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困兽犹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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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应是旭日高升的时分，却是阴云密布，狂风大作，鬼哭狼嚎，仿若地府洞开，魑魅魍魉盘旋不休。
天权王城外·大营
牛皮硝制的营帐涨缩反复，幸而扎地而入，一时倒也未能被狂风吹散。
莫澜端坐筝架旁，取过绢巾小心擦拭着筝身，手指轻轻拨动，桐木古筝嗡鸣，低沉深厚，忽而铮铮，杀伐凛凛。
“禀将军、莫郡侯。”帐外，一名兵卒飞奔而入。
“那开阳郡主放出话来，说，若是再攻城，他便一把火烧了王城，来个玉石俱焚。”兵卒跪地，抱拳禀报战况。
“呵呵!痴人说梦。”铮声不绝，闭目弹奏的莫澜冷笑。
“你且去告知瀑水营，准备攻城。”手下略顿，莫澜半眯眼，看了眼徐茂，不急不缓地下令。
“侯爷，这…似乎有些不妥。 ”徐茂掂须，略有迟疑。
“无妨，左右城中皆是佐奕之人，他都不在乎部下死活，咱们又何必替他担心？”莫澜笑了笑，自筝架前起身，抬手理了理皱褶的外袍衣袖。
“侯爷，末将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般，我王城似乎……”徐茂皱了皱眉，虽这般可歼敌，但王城怕是不复，这可不是稳妥之策。
“徐将军宅心仁厚，此事，我已禀奏王上，王上逾令，定要拿下此人，至于，城池损伤，留待来日再复。”莫澜敛笑，正色躬身一礼，自衣袖亮出薄绢诏令递过。
“是，末将遵命。”徐茂躬身，双手接过薄绢阅过，自是毫无异议。
“报！”一名瀑水营兵士步入大帐。
“禀将军、莫郡侯，已擒获妄图在我兵士取水河流之处下毒之人，请将军、莫郡侯处置！”兵士朗声禀报着。
“斩！”徐茂大怒，冷喝出声。
“是！”兵士领命，自去传令。
“这骆珉又妄图故技重施，哼！可笑至极！”侧身道了声谢，莫澜落座上座，不住冷笑。
“贰乙！”拾起茶盅，思量了片刻，莫澜唤着帐外随侍的贰乙。
“属下在！”贰乙应着，入帐躬侯指令。
“去把拾癸给的那些个用上，也让开阳郡主见识见识咱们天权的手段。”茶盅顿在几案，莫澜沉声吩咐着。
“是！”贰乙领命，前去准备。
“侯爷这是…”落座莫澜身侧，徐茂抬手替莫澜斟满茶盅，有些疑惑。
“让徐将军见笑了，微末小技，上不得台面，不过，应对这等小人正是合适不过。”莫澜道谢接过，高深莫测一笑，却未深谈。
“侯爷言重了，末将佩服。”徐茂察言观色，亦是一笑，也没再追问究竟。心下暗道：这莫郡侯行事向来出人意料，此次更是匪夷所思，原本以为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平日靠恭维王上捞个侯爷的爵位虚混度日，真是白白堕了莫家世代的威名，却不曾想，终究还是将门之后啊，杀伐果断，倒也颇有几分当年莫老将军的风采。想来，这莫老将军若是在天有灵，亦可欣慰吧！
“徐将军客气，也是凑巧，多日刮的都是北风，今儿个，倒是刮起东风，想来也是上天庇佑，这开阳郡主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捋了捋两鬓垂落的发丝，莫澜亦是替徐茂斟满茶盅。
“侯爷所言极是。”徐茂不住掂须，点头赞许。
王城正面，数百座水龙架立城门外，一千名瀑水营兵士打头阵，一千名镞金营兵士箭上弦，手持盾，围着瀑水营护卫，一千名圻土营兵士居中策应，一千名灼火营兵士护翼两侧，一千名杛木营兵士殿后。王城左方右方及后方数座城池皆已有数十营，约莫数万人变幻列阵环绕，排出两仪阵型，以防城内叛军分头突围。
接闻传令官指令，各营首领变换手势，挥动令旗。
早前顺风扬起的烟雾早已自四面八方弥漫满城，刺鼻呛目，涕泪齐下。
“嘭嘭嘭！”水龙炮升空，水柱婉若游龙，哧目亮爪，正门、侧门、后方同时出击，风助水势，遮天蔽日。
“嘭嘭嘭！”
“嘭嘭嘭！”
如此反复，间或换防，自午及夜，冷风飒飒，暗夜中，王城恍如一座水晶宫冰封三尺，寒意凛冽。
“禀将军、莫郡侯！大捷！”
“那开阳郡主打出免战旗，并呈上降书一封。”疲色难掩，却是喜色满面，裹挟着寒气的兵士匆匆禀告，跪地呈上一方锦盒。
“呈上来。”与徐茂查看沙盘布阵的莫澜挥了挥衣袖。
“回将军、莫郡侯，那开阳郡主言道，此降书需王上亲自阅之。”那名兵士微愣，随即据实以告。
“知道了，下去吧。”抬手接过锦盒，莫澜点了点头。
“徐将军，此间大局已定，还有劳徐将军费心，我就先告辞，递呈降书与王上，禀奏此事。”掂量着手中的锦盒，莫澜开口与徐茂作别。
“莫郡侯一路辛苦。”徐茂抱拳行礼相送。
“告辞。”微微敛身还了一礼，莫澜出帐，唤着不远处侍立的柒庚随自己策马赶回瑶光。
翌日
瑶光·王宫·思明楼·高台
“阿离，那佐奕降书上说了些什么？”怀抱暖炉，身披黑貂裘，斜倚软榻沐浴阳光的执明问着。
“呵呵，这佐奕兀自贼心不死，他说，此前你得到的那六壬残卷是假，那艮墨池的谨睨剑亦是假，这你身中炽毒，若你我想要得到解药和真迹，须得放他一条生路。”心下冷笑，慕容黎抬手将那绢帛掷地。
“假的？”难怪我看不懂呢，敢情是鬼画符呢！换了个躺姿，执明懒洋洋地回问。
“此人向来诡猾，不过，这次死到临头，说得倒还是句实话。”软榻旁，跽坐矮几坐垫，翻看着矮几上的奏报，慕容黎淡淡应着。
“可是，先前…你不是…”抬手挠了挠头，执明有些不解。
“我让方夜去取谨睨剑，不过也是半信半疑，入手便知是赝品；料来，他也是诓你，此等要紧物事怎会轻易告知。”哼！这艮墨池不惜以性命离间我和阿萌，又怎会吐真言？我先前也是蒙蔽了心智，中了他的诡计！自奏报上落笔批阅，慕容黎冷哼了声。
“阿萌，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不错，这六壬传说，八剑天下确有传闻。”搁下朱笔，沉吟片刻，慕容黎开口道出原委。
“故老相传，女蜗娘娘舍身补天后，其夫婿伏羲氏痛失爱侣，日夜哀思，后又创下神兵八卦，据闻得之可逆天改命。后轩辕氏黄帝与九黎氏蚩尤大战，得西王母座下九天壬女相助，于涿鹿大败蚩尤，而九天壬女授予轩辕氏的正是奇门遁甲、六壬之术。历来，此阵法众说纷纭，便有八剑开启阵法，卷书是阵法口诀之说，谓之得之便可问鼎天下。”想来昔日，那轩辕氏本不敌蚩尤，却是得了上苍庇佑，降下神将扶持，方才得以杀蚩尤，驱炎帝，斗榆冈，一统天下吧。说到底，还是借助神灵之力罢了，且神灵之说甚是荒诞，先前却是我执迷了，舍本逐末，只追寻那些虚无缥缈之事，却未顾及身边人的感受，实是不该。
“阿离，那传闻可是真？”咦？有这种说法？脑海中似是有浮光掠影滑过，转瞬即逝，快到执明未忆起些许。
“阿萌，我真没骗你，迄今我也不是很明白。”整理好已批阅过的奏报，慕容黎起身，行至白玉阑干处，仰望苍穹，负手闭目，思绪万千。
“那这佐奕…”身后，执明迟疑地问询。
“杀！”恰有冷风吹落，杀意凛然。
“可是你不是很在意……”寒气顿生，不禁打了个哆嗦，执明紧了紧滑落的貂裘。
“罢了，现下，天下江山神兵阵法，都及不得你。”微睁眼眸，晕黄的光芒仍不能直视，慕容黎转身，眯眼看向笼在煦日光圈中的身影。自初始到此际一幕幕自眼前浮跃，忽而觉得什么天下什么江山，都及不得眼前这个时而聪慧时而傻气，时而憨顽时而可怜的阿萌让自己牵肠挂肚，唇侧扬起一抹久违的笑意，深入眼底。
“人终有一死，死后不过一丘之地，要这偌大的天下又有何用？而今，这天下已不知累了多少白骨，积了多少孤儿寡母之泪。民怨之，则君之过。”心神有应，执明颔首，亦是感慨万千。
“为一己之私而致这天下涂炭，非明君所为；若真有天命所归，纵是强求也枉然。”但愿我有生之年还能弥补，若这天地间真有神灵，我祈愿多陪伴他些时日，慕容黎缓缓踱步近前，扶过执明起身，笑意未顿，眸光掠过一丝忧色，隐晦不明。
“嗯，来人，传令，就地斩杀，不留后患！”唤过远处侍立的方夜近前，慕容黎吩咐着。
“微臣遵命。”方夜奔过，躬身领命，前去向思明楼外的莫澜传诏。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困兽犹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