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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 ...

  •   楚白是个孤儿。
      她娘本是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后来遇到了她爹——一个猎户,大概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顾家人的反对,带上肚子里的她,随着她爹私奔了,跑到一处小镇重新生活。可惜这两人的真心并没有得到一个好结局,在她七岁那年,她娘难产死了。楚白依稀记得她娘临盆时的惨叫,还有她爹冲进房内,哆嗦着握着她娘的手流泪的模样。
      这是她儿时的阴影,经常梦到,然后惊醒。
      然而祸不单行,又过了一年,她本在家中煮米等待打猎的父亲回家,没想到回来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噩耗——她爹让山中的老虎吃了。镇上的猎户们用布革包着残缺不全的父亲回来,那实在太难辨认了,但是楚白认得出来,剩下的那只手臂上还系着她娘亲自编的手绳。
      那一刻,犹如五雷轰顶,楚白差点没晕过去。
      镇上的人一人攒了一点钱,将她爹同她娘葬在一起。
      当天夜里,楚白想,她爹既没有给她留下什么遗产,家里面也没有良田,自己更没有什么能吃饭的本事,现在家里就剩下自己一个人了,该怎么办呢。
      在别人家的孩子还只会帮家里人打理家务,带弟弟妹妹时,她已经开始考虑一个不属于她这个年纪应该思考的问题——要怎么活下去。
      想了一宿,终于有了点眉目。
      这时楚白才七岁,一年内先后承受了失去双亲的打击,就在其他人都担心她会轻生,或者心境变化,可她哪怕是一点的沮丧,都没有表现出来。她像一棵韧竹,即使被暴雨烈风摧残,依旧不弯不折,还能轻抖水珠,展现出不一样的神韵来。
      第二天她见到乡亲们依旧热情打招呼,以前得空时会帮帮邻居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打理家务,她也没落下。
      好像她不过是从两个人生活,转变为一个人生活那样简单。
      她完全没想过轻生,准确的说这个念头根本没在她脑海中出现过。
      她想活下去,不论有多难。
      镇上的人见她可怜,家里有些不用的东西都送给她。锅碗瓢盆,还有一些已经穿不下的衣物。
      刘员外更是想买她进刘府。虽说是卖了身,帮人干活,但是好歹也有个地方作为依靠,比她一个人生活强。可她婉拒了。楚白先感谢了一番刘员外的好意,再说她爹留了间房子给她,家中还立着父母的牌位,只要她还在世,便要供奉他们,舍不得离开。
      刘员外见她一片孝心,又情真意切的,也就不强求,只说以后府上有杂活可以叫她来做,会付给她一些银钱。楚白只得领了好意,谢过刘员外。
      这般生活了两年,她平时去帮镇民收收作物,干干杂活挣些银钱,再靠好心人的帮扶,总算把自己养活了。

      这天下午,她从张叔的田里回来。她头上戴着个斗笠,肩上扛着个锄头,腰间的袋中装了两截木薯。张叔是有许多田地,种了许多作物,到收获时节他一家人忙不过来,便会雇上楚白来帮忙。楚白肯吃苦,又勤快,袋中那两截木薯,正是张叔送的。
      楚白途径镇外的溪边歇脚,顺便打些水回去,可没想到那溪边站着一匹马,正低着头吃草。而草地上似乎有一小片粉色的影子,仔细一看,居然是个小女孩。
      楚白赶紧跑过去,那小女孩面朝下躺着,楚白将她翻过来一看,被狠狠吓一跳。这小女孩灰头土脸的,身上的衣服满是血迹。
      怎会这样?
      楚白一手放在小女孩的鼻前探了探,幸好还有呼吸,又去沾了些溪水,轻拍她的脸。
      “喂,醒醒,醒醒...”
      小女孩原先只是晕过去,很快转醒,一睁眼看到楚白,竟露出惊恐的目光,浑身紧绷。这倒不是楚白长得吓人,而是她原本经历了些事,心有余悸。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楚白又问。
      小女孩也看出了楚白没有恶意,更不是伤害她的那一批人,这才终于开口道:“我...咳咳...”她许久未喝水,嗓子干哑得厉害。楚白一手将她扶起,一手把腰间的水袋递给她说:“喝点水。”
      小女孩接过水袋,咕嘟咕嘟将剩下的水喝个精光,擦了擦嘴角说了声“谢谢”。
      楚白问:“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你爹娘呢?”
      这一问,像是开了水闸一样,小女孩眼泪吧嗒吧嗒地直掉。刚进肚子的水,这就马上从眼眶中出来了。小女孩哭着说:“爹、娘,他们都被坏人杀了。”
      被坏人杀了?
      “什么坏人?”
      “我也...不知道。”
      楚白问:“那你可还有什么亲人?”
      “没有了...傅伯保护我逃了出来,可是他也死了...”小女孩说着,越哭越凶。楚白一时手足无措。
      这...这可怎么办?
      本想送她去她的亲友家中,没想到居然只剩下她一个人。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天又快黑了,留她一个人在外很危险。
      楚白帮她擦去眼泪,又拍了拍她的背顺气,说:“要不,你先来和我一起住吧。万一,万一你还有亲人在世上,等他们找到你,你再和他们走,好吗?”
      小女孩闻言,抬头看着楚白,眼中泪光闪闪。她眼睛很是好看,杏眼明亮,乌黑有神,看得楚白都在心底忍不住夸赞。
      小女孩先前遭受变故,现在像只受惊的幼兽,小心谨慎地打量面前的人,直到确定了楚白没有恶意,这才点头答应。
      两人站起来,小女孩只到楚白的鼻子那么高,楚白想起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呢,这便低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女孩喝过水之后,声音渐渐恢复,开口道:“我叫林姗姗,今年六岁。”声音软糯,听了让人心怜。
      楚白心想,六岁啊,比自己还小,自己现在是姐姐了,加上对她的遭遇感同身受,心下更加坚定要好好拉扯这个“妹妹”长大。楚白说了自己的名字,让她以后和自己姐妹相称,又问了那匹马可是她的。
      林姗姗一个人不可能跑来这里,且这马背上有鞍,楚白猜测是她骑着这马逃来的。果然,林姗姗点点头。楚白一手牵着林姗姗,一手牵了马的缰绳,将她们一起带回家。
      楚白家在镇子上的一处略微偏僻的地方,她先牵马去后院的篱笆内关着了,再回屋内生火煮了米,又烧了热水,等会给林姗姗换洗。她那身沾满血迹的衣服估计是穿不了了,本来的颜色是浅粉色,可血迹太大片了,就算洗了也会有印子,不如换新的。
      这样想着,翻出几件自己以前的衣裳来。而等她将林姗姗身上的灰尘泥巴洗掉,露出她原本的样貌,更是令楚白惊叹。
      林姗姗皮肤细腻柔滑,长得眉清目秀,乖觉聪明,脸蛋还有些肉,被热水汽一蒸,白里透红,煞是可爱。发际还有些孩童特有的灰色的杂毛,被水一浇,老实地顺下去了。
      楚白心想,这小姑娘长得这般模样,加上她的衣服不是普通人穿得起的,这样前后一联系,更加肯定林姗姗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楚白给她搓泥时,她手和林子佩的肤色一对比,让楚白郁闷了一小会。林姗姗生的白嫩可爱,再看看她,瘦得跟什么似得,又黑。
      能不瘦吗,现在正是长身体时间,可她白天吃米糊,中午就在雇主家吃一顿午饭,晚上啃馒头的。
      能不黑吗,从早上干到下午,整天晒太阳,中午一到,就算头上的那顶斗笠都救不了她。
      身为女子,爱美之心也还是有的。这么被比下去看,心里头还是有些伤心。
      林姗姗倒是个机警的人,很快察觉到了楚白的心情变化,虽不知缘由,谨慎地开口小声问道:“白姐姐,怎么了?”
      楚白立马摇头,并不说话,见洗得差不多了,给林姗姗擦干净身体,又给她穿上衣服,整理领口。这样做下来,倒真有些当姐姐的样子。
      天已经黑下来了,屋内点了盏烛火,两人围着火光,白饭送咸菜当晚饭。
      楚白担心林姗姗吃不惯,她也确实是吃不惯,她家的下人都吃得比这个好,可世事无常,原本的一切化作虚无。她摇了摇头表示不会,再低下头吃饭。楚白偶尔问一句,她便老实回答一句。
      饭后楚白收拾碗筷、洗锅、准备明天的早饭。林姗姗一言不发,抿着嘴,坐在一旁安静看着。她在看,更是在学,楚白怎么做,她以后就要怎么做。
      楚白家里本有两张床,一张是她爹娘的,稍大一些,另一张是她现在睡的,稍微小一些。楚白不放心林姗姗一个人睡,干脆将她爹娘的床铺整理好,和她一起睡大床。
      夜里,熄了火,楚白替林姗姗掩好被子,很快沉沉睡去。平时就过得很拮据了,如今多了一张吃饭的嘴,她得更加辛苦的工作。
      但林姗姗并没有睡着,她侧过身背对楚白,压抑着哭泣。哭完了,又轻轻地抹掉眼泪,生怕吵醒楚白。
      林姗姗虽年幼,但是早早开了智。她遇到事情,用眼睛看,耳朵听,脑子想。这样一个优秀的女孩,又有着一个富裕的家庭,本应该在父母的保护下幸福成长,长大后许一门亲事,嫁个好人家,过上简单平静的生活。
      可惜可惜,谁也没料到,灾难毁灭了一切。
      变故让人痛苦,也让人成长。
      更让她走上了另一条路。
      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那是以性命拖住敌人的傅伯,嘶喊出的一句话:活下去!
      在某些方面,这两人有着相似的经历,也有了相似的答案。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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