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不度》上去开团

2、002

　　第二日。
　　两人吃过早饭，楚白牵着那匹马，打算去镇上的马商那卖了。他们这个镇子名叫安昌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因为正好挨着官道，所以镇上经常有旅客来补给货品、歇脚。
　　楚白不放心林姗姗一个人在家，想了想，还是带着她走。
　　出了门，正好和邻居宋奶奶打个照面。宋奶奶年纪大了，除了腿脚不便，脑子还是清楚的，此时她正坐着一块矮板凳上，伸开和她肥胖身躯极不协调的两条腿，右胳膊上躺着根木拐杖，自在地哼着只有她才听得懂的歌谣，在自家篱笆里晒太阳。
　　楚白朝着宋奶奶那喊了一声：“奶奶！”
　　宋奶奶闻言，扭头过去，笑着“诶”了一声。她看见林姗姗从屋内出来，老眼一眯确认一番，问道：“你家咋还有一个女娃娃呢？”又看到她牵着一匹马，更加疑惑。
　　昨天楚白回来得晚，宋奶奶早早吃了晚饭，进屋子躺好歇下了，并没有看到。
　　楚白没敢实话实说，毕竟被仇人灭门这种事，对于这个简朴的镇民来说，太骇人听闻了。她想了想，回道：“她迷了路，叫我给发现了。我现让她在我这里住上一段时间，等找到她家人了再送回去。她叫林姗姗。”然后又低下头对林珊珊说：“这是宋奶奶。”
　　林姗姗教养得体，不必楚白再说什么，立刻意会道：“宋奶奶好。”
　　她长得好看，又懂礼貌，声音糯糥的，很讨老人家芳心。宋奶奶听得满是欢喜，夸了这小姑娘许多好话。
　　楚白见这样，心中有了个打算。等她出去干活了，让姗儿陪着宋奶奶，两人也好有个伴。道别了送奶奶，楚白她们往马商那走去。
　　马商那人不多，掌柜来回审视了这匹马，很快价格敲定，给了楚白十三两银子。
　　十三两银子。她一个人干好几年都不可能挣这么多钱。
　　拿到钱，楚白手都有些颤抖。等她激动完了，赶紧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们，忙不迭地放进她腰间的布袋里。布袋装得沉甸甸的，楚白的心也沉甸甸的。
　　马商也是镇上的人，一开始以为楚白着狗屎运了，捡了笔大财，也没多问。反倒是看到林姗姗这个陌生讨喜的面孔，来了些兴趣。他刚开口喊了一声，楚白根本没听见，一副怀璧其罪的模样，忐忑不安地带着林姗姗走了。
　　两人赶回家中，楚白锁了门，在床底下敲敲扣扣，找到声音空闷处，挥掉上面的泥土，掀开下面的一块木板。地面被她挖了个坑，取出最底下的木罐子。楚白把它宝贝似地捧在怀里，就差没亲两口了，然后将今天卖马换的钱全部倒进木罐内。
　　叮叮叮。
　　钱碰撞的声音真好听。楚白想，以后自己也要挣大钱。
　　做好一切之后，楚白将地面恢复原貌，这才起身扭头对一直在身后看着的林姗姗说道：“我先给你存好，以免外人眼红。我也不瞒你，就放在这。如果你以后突然需要用了，自己来取就行。”
　　楚白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
　　先给她存好，以后，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万一那天她要走了呢。
　　林姗姗没说话，瞧着楚白的眼睛，点点头。
　　楚白看时间差不多了，收拾好自己的行装，一手捏着斗笠的锥尖，往头上一扣，说：“我去干活了，傍晚回来，锅里还有一些饭，中午你添些柴热一热就可以吃，晚饭等我回来做。你就在这里，莫要乱跑。宋奶奶年纪大了，你有空多去帮帮她。”楚白交代完，扛着她的锄头，推开门往外走去。
　　门外的阳光倾泻进来，照在楚白高瘦纤长的身上，投下一片黑色的影子，躺在林姗姗的脚上。林姗姗一个晃神，再看，楚白已经走远了。
　　......
　　楚白到了张叔地里，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开始工作。中午休息时间，楚白打了碗米饭，摘了斗笠放在脚边，坐下路边的树底下吃。
　　“楚白！”
　　一个男孩的声音喊着，来人端着个碗，大大咧咧地在她身边坐下。
　　这人名叫张鹏，是张叔的二儿子，比楚白大一岁，长得浓眉大眼，肤色比楚白还要黑一层，笑起来，一口大白牙倒是吸引人目光。
　　楚白虽然家世悲惨，好在人缘还不错，加上镇子上的孩子都是一起长大的，相互熟悉，也愿意和她相处。
　　楚白虽然黑了点，但是模样底子还是不错。张叔更是看中楚白勤快节俭，一直暗示楚白，要是她愿意，等到了年纪就办了她与张鹏的婚事。张数良田许多，平时虽说忙了些，但怎么说也能让她顿顿有肉吃。
　　楚白笑着，没给肯定的答复。张叔以为是她一个人生活，又还小，没考虑清楚，也就暂时作罢。不过倒是经常叮嘱自己的二儿子要“先下手为强”。
　　远处的张叔抬头往这里望了一眼，心想这小子还挺上道，剩下的就看他们的发展了。也不多说，便摘了斗笠盖在脸上，靠在树下休息。
　　“张鹏。”楚白应了一声，看他坐的那里有点晒，又往旁边挪了挪位置。
　　张鹏知道楚白心想，自觉得楚白在心疼她，笑得灿烂得不行，又说：“这片地马上就要忙完了，我爹今天要结工钱。咱们明天去南边爬山怎样？”
　　楚白说：“我没时间。”现在家里面还有一个小的，她肯定走不开。
　　张鹏没料到楚白一口回绝，听说楚白有闲暇时间便要去镇子里的梁木匠家里学点手艺，而梁木匠的大儿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并且也对楚白有意思。
　　他不知道楚白捡了个小姑娘，当下以为是楚白要去梁木匠那，气不打一处来，郁闷道：“你该不会要去见梁生那小子吧。”
　　梁生就是梁木匠的大儿子，论年纪比张鹏还要大上一岁，照理要叫声哥哥，可张鹏心中郁闷，以“梁生那小子”表示不满。
　　楚白一直惦记着家中的小家伙，本忘了这事，经他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楚白了。楚白心想，要不就干脆也吧姗儿带过去？梁叔叔家还有个小儿子，今天五岁，和她差不多大，两人还可以一起玩。
　　楚白这么想着，一时也没回复张鹏，张鹏看着楚白沉思的样子，以为被自己说中了，心里说不出的不痛快。他性子急，犹豫在这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干脆起身走了。
　　张鹏想，晚上找他爹说一说，不然媳妇要跑了！
　　下午，楚白从张叔那领了银钱，道了谢，转身就要快步赶回家。张叔看自家儿子垂头丧气的样子，再看看楚白，开口喊道：“楚白啊。”楚白停下脚步，看着张叔。
　　张叔说：“现在地里的活也忙完了，你平时也辛苦了。要不今晚上我家吃顿饭？”也好趁此撮合撮合这两个小的。
　　要放在平时，楚白肯定答应。楚白纠结了一会，还是说道：“谢张叔，今天怕是不方便。”
　　张叔又问：“平时也没看你这么急，家里可是有什么事？”他这么说着，张鹏在一旁，一双乌黑的大眼睛看着她，耳朵像要竖起来。
　　楚白只好说出自己捡了个小姑娘，说辞和今日对宋奶奶的差不多。张叔听罢，这才哦了几声，又嘱托了几句，让她赶紧回去了。
　　张鹏倒是舒坦了，原来楚白拒绝她不是因为梁生那小子，笑着喊了声“有空带你家小妹来看看啊”。
　　“好。”楚白也回笑，迈开步子离开。
　　路上她想，姗儿还在不在家，会不会嫌弃我这里太破走了？
　　她一个那么小的姑娘，万一被人盯上了怎么办。
　　明明才相见不到一天，她竟然患得患失起来。
　　楚白走得又快又急，最后干脆跑了起来，斗笠被风吹落，下面的绳子勒在她的脖子上，她也不管。她心里有些不安，说不出为什么，但是奔跑正好缓解了她的压力。
　　等楚白喘着粗气到了家，推开门，锄头往墙上一靠，目光顺带寻人。
　　没有人。
　　她心里蓦地惊了一下，又去房间内，还是没人。
　　姗儿人呢。
　　“白姐姐！”突然有人喊了一声。
　　楚白闻声看过去，林姗姗正在厨房，因为个子太矮，只掀起室隔的布帘一角，探个头出来看着她。
　　楚白走过去，调整了一下呼吸，问道：“你在做什么？”
　　林姗姗说：“煮米。”
　　楚白走进去，往前看了看，炉灶里的火正在烧着，她打开锅盖看了一下，米和水都差不多，水也没冒咕噜，看样是刚下锅不久。
　　她一直认定姗儿是有钱人家的女儿，而有钱人家的孩子是肯定不会做这种事的，所以一开始也没考虑姗儿会在这。现在一看，她不仅会，还做得很好。
　　其实楚白走后，林姗姗就去宋奶奶那了，帮她做一些事，准确来说是学。她以往可没做过这些，这煮饭也是现学的。她估摸着楚白差不多回来了，便先把米下锅了，现在被楚白“检查”，攥着个小手，紧张又期待。
　　所以楚白一扭头，正好对上林姗姗闪烁的目光，她笑了一下，夸道：“你做得很好。”
　　林姗姗闻言展笑。以往她被人夸的次数可不少，但这是第一次令她如此神采飞扬。她高兴地说：“这是我和宋奶奶学的。她教了我许多。”
　　楚白看她模样可爱，心里喜欢得紧，刚想捏捏她的脸，一看自己手上都是泥土，只得作罢，说道：“你真聪明。我去洗个手，等会烧菜一起吃。”她从缸内舀了一瓢水，带去门外，在门前的一片草地上洗手。
　　水流冲洗她的手臂，她目光怔怔。
　　幸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