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别》黄晶

6、陆

　　泊在忘川口的小船静静地停靠岸边，那是通往回家的路，是我仅剩的希望。可是，希望总是建立在绝望上的。

　　王臻紧抓我的手来到小船边的时候，掀开船帘从里面走出来迎接我们的人却是云嫣，她的眼睛红红的布满了血丝，显然前不久她哭得十分伤心。

　　大批的轻甲士兵将我们围的严严实实，这一次，真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了。

　　云嫣指着王臻，那模样说不出的狠戾，眼睛充血，散发着森森然的恨意：“杀了他！”

　　这一次，我们没有那么幸运，我们被前仆后继的士兵冲散了，士兵提刀架在我脖子上威胁他投降的时候，他毫无办法可言，我不明白，他为何不像上次一般独自逃亡反而束手就擒，惊慌失措地哭道：“你走啊！怎么那么傻，跑了才能救我啊！”

　　不知何时，云嫣的眼泪打湿脸颊，咽声解释道：“因为沈研不在了，没有人能够护你周全，他害怕，害怕你被我杀了，自然不敢走。”

　　我愣愣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话。

　　云嫣提着剑走到王臻跟前：“你放心，我答应过他，会让她好好活着。”

　　王臻听到云嫣的承诺，嘴角露出了心安的微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

　　云嫣的剑毫不犹豫地刺穿了他的身体，血水沿着剑尖滴下，染红了土地。

　　“不！”我疯一样地挣扎着，可士兵的禁锢像铁一样，无法撼动分毫。我只能哭得像个孩子祈求着：“求求你，不要！放过他吧。”

　　“沫沫，不要哭。”说完这话，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跌在地上。

　　云嫣忽地笑了，梨花带雨的容颜里带着深深的悲凉：“如何，很心痛对吗？痛的快要死掉了！我也是，研郎死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是这么痛，可他直到死，还求着我让我放过你。你说，我怎么能不恨你！”

　　“你说什么！”我瞪大眼睛。

　　云嫣靠近我，嘴角扬起一个嘲讽的弧度：“呵呵，你想不到吧，研郎不爱我，从来就不爱我，他是为了你爹匡复宁国大业的心愿才靠近我的。你爹是宁国的老丞相，被贬到西北苦寒之地还不死心，养了个英勇卓越的徒弟，离间我同我爹的感情。那一年，我头一回见到他，就爱上他了，我以为他被我的美色所迷也爱上了我，可是，慢慢的我发现，他的心没有系在我的身上，他冷静、睿智，男人的优点集全一身，直到你来长安找他，他看见你的眼神慌乱、害怕，我便明白了，你是他的软肋。”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怪不得沈研再见到我时，便急着送我走，听见我爹死了，脸色竟会大变。

　　她俯在我耳边，继续道：“我爹得知他是苏丞相的徒弟，便让他杀了你爹以示对云府的忠诚，我晓得他下不了手，便私底下派人毒害了你爹。你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我晓得一个匡复大业的男人不能为了一个女人所绊，便派人在死胡同里想将你秘密处决，可是，研郎太过聪明早早就料到我会有这么一手，在我动手前便将你救下。”

　　剧痛席卷我的全身，从心口蔓延到全身，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像锥子插进我的心脏，我痛苦地闭上眼，不能想象他是带着怎样的痛苦同我作了最后的道别，他说：“我就想最后看我一眼。”我捂着脸，却无法止住泪水沁湿脸颊。

　　“你早早便死了那该多好啊，也不至于让我爹拿你来的性命来要挟他。不过，今儿夜里，我爹中剑身亡，他也算得死得瞑目了。”云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声音如九天玄雷轰隆一声劈在我的心坎里：“这是九幽散的解药。”

　　就为了这一瓶解药，沈研死了，王臻死了！我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我不要，我不要！”

　　云嫣的眼睛里吐露出慑人的光芒，咬牙切齿道：“苏沫，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如他所愿，让你好好活着，这样你才会比死了更痛苦。”她掰开我的嘴巴，将解药尽数罐进我的口里，一松开手，我便栽倒在地，溺死般喘息着，铺天满地的痛像潮水涌来。

　　她命人将我丢上船，让接应我的船夫将我送回我应该去的地方。

　　我抱着王臻的尸体，倒在船上，哭得撕心裂肺。看着逐渐远去的长安城，若能回头，我希望从来没有到过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