼻子：“还算是个男人吗？居然乘人之危！”小念气得一口血差点喷出来，“究竟不讲道理的是谁啊？！好心去接你，是你给我的窝心脚吧！居然用假摔来骗我……”小念揉着胸口反驳，他这时候才看清女孩的样貌，是个清秀的女孩子，眉目很美，有个浅浅的酒窝儿，便是生气也带着点儿笑意。她锁骨处有一点朱砂痣，颈上戴着一串儿莹黄色的珠子，穿着鹅黄色的衣裙，连发辫上的带子都是活泼的黄绿色，上面缀着小粒的珍珠，真是从头到脚一朵儿春天的柳絮。
　　“我没有假摔……”柳絮似的女孩嘟起了嘴巴，旋即把钱袋抛给小念，“喏，看在你还算有点良心的份上，还你了！”
　　“喂！上两次的呢？”
　　“早就花光咯！有本事再来抓我呀。”女孩一个翻身又上了树，得意地瞧着小念。
　　“居然承认了……那你能别只偷我一个人好吗？！”小念看着这女孩子，那活泼的样子消了他几分火气，他也知道这丫头会点儿轻功，并不容易抓住，但竟然还这样在他面前挑衅……小念心说你这贼也太大胆了，是贼盯上捕快还是捕快盯上贼啊。
　　“因为——你是捕快啊。”她玩着自己的辫梢，笑起来时酒窝就变深了，“能偷到捕快的钱袋，我是不是很能干？”
　　小念有点语塞，他现在的样子很窘，他的确是个穿着捕快衣服的笨蛋，当他想竭力找出一句半句的话还回去时，女孩已经不见了。
　　他闷闷地低下头准备往回走，地面上有个锦织的小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于是他把那个袋子捡起来，一边走一边打开。里面是那个柳絮样子女孩的一些小饰物，有很珠光宝气的坠子和精致的香袋，里面的香料看上去价格不菲，而最多的是各色的珍珠，“真是个厉害的女贼啊。”小念喃喃地自语。
　　小女贼消失了，却在小念心里留下一道美丽的影子。
　　过了几日，当那影子逐渐在心里模糊的时候，小念又在街上撞到了她，她一看到小念，竟像个老朋友似的向他打招呼，小念实在不知道这丫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向她挥了挥手。她便跑过来和小念并排着走，“又见面了哦，捕快大人！”
　　“你怎么又出现了？”
　　“来还你钱的吖！”她的口气很轻快，拿出了和上次钱袋一样的袋子举到他面前，“呃……因为钱都已经花光了，我记不清具体有多少，就随便从家里取了些，应该够的。”
　　“你这又是偷了多少人？！”
　　“我没有偷，我可不是贼，”她笑得眼睛变得弯弯的，依旧很漂亮，“人家可不是靠偷东西吃饭的哦，只是偷你这个笨蛋很好玩罢了，都说了是从家里取的嘛，我家里可是超有钱的哦！”这是在炫富吗？小念用看疯子的眼神看着她，懒得说话。
　　“哎，你好木哦……你叫什么名字？”那声音很好听，让人忍不住想回答。
　　“小念，钟小念。”
　　“居然跟个女孩的名字似的，在家里你像个女孩吗？”
　　小念对这个多舌又嘴贱的丫头感到无奈，他转的有点累了，正准备回去，于是把上次他拾到的袋子还给她，“既然你不是贼，这份财产就不充公了。喏，还你。”
　　“哈哈哈，真是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她一把夺过袋子，笑着说，“叫我欢儿就可以啦，大家都这么叫我的，希望和你做个朋友。”
　　她蹦跳着跑远了，留下一个满是笑意的回眸，眉目之间，顾盼生春。
　　小念有点莫名其妙地回到局里，族兄的同事高少英过来拍了拍的他的肩膀，“和欢姑娘相处的不错嘛，我看那丫头很喜欢你。”
　　对着这个爱开玩笑的年轻人，小念扁了扁嘴，“前辈，冤枉啊，我不认识她，她到底是谁啊？”
　　“她是雪舞楼的女孩啊，这城里几乎没有不认识她的人。今天我在街上看到你们啦，谈得如何，这丫头跟她的名字一样欢快。”
　　“哪有……雪舞楼的女孩子，她是舞娘？！”
　　“不，不是舞娘。说起舞来，雪舞楼楼主雪女才是最惊才绝艳的舞娘啊，可能在九州无人能出其右，听说她可是昔年江湖第一美人南宫夫人的亲传弟子。”高少英靠在窗框上，开始饶有兴致地和钟小念聊天，“欢姑娘是楼主的亲戚，总是在城里玩的。你转了这么久，没有去过雪舞楼么？”
　　“雪舞楼？那是……”雪舞楼的建筑大气宏伟，高耸入云，其实小念曾经看到过，还以为那是皇帝的行宫。
　　“天下四大名楼，你不知道么？其实说起天下名楼原本只有中州一座风来苑的，自从江湖上最负盛名的南宫夫人所建的风来苑在一夜之间失于大火后，她也与楚大侠隐居。后来江湖中最雅致的四处名楼难分高下，主人也都是绝世佳人，遂成四大名楼，无数王孙贵族、绿林好汉都在此饮茶论道，赏花赏月赏美人。”
　　“雪舞楼即是其中之一？”
　　“应该算是四大名楼之首，四年前皇上可是驾临过的——北有雪舞楼，南有云飞筑，东有听月阁，西有煮雨轩。你真该去雪舞楼看看，那里的夜色，极美。”
　　“原来是这样，看来我真是错过了好风景。”
　　“比夜色更美的还有楼主雪女，她可是北恩城不能错过的风景。”高少英朝着小念笑起来，小念竟有点脸红。
　　“多谢前辈了，小念一定去看。对了，我哥还是没回来么？”
　　“还没回来吧，剑湘是个忙人啊。”
　　小念回到屋子里，看着欢儿还给自己的钱袋，突然有点想见到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她那灵动却有些犯二的样子，每次见到都是让人欢乐的。
　　大概，明天，在街上就又能看见她了吧，一缕微笑浮现在他的嘴角。
　　“雪舞楼，雪舞楼……”小念反复喃喃着这个名字，望向即将没入黑夜的世界。他仿佛能看见那座神奇的楼从夜空中飞降而来，像一颗燃烧着的流星，金碧辉煌，点亮了他的双眼。

作者有话说

　　单纯的男孩子和漂亮的女孩子的邂逅，是我心头白月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