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夜 OA》四月生

2、 回家

　　不二裕太时不时地望向窗外，街边转角的超市里始终人满为患，门口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店员笑容可掬地分发着打折的优惠券，所有人都提着大小不一的购物袋，整条街都是满溢的喧闹和幸福。

　　圣诞节这天居然轮到自己值班，真不是一般的倒霉。值班室里安静得可以听清时钟的声音，惨白的灯光打在惨白的墙上让他觉得多少有点儿冷。想想此时在家里由美子姐姐一定已经弄好了一桌子美味的菜肴，哥哥周助也应该赶回来了，而自己好不容易接好线路的圣诞树上的彩灯，也该亮起来了吧。

　　怎么看都是一派太平盛世的景象，看来今晚可以窝在值班室里睡个安稳觉了。

　　被报警电话惊醒的时候裕太正在做梦，梦里他还是小孩子的样子，和周助一起跑啊跳啊，那条樱花道长得没有止境，所有的东西都是柔软的，清澈的阳光，飘落的花瓣，周助的笑脸，由美子的叮咛，母亲棉质的衣裙……

　　裕太赶到事故现场的时候救护车的灯光正刺眼的闪着，出事的是一辆出租车，据说司机和乘客都当场死亡，他皱着眉分开人群走进去。

　　很平常的交通事故，但是这支离破碎的汽车残骸和满地鲜艳的血液在这个圣诞夜里看来还是太过残酷了，裕太注意到不远处那只手机，也许司机在出事之前正在和家人通电话告诉他们自己今天会早早收工回去团聚，但是……

　　他突然想赶快处理完赶快回家去。想起早晨来上班时受到周助的短信，周助说自己刚下飞机还给他带了礼物，当时他想也没想就回复说我才不稀罕，但此刻的裕太却非常迫切地想要知道那是什么礼物。

　　于是裕太加快了整理现场的速度，但是当他打开那个黑色皮箱的时候，手却如触电般缩了回来。这是一个人最正常的反应，当看到满满一箱整齐的美元的时候。

　　他突然就想到由美子姐姐说其实一直想扩大自己的工作室，想到周助明明为自己的影展的资金发愁却还是笑着不让人担心，想到那次去度假时父母说如果能在海边有栋房子该多好……

　　清理完现场的时候裕太有些恍惚地站在一大片红蓝相间的警车灯光里，接到上司的电话说不二君你辛苦了，弄好了就早点回家吧，圣诞节嘛。

　　他觉得自己离开的时候简直是落荒而逃，藏在风衣里的皮箱沉重的几乎要把他拖倒，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路人们一定会认为这是个酩酊大醉的酒鬼。

　　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看到的自己脸在窗上的映像居然感到那么陌生，车子飞速在地下行驶，冰冷的黑色在眼前掠过。手边的皮箱似乎是潘多拉的魔盒，静下来就可以听到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少站，也不知道这次停站是哪里，只是忽然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在空旷的车厢一波一波荡过来。几乎是下意识的，裕太突然起身，钻出了马上就要关闭的车门，在车厢外他看到座位上孤零零的皮箱远去，消失在黑洞洞的隧道里，忽而感到释然。

　　裕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但是他就是停不下来，逃出寂寞冷落的地铁站，穿过城市斑斓的灯光，穿红灯，越围栏，感到汗水浸湿了围巾，风吹来的时候彻骨寒冷。尽管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但脚步还是停不下来，那种奔跑几乎疯狂。

　　终点是家。打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不二周助的微笑以及亲切柔和的声音，是裕太啊，圣诞快乐呢。暖黄色的灯光从周助身后流出来，有饭菜的香气，翠绿的圣诞树上五彩的小灯，还有父母姐姐的面孔。

　　笑容不可抑制地在脸上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