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斜拔玉钗灯影畔，剔开红焰救飞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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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黑风高，长夜寂寥。长安城陷入一片黑暗，只能听得巡街府兵银甲铿锵之声。
一个黑影恍若飞鸿般在小巷中穿梭，避过一队又一队府兵，谨慎的东绕西绕，从东市绕到平湖坊，再绕到西市，这才翻进一个毫不打眼的小院里去。
院内住着一对夫妇，还带着一个小孩子。婴孩啼哭声响起，小院中亮起了灯，传出妇人轻柔的拍哄声，呢喃如柔和的摇篮曲，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和注意。
黑影走近婴孩所在的房间，伸臂收腹恍若灵猿般攀上了房檐，屏住呼吸察看屋内。半晌屋内有衣物窸窣声响起，显是那妇人披了外袍要出来了，黑影更是小心翼翼藏好了身形。
那妇人推开门出来，竟不闻门轴旋转的“吱呀”之声。手持一盏灯照向黑影藏身之地，那妇人冷笑开口，声音竟极为清脆，显是年纪尚小：“小五儿，你是怎地，要在外面做一晚上的壁虎不成。”
那黑影见瞒不过，翻身而下，竟未带起几许灰尘，那张犹带青涩的脸庞笑嘻嘻的，不是当初偷了永乐荷包的小五是谁？
“到底瞒你不过。老大在里面？”
那做妇人装扮的少女持着灯仔细照了照小五，看他身上有没有伤着。小五笑着躲开：“小七就爱瞎操心，根本没人发现我。”说着又腻了上去，“果真小七最疼我了。”
少女微微沉了脸：“伤药在老地方，磕着哪里了自己擦，灶上有给你预备的夜宵，我去给你热热。”显是个嘴硬心软的丫头。
小七笑嘻嘻看少女离开，自己推了门进去，正好看到吴恪抱着个睡着的娃娃的床上半坐着。
“回来了？”吴恪淡淡问道，眼神也在小七身上打量着，看他没有受伤才露出一点放心的神情。
小五依旧笑得没心没肺：“我办事，你放心。该放得都放好了，根本没人发现。”
吴恪点点头，冲小五道：“这就好。你去收拾一下，天亮城门一开我们就走。”
小五愕然：“我们才在京城站稳脚跟，大哥你的铺子也才开了三个月啊。”
吴恪轻轻拍着手中婴孩的背安抚着它，看那样子竟是做熟了这等事情的。
“我曾教过你，‘狡兔死，走狗烹’，咱们帮她构陷草原人，焉知她不会杀我们灭口，还是早些避走干净。”
小五搔搔后脑傻笑：“她看上去不是那种人啊。”
吴恪的低语仿若一声叹息：“就是因为我看不清她是什么人，才要早早避开啊……”
看一眼小五一脸的憨直，吴恪不由微笑，放下臂间娃娃，从怀中小心取出一张纸来。小五罕见他这般郑重的模样，不由起了极大的好奇。
吴恪将那张纸摆到桌上给小五看，小五见他没有替自己解读的意思，只有苦着脸一字一句的照着纸上念：“小五，本名，嗯，姚？姚、姚招福，籍，籍，籍什么……”
看小五一张小脸皱成一团绞尽脑汁的念，吴恪眼中满是暖意。那边小五却是越读越惊，虽然有不认识的字，但是通篇意思到底是读下来了的，不由抬起头茫然的看吴恪。
吴恪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笑得满足，笑得惋惜，笑得悲伤。
“这是你的身世，她给的，我相信这是真的。咱们几个人里面，就你尚有亲人在世。当初你是给人拐走的，想必你的家人很是伤心，如果你回去了，他们一定高兴得很。”
小五面上的茫然中带了急切：“老大你要赶我走？”
吴恪犹豫片刻，道：“并不是赶你走，不论怎样，你都是小五啊。只是，我想，或许你更愿意同你的亲人一起生活，不用同我们过这种见不得光的日子……”
小五急切的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和你们在一起!”少年几乎有些气急败坏了。“这些年一直是老大你照顾我，教我讨生活的手艺，咱们几个人在一起不是很好么。我早不记得自己家里有什么人了，你们就是我的家人！”少年说的斩钉截铁。“倘若老大觉得我有了亲人就和你们不同了的话，那我就带你们一起回家，他们要是不要你们，那我也不要他们了！”
少年“你们”、“我们”说的混乱，吴恪却听得很明白。欣慰的笑了笑，吴恪红了眼圈，抚住少年的背，一如多少年前般轻柔：“那我们就一起去找你家里人，好不好？”
少年又没心没肺的傻笑起来，吴恪勾起了唇角，觉得这傻乎乎的笑容仿佛趟进了自己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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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乐望着天边的月，心底有说不出的冷清。送回的军报上说的明白，孛尔斤部将送上和书，不日上京。随行的有孛尔斤穆德，草原上如今的三王子，代表孛尔斤部恭贺太子冠礼。
她亲自去找了吴恪，她看到了那间小小却充满了温馨的店铺，明白他们想要洗手不做的想法，却不得不再麻烦他们一次，打扰他们的平静。他们想安生过活，其中有没有自己的干系呢？永乐不知道。她现在只知道，她不能给孛尔斤部翻身的机会，不能让朝廷接受他们的和书，更不能让朝廷那些自以为是的老头子们确定孛尔斤部在草原上的王者地位。小五的事情，算是给他们一点点补偿吧，镜无鸾不在，这些东西还是找了六少费了大力气才查出来的，略略减轻永乐心中无名的愧疚。
小五，记忆中的那个少年，永乐知道他会成功，不会有任何危险，因为朱璃一直在悄悄跟着他。永乐有时觉得挫败，觉得愤恨，为何她不干脆生为男儿身？倘若身为男子，凭她付出的努力，早已可以直面孛尔斤鄂罗的草原铁骑——可惜她不是。因此，就连朱璃这样一个好帮手，就连自己那些惊才绝艳的传世香料，都不敢轻易示人。
或者，这是皇帝的错。对于这个舅舅，永乐的感情有限。他就是那样一个王者，外表儒雅和蔼，内心却如同铁石一般。他用帝王之术平衡朝廷官员势力，万事总要想到利益牵连，却忘记了，无论是官员还是他自己，首先都是一个人，一个充满了感情的人。
在诸臣工面前，他是英明的帝王，自己所有的小手段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但是仅以利益手腕确立的帝王威严，只能使人屈服，却不能使人折服。大臣们看不到他们帝王的感情，或者说，皇帝没有那样的人格魅力叫大臣们禁不住的跟随——说到底，他就只不过是个掌握了生杀大权的上位者罢了。
永乐自小博览全书，然而读得越多，就觉得皇权可怕。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只要皇帝觉得她有威胁，只要一道旨意就可以剥夺她的全部。因此，即使同宣宁一般都是在帝后膝下长大，永乐却只有更加的谨小慎微，而无法像宣宁一样在帝后身边撒娇痴缠。
她曾经天真的想要通过两间铺子得到京中权贵的帮助，但是最后还是放弃了，让自己少时的梦想变成了有名无实的产业，就是因为她不想挑动自己舅舅那身为帝王的敏感神经。或许是她多疑，但她宁可这样谨小慎微，也不愿冒险成事然后在某一天暴病而亡。
因为害怕，所以无法同那个男人更加接近；因为不清楚他的底线，所以就干脆不去试探。有些事情她总是希望是自己想多了，但是事情的真相却总是将她的思路往那个方向引，比如古明，也就是西平王世子在战事末突然被派遣到边城的事情，比如安平郡主那掩人耳目的婚事，永乐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将花架上犹在盛开的悬崖菊碾在手心揉搓，永乐心底忽的生出一股暴虐。她已经忍得太久了。难道她真的是没有干涉朝政的能量么？眼神停留在金狻猊上逸出的袅袅青烟，永乐冷笑。希望那起人不要挑战她的底线，不要让她做出什么大不敬的事情啊。要知道，香料这种东西，绝不只是香闺中流传的玩物呢。朱璃，还有她的香料，这种逆天的存在，一旦展露在世人面前，他们也好，自己也好，就都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2章 斜拔玉钗灯影畔，剔开红焰救飞蛾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