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风云变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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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向来不是个令人欢喜的季节，犹以今岁更甚。
无尽的炎热吞噬着大地，荡尽一切水源蒸发，枯涸千里，作物绝收，让依仗着这些赖以为生的人们几近绝望。
边城妖物作祟，死伤无数，连番祸乱，人心惶惶，只道触怒上苍，方才招致惩戒，纷纷焚香祈祷，勿要迁怒。
或是被子民诚心所感，不过几日，便有那甘露从天而降，润泽万物，还复生机。
钧天国主少昊身死，国内义军突起，几番势力混战不休，暂无力再度侵犯瑶光。
微凉的风穿廊过堂，为夏日午后平添一丝清爽。
瑶光·王宫·偏殿·书房
“禀王上，那钧天国主少昊已殁，据传是催动阵法，招致天雷惩戒。”丁亥抱剑，躬身回禀先前潜入钧天获得的最新情况。
“嗯。”合上竹简，翻看奏折的慕容黎点了点头。
“王上，属下无能，未及得救回庚申。”眼眸浮过一抹悲壮，丁亥语声有些哽咽。
那少昊真是死有余辜，怪我去得太晚！他竟将庚申挑断手筋脚筋，铁链刺破肩胛骨，每日割下一块血肉喂食着宫苑内饲养的恶狼，日复一日，活生生地将庚申凌·辱至死，只遗下森森白骨。
士可杀不可辱！此等世间罕见残暴之人无怪乎上苍降下雷霆加身，挫骨扬灰！
牙关紧咬，本是豪迈的七尺汉子不禁泪流满襟，双手紧握剑柄。
“此事不怪你，是我疏忽了。”慕容黎微微摇首，手中的朱笔略顿，几滴泪珠泅湿字迹，墨晕成团。心间自责不已：庚寅、庚辰、庚申皆因我而死，只为了我那莫名的执念不忘，枉送性命，罪魁祸首其实是我。
“王上，请勿伤悲，庚申此际是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丁亥抬手抹了抹脸，却见慕容黎亦是不胜悲戚，忙不迭劝慰。
“厚葬。”长吁一口气，合上双眸，嗓音略带沙哑的慕容黎吩咐着。
“谢王上。”
“王上，钧天现下陷入内乱，不知，王上……”思及钧天此间的混乱，丁亥眼眸亮过复仇的火焰，甚是期待。
“着庚午加强戒备，以防有义军细作扮作流民混入我边城。”并非未看懂丁亥的眼神，但此时不宜再添杀戮，且钧天现下情况不明，静观其变为上。慕容黎思量片刻，吩咐丁亥传令庚午当下需以防守为主。
“若是，真是钧天逃民，暂予以收留安抚。”念及饱受战乱之苦的子民何辜，慕容黎复又叮嘱了句。
“是，属下领命。”唉！王上现如今怎么有些心慈手软？这可是稍纵即逝的良机！借此钧天无主之时便可出兵还击钧天，顺势拿下也不在话下！心底略有一丝失望，丁亥应着，俯身告退。
“大哥！”出得殿门，丁亥刚转过走廊角，便与匆匆赶至的方夜打了个照面。
“丁亥你回来了，好些日子未见了。”方夜点了点头，顿步，与丁亥寒暄了几句。
“确是好些时日未见，大哥这是要面见王上？”
“正是。”
“那得空还请大哥赏脸，我近日寻到那惊鸿子的孤本，还待大哥来品鉴。”简单叙过话，丁亥提及自己新得的曲谱，邀请方夜共品。
“惊鸿子的真迹？”本是面色凝重的方夜眼前一亮，那可是举世无双的孤本啊！千金易得，一曲难求啊！
“正是。”大哥这爱搜集天下名曲的嗜好还是一如往昔，丁亥颔首。
“那你稍待，待我禀过王上之后，就去你府上叨扰。”方夜抱拳一礼，与丁亥相约赏曲。
“大哥客气了，我先去传令。”丁亥还了一礼，自是以公务为先。
“好。”
凄其的箫音低沉，哀戚萦绕。
入得书房，静静侯了半晌，待得慕容黎一曲终了，方夜这才敛身回禀。
“禀王上，微臣探得先前那妖物作祟，约莫是已故钧天国主少昊，妄自开启神兵阵法所致。”
“如此说来，前些日子的大旱，亦是有妖物作乱所致？”丝绢轻拭燕支，收落袖中，后背靠落矮椅斜倚，慕容黎目光灼灼，看向方夜。
“回王上，微臣估摸着也是。”这些着实骇人听闻，可确是不久前历经，好在巨蟒已斩，旱情也已缓解。近来，也未再闻有妖物出没之事，真是实属我瑶光之福，天下子民之幸！忆起前阵子那些纷乱，方夜犹是心有余悸。
“请王上恕罪，微臣无能，那钧天少昊妄动阵法，死有余辜，但此獠将死之际，却将那三件神兵全部损毁。”若非我疏忽，这神兵也不至被那阴险毒辣的少昊窃取，更不会被那少昊毁于一旦。
念及此，方夜不由歉疚不已，跪地请罪。
“都毁了？”慕容黎讶然：神兵全湮？左手下意识地抚过袖中的燕支。
“回王上，是。”愧意深深，不曾抬首，方夜回道。
“你无需自责，起来吧。”或许是天意如此吧！这少昊便是我的前车之鉴，若非，我迷途知返，只怕此刻便是我灰飞烟灭吧！心间涌过些许惆怅，慕容黎抬手，示意方夜起身。
“罢了，毁了便毁了吧。”慕容黎起身，负手行至窗前，眸光落在远处，语意阑珊。
神兵通主，非主反噬，妄动死于非命，终究都逃不过这上苍的安排。
“只是这妖物之事……”但阵法已开启，焉知还有多少妖物，会窜逃而出为祸四方？
窗外，墨色翻涌，眼见着便是一场大雨将至。
“禀王上，神兵已毁，阵法残破，微臣揣测，纵有妖物，也无法脱阵而出。”方夜亦是有些后怕，斟酌着言辞，正色回禀。
不过一瞬，便是天昏地暗，乌云压顶，妖风肆虐。
“还是须小心谨慎为上。”山雨欲来风满楼，怕是此事难以善了！
“是，王上。”
玉衡郡·山谷
相较于外间的风起云涌，山谷幽静，安逸祥和。
落下最后一道工序，吹拂着竹桌上的竹制风车，侧目瞥见身侧有一瘦小的孩童双眸晶亮，仲堃仪不由笑了笑，将风车送给孩童。
“多谢大哥哥。”阿鼠恭恭敬敬地俯身一揖，双手接过道谢，鼓起小嘴吹着风车转动。
玩了一会风车，似是想起了什么，阿鼠撒腿跑出院外，不一会儿，小腿啪嗒啪嗒又跑了回来。
“大哥哥，这个给你。”阿鼠将一束歪歪扭扭用各色不知名小花编织的花环双手奉上。
“花？”虽是山野小花，却也淡香清雅，仲堃仪不由抬手接过。
“嗯，大哥哥，这个花环是我编的，送你。”阿鼠偷偷瞄了眼仲堃仪的神情，见仲堃仪似是没有不满，暗暗松了口气：我编的花环，没有阿兔他们编得好看，不过，大哥哥好像没有生气。
“为何要送我花？”这孩子真憨傻，哪有送男子花的？仲堃仪不禁哑然失笑。
“因为大哥哥你笑起来很好看啊。”阿鼠抓了抓头，傻乎乎地笑着。
“阿鼠，阿鼠，回家了。”院外，几名孩童唤着习课完毕的阿鼠同行还家。
“哦，来了。”阿鼠应了声，撒腿奔向院外。
“大哥哥，你要多笑哦，你笑起来，让人觉得特别开心。”小脚落在门槛，阿鼠回头，晕黄的夕阳飘洒院中，跽坐院中竹桌旁的人影似幻非幻，宛若仙人，阿鼠不由心生仰慕，愣愣地说了句不着边的话。
“阿鼠，还不来？”院外，孩童们亦是不耐地催促。
“来了！来了！”
阿鼠心不在焉地应着，小脚在门槛一绊，差点没摔倒，阿鼠边跑边再度回首，却见大哥哥笑得灿烂，不由尴尬地回之一笑。
整理了下竹桌上的零碎，将那束花环放在卧榻旁，仲堃仪起身步向溪畔。
晚风徐徐，驱散白日的闷热。
“仲兄今日怎么有兴致，出来走动了？”溪畔，一袭天蓝衣着的公孙钤正在垂钓。
“这些时日，只在屋内，也着实有些气闷。”缓步行得近前，仲堃仪寻了块略干净的石块，拂袖拭去尘土，自公孙钤身侧落座。
“你的伤势还未痊愈，还是需静养。”鱼竿挺直，毫无波澜，递交左手垂钓，公孙钤侧首，看了看仲堃仪的气色，叮嘱了句。
“偶尔走动也无妨。”仲堃仪擦了擦汗，以袖作扇，扇了扇风。
苦夏时节着实难捱，伤势还复缓慢，迄今才愈合七八分，短途走动倒已是无碍，少不得，还得休养些时日。
“公孙，你这是在钓鱼？”溪水清澈，鱼虾竞相嬉戏，颇有几分山野之乐。
“闲暇消遣罢了。”
“不若，我陪公孙垂钓，如何？”似乎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过，仲堃仪不禁也有了几分兴致。
“自是幸事。”搁下手中的鱼竿，公孙钤莞尔一笑，取过一只备用的鱼竿递给仲堃仪。
“仲兄，还有十数日，你的伤势便可还复。”水中金乌倒影已渐沉没，两只鱼竿兀自没有动静。
“多谢公孙相救。”放下鱼竿，仲堃仪起身，恭恭敬敬地一揖及地。
“仲兄，你若是，还执意去寻那慕容黎和执明复仇，我也不拦你，只是，你要思量清楚。”远眺不远处山谷间冉冉升起的暮霭，公孙钤沉声说起仲堃仪的心结。
“公孙，我…”晚霞乘着云絮赶赴，霞光乍现，折射一缕光芒斜映仲堃仪面容，迷茫难辨。
“仲兄，你看这小溪，涓涓潺潺，却是从未中断奔流。”凝望暮霭的目光转落欢快吟唱的溪流，公孙钤示意仲堃仪看向溪流。
“扑咚！”公孙钤侧身，拾起一块小石头掷入溪中。
“仲兄，你瞧这石子，虽气势如虹，也只是引得一时风浪，终究还是被溪水吞没，籍籍无名沉在溪底。”
石沉入水，溅起一圈涟漪，随即淹没。
“而这溪水却是一路向东，从不回头。”时如逝水，往昔种种，梦幻泡影，又何必牵绊？不过是庸人自扰罢了！
“公孙，你为何将鱼又还回？”默然闻听公孙钤所言，仲堃仪心有所悟，却见公孙钤将好不容易有动静钓起的小鱼复又放生，不免有些讶然。
“仲兄，垂钓的乐趣在于过程，而不是结果。”收起鱼竿等物，公孙钤起身，淡淡笑道。
“时辰不早了，回去做晚饭。”
“好。”
黑夜一如既往再度覆盖大地，倦鸟还巢，耕农归家。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风云变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