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命之门》Aegis

7、荣华高中（六）

　　齐如雾试图把档案收进储藏格，失败了，说明是非任务必需道具。
　　他只得把这几页纸撕下来，叠成方框放进口袋。
　　秦惊月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别磨蹭了，小心来人。”
　　二人急忙出去。

　　食堂及水房区域是安全区，借此沾光，距离食堂近的操场、小白楼，都看不到人影了。
　　齐如雾提议沿食堂后门到宿舍区的路线走，再从宿舍区绕回教学楼后门。李雪陵正巧想观望安全区的形式，欣然同意。

　　他们试想过安全区可能的场景：很多人、很少人；死气沉沉的学生们蜷缩一地，或者自欺欺人的羔羊们彼此打气；而在安全区周围，会有嗅到腥味的鬣狗般的捕猎者，等待安全区失效、羔羊暴露在自然的那刻。
　　却唯独没想过……
　　望见尸体成堆的这一幕。

　　腥味连天飘曳，夹在初夏暖融融的风里，熏得人眼晕。
　　秦惊月五感惊人，她最先预感到不妙，拦住三人前进的步伐。三人变了路线，从操场看台上到三层，隔着铁栅栏，远远望到了食堂院子里的尸堆。她眼力了得：“至少二十五人，不，三十五人以上。”
　　触目惊心的黑血染红了衬衫、短裤，溅射在青色地砖上，汩汩汇成一潭，让人不禁恐惧，原来人的身体里有这么多血。

　　操场看台内部拐下楼梯，有一排隐秘的房间。健身房、室内兵乓球台，还有几个练舞室，零星藏了些学生。
　　三人打劫了胸卡，顺便询问食堂院子那儿发生了什么，这些学生均一问三不知，说没听到打斗声音。

　　这堆尸体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定是安全区发生了什么。
　　现在距离安全区失效的档儿还早得很，怎么会？
　　三人对视一眼：测试者。

　　“还去吗？”李雪陵望向齐如雾，后者陷入沉思，“为了夺卡杀这么多人，是群心狠手辣的。”
　　“群……？”齐如雾皱眉，“你认为是测试者联盟干的吗？”
　　“尸体死法各不相同，”秦惊月解释道，“粗略看着，有失血过多毫无章法的，有割喉等一击致命的，总之不像是同一个人的手法。”
　　“再者，一打二三十太荒谬了，”李雪陵摊手，“别看小说里武林高手一打十，真打起架来一个壮汉能一挑五就得特种兵级别了，更何况这类死斗。”
　　他们说的都有道理，齐如雾却依旧觉得哪里不对。
　　是了。
　　安全区……不是禁止暴力行为的吗？
　　他的疑问一出，另外两人也愣了。
　　李雪陵当即明白了他的意思：“我靠，这些人他娘的有病啊？非要安全区边上打架？还死斗？”
　　秦惊月也想不明白：“按理说，去安全区的都是不想撕破脸皮苟活度日的，确实反常。若是被追杀，躲进安全区不就行了，不可能都死在外面。所以……”
　　“这群人是从安全区里出来死斗的。”齐如雾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有人能在开局区区两小时内，便做到如此心狠手辣、挑拨人心，是测试者的概率极大。”
　　李雪陵冷笑着补充：“是残留到最后、与我们对抗的测试者的概率更大。”

　　李雪陵以为齐如雾会选择避开，齐如雾却没有。
　　相反，那双沉静的，总让人觉得他遥远如童话世界般纯粹剔透、缺失真实感的眸子，闪过了他欣赏的东西。
　　“十几分钟前，有人说他拒绝莽撞？”
　　齐如雾睨他，反问：“进了安全区，你会和他打吗？”
　　“不会。敌在暗我在明，不合算。”
　　“那不就得了，”齐如雾笑了，“在安全区的是他，不是我们，选择权暂时在我们手上，这怎么能叫莽撞呢？”
　　这回答在又不在李雪陵意料之外，他走在纤细少年的身后，下意识护在他身后右侧，眸中闪过玩味。齐如雾总给带给他些“意外”，倒不如说“惊喜”。说实话，从第一次针锋相对的打斗时，他波澜不惊面容下狠厉的次次死手，便极给李雪陵以好感。
　　他想，如果我们早点认识……早在测试外认识的话，一定是一见如故的好友。
　　现在认识也不迟。

　　秦惊月认为他们三个衣服太干净，反倒引人警惕。他们从路边一具尸体里就地取材，抹了一身。
　　李雪陵忍不住全程打量齐如雾，后者明显对这种事不适应，在秦惊月给他糊了一衣服，又把血抹他脖子时，睫毛颤的厉害。
　　他应当是大学生年纪，最多不过研究生，他的面相又嫩，一汪忧郁的长睫毛总有股不喑世事感。但他一声不吭。
　　李雪陵心里莫名的火猛地就冒上来了，他粗鲁的打断秦惊月：“差不多……差不多就行了。你看他这细胳膊细腿的是能打的样儿吗，太多了才假。”
　　秦惊月拿一种奇怪的眼神反复打量了他们三遍，不置可否。她又用透明胶带带着二人在手腕上缠了一圈，勒的有些疼，但哥哥教导过她，这能有效的防止突然加大的运动幅度带来的拉伤。

　　三人径直走食堂正门路。
　　正门路要经过一道楼洞，这道景观上是透明的琴房，正午太阳打过去耀眼无比，看不清内里有什么。
　　楼洞下或坐或靠着几个老师，远远能听到愉快的谈笑声。
　　真亏他们还笑得出来！
　　齐如雾极力收敛眼底的冷意，在体育老师视线打过来的一刻，摆出一个怯懦甚微的笑来：“请问，这里是安全区，对吧？”
　　待那老师点头，齐如雾松口气，兴奋的拉起身后同伴朝食堂跑：“太好了，可算能松口气了……那是什么！”
　　他雀跃的脚步在望见食堂院内的尸堆时戛然而止，朝着老师们露出一个惊恐万分的神情：“不是说安全区……禁止使用暴力的吗？！”
　　他这问题似乎让老师们有些尴尬，打头的短袖壮汉挠挠头：“是禁止。但是，嗯，他们是在食堂外部打斗的。”

　　李雪陵对于队友的变脸速度感到震惊。但没办法，他自己选的队友，他硬着头皮露出一个“纯良”又“好欺负”的惊讶：“什么打斗能死这么多人！”
　　秦惊月也配合的小声喃喃：“安全区真的有用吗？我看我们还是走吧……”

　　三人在门口犹豫不决的档儿，齐如雾一直在高度集中精神，打探周围动静。果然，约一分钟后，一个十分高大的女生走了出来。
　　高个女生长得实在怪异，虎背熊腰不说，五官、头颅似正常人放大了一倍，像漫画里失败的科学巨人。单是被那双死气沉沉、眼白极多的眼看一下，就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进来吗？”
　　秦惊月瞥一眼暗不做声的男生们，问道：“这些死了的人是怎么回事儿？不是说这里是安全区吗？”
　　高个女生没回答，重复了一句刚才的话。

　　见食堂内再未出来人，齐如雾心里有了裁断。
　　如果是未控制状态，一不会这么干净；二应该会有人守在门口打探情况。
　　——食堂被控制了，内里联盟至少两个人。不会超过三个。不然不会让女生单独出来查看情况。
　　两个人再好不过了，这样不凡的统御力与魄力，加上他们三个，正巧是五人联盟。
　　但若超过两个人……齐如雾思绪迅速运转，到底是几个人呢？
　　事实上，从门口尸堆来看，超过两人的几率大极了。可齐如雾却想赌一赌。一路走来，即使是只有几小时的一路走来，他自觉运气不错，希望这次也能如此。
　　他在李雪陵不建议的视线中摆出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一字一句的问：“你的同伴呢？我要见他。”

　　他用的是“他”。
　　高个女生迟迟没有出声。
　　那双面无表情的凸眼紧紧地盯着他，像安检旁的扫描仪，不含情绪的扫过他全身，这让齐如雾每一个细胞都觉得不舒服。他挺着腰板，同样面无表情、胸有成竹的盯着他，就好似他在找寻的不是陌生的竞争者，而是熟识多年的老朋友般。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许只有区区五秒，却煎熬无比，每一秒都是在赌彼此的底气与胆识。
　　终于，高个女生迟疑了。
　　她后退了一步，摆出了防御的姿势，然后……
　　“你找他有什么事？”

　　赌对了。
　　没有反问“你找谁”，也没反驳“没有同伴”，而是变相确认了食堂内同伴只有一个！
　　齐如雾欣喜若狂，几乎要狠狠捏住李雪陵的大手，好好和他来个庆祝的击掌，可他忍住了，他同样记得清楚，楼洞下寒冷的过道风里，他们在进行什么游戏。
　　他不动声色的笑了：“你喊他出来便知道了。是关于合作的事，他知道的。放心，就算动手也不会傻到在这，不是吗？”

　　或许是齐如雾的泰然自若，无害的让人提不起警惕的白净面容，又或者是高个女生真的不擅长动脑，她退后一步，真的回了食堂复命。
　　“跟进去吗？”秦惊月压低声音。
　　“不，”齐如雾正了正腰后绑好的消防斧，“就在这儿等。”

　　没有半分钟，食堂走出来一个人。
　　他一米八多，骨架宽大，人却瘦削，校服被他穿着像最新款T台秀服。与他慵懒不羁的站姿相对的，他的领口如教科书模范般紧紧实实的扣到最上一颗，苍白修长的脖颈如教堂罹难的雕像。
　　但让门外三人一瞬认出他“测试者”身份的，是他的眼神。
　　那是怎样一双眼呢，同样是凤眼鹰眸，若把李雪陵的比作雪原上的红日，压抑已久的火焰暗中积蓄着灼灼热度；来人的便如梅雨期久久压于天边的阴翳，徘徊的阴邪与暴戾总让人担心何时会爆发。
　　阳阴交战，腥风血雨。
　　二人眉目压抑的煞意均让人退避三舍，但齐如雾更喜欢接近李雪陵，太阳的热会灼烧人，控制得当便是暖阳；而与暴风风眼为邻的下场，无一不是被搅碎殆尽。
　　“有事？”
　　说着，他漫不经心的瞥向门口堆积如山的尸堆，露出一个阴冷的笑来。
　　好像在说“你们确定吗？”

　　齐如雾一肚腹稿被他抛在了脑后。面对这种人，不用心机反倒容易交流。他与李雪陵对视一眼，后者皱着眉，显然不愿当那个交流员，齐如雾只得扬起一个笑：“我希望我们可以好好聊聊，也许我们有点共同目的。”
　　“比如？”
　　齐如雾见他神色不变，轻轻走向他，可还未等他开口，便听一个细微的声音传来。
　　他耳力极佳，一瞬脸色惊诧肃穆，转头向后。

　　阳乾正等着这小白脸发表言论呢，不料小白脸扭过头去，他还以为是什么新型伎俩，提起了十二分警惕，却为耳中传来的声音转移了注意力。

　　是汽车引擎声！
　　封闭的校园里，为期三天的大逃杀里，为什么会有这声音？
　　而且不是轿车，是巨型卡车特有的低沉“隆隆”声！
　　难道游戏规则要变了？不，任务面板没提到这插曲，或者是这世界的突发事件。

　　那声音明显冲向安全区，愈来愈近，院内或敌或友五个人不由自主的后退，围成一圈，静候变故。
　　只见五秒后，一辆平凡的深蓝皮卡缓缓从正门驶入院子，在五人视线下笨拙的掉头，随即车门打开，跳下两个身穿工装、手带白色橡胶手套的成年人。
　　这里虽是安全区，一时见到非校服仍让人不安，秦惊月厉声问道：“请问您们是……？”
　　三个成年人一言不发，走向了尸堆，把尸体们一个一个扔上了皮卡。
　　他们好似眼中只有那堆尸体，整个过程垂着头，动作不停，等尸堆如屠宰场生猪全数进了车厢，二人原路上车，发动车子。

　　卡车没有车牌，也看不出牌子，离开时靠在楼道墙上的体育老师还和驾驶室的人打了个招呼。从驶入到驶出，整个过程不超过两分钟。

　　一旁的阳乾沉着面色，似乎没有出声的意图，齐如雾也无心与他交流，而是望向李雪陵：“我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我也是。”李雪陵眉头紧皱，他紧紧地盯着卡车缩成小点的身影，它好似还在广场上停了一次，将地板上两具野尸收走，“我可不觉得这场逃杀发起人有这么好心，还考虑尸体腐烂会对我们造不良影响……”
　　“况且这才开局多久？”齐如雾望向天色，“日头还未西斜，就算他们有点人性，方便起见，也应该一天一收这个频率吧。”

　　阳乾突然笑了。
　　笑声在院内严肃氛围内是极突兀的，齐如雾一行三人均警惕的望向他，后者似乎开心极了，他的轮廓本就硬，这一笑倒真像阳光青年了，仿佛刚才的阴邪都是假的。
　　可惜他给人的初步印象太深刻，这与气质极为不符的灿烂笑脸倒起反效果，只让人不知所然，更加警惕。
　　见这个“友好”的笑不起作用，阳乾也不做掩饰，而是恢复了那副阴鸷不羁的神情：“你们是测试者，很好……你们来找我无非就一个事儿，达成联盟夺前五，对吧？”
　　目的被戳破，齐如雾不卖关子：“正是如此。你意向如何？”
　　“我有什么好处呢？你看到了，我身上已经有了四十多张牌，前五名大概率有我一席。”阳乾阴恻恻的瞥一眼秦惊月与李雪闻：“你们的人看上去很能打。可我这儿不缺武力值。。”
　　齐如雾笑了：“我喜欢自信的人，因为我也是。不过，你真的觉得任务只有这种程度？”
　　“你知道什么？”

　　兴许是点到了感兴趣的点儿，阳乾死死反复打量他多遍：“现在这个点才来食堂，不上不下，不像寻求庇护，也不像来打劫……你之前去了哪儿？”
　　“与你无关……”
　　“小白楼，”齐如雾打断急躁起来的秦惊月，示意她冷静，“我们手里有一些关于这个世界和这个学校的‘奇特’事儿。很有趣。”
　　“比如？”
　　齐如雾不着痕迹的瞥向楼道里看似百无聊赖，实则全称监视这边的体育老师。
　　“比如任务信息中的SE病毒，以及礼堂怪物老师的事儿……”他勾起一个自信的笑，“你就不好奇，为什么收尸车来的这么快吗？”

　　齐如雾其实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聪明人都很好奇，这也往往是聪明人的奇特死因之一。而他也知道，未知的东西，总最让人恐惧。
　　这场逃杀看上去确实太简单了。想活下来，千里选百即可，只要有点脑子、体力，都能通过。
　　这和任务面板这般严肃样儿不符，雷声大雨点小。
　　所以，正如李雪陵推断的，信息里一定藏了东西……
　　而且是坑害人的，大大减少通关者的东西。
　　齐如雾能想到，阳乾一定也能想到，只是齐如雾笃定，目前称霸了食堂的阳乾没时间去一趟小白楼。

　　他赌对了。
　　阳乾朗声大笑起来，他猛地握住齐如雾的手，这让后者不适应的抖了一下，却还是接受了他的握手。
　　阳乾的手如他的骨架子一般，大得惊人，修长的指节似铁索，将齐如雾并不小的手全数包了一圈。他的手很烫，紧紧的摇了三下，然后道：“我叫阳乾。那边那个女的，我干妹妹，贺涟。你们随意称呼。”

　　干妹妹？
　　秦惊月瞥了一眼面相阴狠、五大三粗，宛如中年士兵女装的贺涟，露出了接受不了的表情：“你口味可真重。”
　　阳乾哈哈一笑：“想什么呢，她是……我爸朋友的女儿，收她做义女而已。”
　　齐如雾一愣：“你有来这里之前的记忆？”
　　阳乾抬腿走向食堂，示意他们进去说。齐如雾回头，李雪陵却站在原地，定定的不知道在看什么。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教学楼靠外的楼梯上，有人搬着东西上楼。
　　是刚才的两个工人，学生失去生气的身躯或夹在手臂、或扛在肩上，如待宰羔羊，而他们一层一层向上，三楼、四楼，然后……打开楼梯间的铁门，进入五楼。
　　“等等！”秦惊月震惊，“五楼不是施工封锁了吗？”

　　这不科学，齐如雾大脑飞速转动，他亲眼看到四楼上五楼的楼梯是封锁的，李雪陵画地图时也没有骗他的理由，不过一个楼层内容物而已，学校里再机密的房间也不会有炝械。
　　可焚尸、藏尸地点不应当越便捷越好，比如远离人群的操场某处？
　　这群尸体里，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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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新小伙伴“阳乾”GET！
齐天宝：呵，这就是那个装逼一整章的人吗？不过如此。
阳乾：啥？
齐天宝：呵，男人，别以为对我热情我就会放松警惕，我主角光环必不可能让给你哒！
阳乾：啥玩意？
齐天宝：装傻也没用，战书我放在这了，来决一死战吧可恶！
阳乾：……为什么猫会说话啊？
齐天宝：敲********咪咪咪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