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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初心何在 ...

  •   春耕农忙时节,汗滴禾下土,栽下的是年初的希望,收获的是年终的幸福。

      山间清新的气息萦绕,竹香清幽。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

      苟不教,性乃迁。教之道,贵以专。”

      童声清脆,唤醒深陷噩梦沼泽的仲堃仪,侧耳闻听,似是《三字经》的开篇,不由自主默默跟着念了几遍,心底隐隐有些感触。

      “夫子,这几句是何解啊?”摇头晃脑的阿虎抹了把鼻涕,起身站起,冷不丁地开口问着。

      “这些说的是,咱们每个人在生下来的时候,禀性本身都是善良的。天性也都相差不多,只是,后来所处的环境不同和所受的教育不同,彼此的习性才形成了巨大的差别。如果,从小不好好教育,善良的本性就会变坏。为了使人不变坏,最重要的方法,就是要专心一致地去教育好孩子。”夫子语声清朗,娓娓道出句中含义。

      “哦,夫子,我还是听不懂哦。”阿虎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无妨,慢慢你就明白了。”含笑看着阿虎,公孙钤摆了摆手,示意阿虎坐下。

      “好,谢夫子。”阿虎不太熟练地做了个揖,依言落座。

      “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断机杼。

      窦燕山,有义方。教五子,名俱扬。”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

      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

      “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

      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暗风袭过,卷起一地翠叶,书声朗朗。

      一片竹叶随风潜入屋内,拂上仲堃仪额间,半倚卧榻的仲堃仪下意识抬手抹去,神思不禁有些恍惚,无意识地看着窗外一从挺拔的翠竹,忆起少时光景。

      先祖曾是辅佐钧天·朝开国之君安国定邦的谋臣,立下不世奇功,官至丞相,位高权重。也曾显赫一时,然则好景不长,传至第六世子孙时,家族已日渐式微。

      为图振作,当时的家主愚昧,竟参与到立储之争,想借此还复昔日荣光,却不料一念之差,而招致滔天大祸。与家主拥护之人相对立的储君继位后,即刻清理余孽党羽。

      凭着先祖那块开国君主赠送的免死玉佩侥幸逃过死罪,家财没入国库,却是自此贬为庶民,永世不得入朝。

      第六世家主为此羞辱愧疚,不久就郁郁而终。其后,几代子孙皆是碌碌无为平庸之辈,浑浑噩噩度日,人丁日益凋零。

      传至仲堃仪之父时已是第九世,早已家徒四壁的仲家已沦为山野村民,仲父靠着教习村民子弟糊口。

      仲父雄心勃勃,一心想要匡扶仲家东山再起,却是屡屡受挫,万般灰心之下,将全部寄望系在儿子身上,盼着仲堃仪有一天能重振家业,光耀门楣。

      哪个少年儿郎幼时不曾调皮贪玩?仲堃仪自是不例外,少时的仲堃仪也曾是个活泼好动的小儿郎。这日午后,趁着历来严苛的父亲外出,悄悄溜出家门,与村里的几个年纪相仿的童子相约去溪畔玩水。

      正玩得兴起时,便见脸色铁青的仲父立在溪畔,小仲堃仪吓了一跳,脚下一滑,跌入小溪,差点没被淹死,还是几个童子七手八脚将他救起。

      仲父扯过兀自浑身湿漉的小仲堃仪还家,令他在门外跪立反省己过。

      虽是夏日,但湿衣未除,加上天气闷热,小仲堃仪渐感不支。

      夏季的天气,孩儿的脸说变就变,雷声轰隆,乌云翻滚,电光撕开刚刚覆上的夜幕,不消片刻,便已是暴雨砸落。

      自门内步出的仲父手持一根藤条,小仲堃仪不禁瑟瑟发抖,认出那是祖传的家法藤条。

      “啪!”粗壮的藤条抽在稚嫩的肌肤,顷刻皮破血流,合着雨水滴落。

      “啪!”

      “啪!”藤条毫不留情,一次又一次抽打在身,转瞬便是皮开肉绽。

      “我仲家没你这么顽劣不堪的子孙!”仲父每抽一次,便恨声责骂一次。

      “阿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先还是倔强地强忍疼痛不说话的小仲堃仪,再也忍不住哭喊着认错。

      往昔悠悠,恍若那粗重的藤条兀自还抽打在身,触之仍是抽疼。

      仲堃仪合上双目,仿似这般便可以抹去这些幼时不堪的回忆。

      教习完毕,已是晌午时分,看了看天色,公孙钤做了几样饭菜,端入屋内。

      “仲兄,用饭了。”将粗陶碗碟盘竹箸等物搁在矮几上,公孙钤唤着眼角犹带湿润的仲堃仪。

      “有劳公孙兄。”仲堃仪应了声,慢慢起身,行走间还是有些脚步虚浮,端正地跽坐矮几旁。

      粗陶碗内色泽黄灿的黍米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一盘青菜,一碟清水豆腐,一碟切得薄薄的熏肉。

      “粗茶淡饭,倒是怠慢仲兄了。”递过竹箸,亦是规规矩矩跽坐用饭的公孙钤笑道。

      “公孙兄言重了。”双手接过竹箸,仲堃仪微微躬身道谢。

      “粗茶淡饭也罢,锦衣玉食也罢,终究,都只为了果腹,无甚区别。”看了看菜色,仲堃仪也未有什么不满,抬手夹起一块豆腐,和着喷香的米饭吞咽。

      “仲兄这些时日倒是想通了不少。”夹起熏肉给仲堃仪添菜,公孙钤似是有所感叹。

      “公孙兄,我…”搁下竹箸,仲堃仪欲言又止。

      “先用饭吧,仲兄。”公孙钤笑了笑,示意仲堃仪吃完饭再说不迟。

      用罢午饭,仲堃仪有些不好意思,帮忙公孙钤洗着碗箸。

      点燃小巧的炭炉,自釜中注入清水,研碎的饼茶待用,公孙钤取过两只翠竹茶盅,只待清水沸腾,煮茶饮用。

      “仲兄还是执意如此吗?”见清水渐沸,将饼茶投入,公孙钤问着相对矮几跽坐,面色阴晴不定的仲堃仪。

      “我…”心下脑海种种画面交织,仲堃仪有些茫然,迟疑着不知如何应答。

      公孙钤抬手,竹勺舀起茶汤,落入茶盅,茶香四溢。

      “那如此说来,灭我故国的元凶是那遖宿和天权不假,可那艮墨池是你的门生。”将盛满茶汤的一只茶盅搁在仲堃仪面前,公孙钤缓缓说起往事。

      “此子,先奉你命投我故国,却是别有所图,暗地里和那遖宿勾结。”

      “后又投遖宿,与那天权联手,亡我故国。” 公孙钤握住茶盅的手不由紧了紧,茶汤沸腾,茶盅灼热,痛彻心扉。

      “此子,最后却又投了那野心勃勃的开阳,落了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三易其主,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便是你仲兄的得意门生。”吹拂茶汤,仰首闭目,公孙钤饮罢盅中茶汤,抑下心内的愤慨。

      “我…”字字在理,句句诛心,仲堃仪顿觉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更有那骆珉,也是你的门生,他倒是没几易其主,却是投了那天权。”搁下茶盅,公孙钤不无嘲讽地一笑。

      “转瞬就又下毒谋害国主,暗箭偷袭,合着那开阳郡守意图谋夺天权。”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也落了个横尸伏诛的结局。”

      “这就是你的两大得意门生,教不严,师之惰。”

      这就是仲兄一手教习出来的高足!难道,灭我故国,你仲堃仪就又清白无辜?思及此,公孙钤不由忿忿。

      “我…”向来能言巧辩的仲堃仪连连口拙,无言以对。

      “按仲兄所说,我是不是,也该向你讨回这笔旧账?”眼眸望向窗外那丛翠竹,公孙钤似是不经意地问着仲堃仪,语意萧索。

      “诚如仲兄所言,前些时日,我便不该救你,任你曝尸荒野,让山禽猛兽啃食方才是正常行径。”眸光扫向羞愧难当的仲堃仪,公孙钤淡淡说道。

      “仲兄以前常提,什么都及不得性命重要,怎么现如今,都忘了?”公孙钤拾起竹勺,再度舀起茶汤,热气袅袅,沁人心脾。

      “仲兄也算是自鬼门关走过一遭,还是,未有所顿悟吗?”轻轻吹拂,浅酌一口茶汤,公孙钤问着垂首不语的仲堃仪。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初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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