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彼旷野（蛮荒）》巫羽

8、俘虏

　　夜辰在追逐一只受伤的马鹿，他跑得飞快，将狩猎的伙伴胖木远远抛在身后。胖木实在跑不动了，选择放弃，他停下脚步，气喘吁吁，等他喘过气来，马鹿连同夜辰都已消失无踪。

　　去年胖木的兄长还活着，胖木也还没成年，根本不用这么辛苦捕猎，那时他跟随着女人孩子们一同采集，虽然被人取笑，至少不用参与狩猎这么危险事。胖木不禁想起他那个和蔼可亲的兄长，他被一头马鹿顶撞而死，死时肠子都流了出来。

　　马鹿拼命狂奔，夜辰紧追不舍，不知不觉中，他越过界，进入西山洞人的地盘。让夜辰回过神来的是一支射向他的长矛，夜辰惊慌躲避，忽地抬头一看，是三位星洞猎人，雍易在里边。

　　投掷出长矛的男子有条大长脚，上身也很长，个头出类拔萃，这人是长脚亦，不过夜辰不认识他。夜辰往草丛里躲，趴身将自己藏匿起来。

　　“别射他！”雍易连忙打掉莫蒙要挥射长矛的动作，很是着急。
　　“噫？”莫蒙觉得莫名其妙，将举长矛的手收回。

　　长脚亦从身后拿出他备用的弓箭，准备再来一发，就听到雍易拦阻，不解问：“他是星洞的人，雍易你要干么？”长脚亦看出来了，这个星洞少年独自一人，追着鹿误入他们的地盘，就像头落单的猎物，正好捕获。

　　“他是夜辰，不是敌人，他救过我。”雍易连忙解释。

　　“哦，是那个和你一起打退黑熊的人啊。”上次他们在棘林也见过一次，雍易还拿他的熏猪腿送对方。

　　“就是他，他不是敌人。”雍易一再强调夜辰不是敌人。

　　夜辰匍匐在草丛，手中执着弓，想着只要他们挨近搜索，就进行反击。雍易和伙伴的交谈，夜辰听得见，他很意外。雍易的伙伴们听从了他的劝阻，没上来搜索，不过他们也没离去。

　　那头中箭的马鹿，精疲力竭地倒在不远处的潭边，夜辰看了看雍易三人，又看了看马鹿，他做出十分勇敢的事情，他将弓箭背回身上，从草丛里缓缓站起身，他走出草丛，朝马鹿一步步接近。

　　等待中的弓箭和长矛没有射出，夜辰舒口气，他看眼地上躺尸的马鹿，抓住它的两条前肢，搭在肩上，将它扛起。马鹿的体重压得夜辰腰都要直不起，他步履蹒跚。

　　见夜辰出来背鹿，雍易朝夜辰挥手叫喊：“夜辰，你些快走，别再过来了！”他担心其他西山洞猎人发现夜辰，长脚亦和莫蒙好说话，其他人可能不听劝会攻击夜辰。

　　夜辰回头看雍易，阳光照着对方的脸庞，照亮他的眉眼，他的模样再次夜辰映入眸中。夜辰没有说什么，他吃力背着马鹿，尽快离开。

　　长脚亦懊恼抱胸，瞪雍易，莫蒙则是十分惊讶，叫着：“啊，他把鹿扛走了！”

　　就这么放任敌对部族的人，跑西山洞的地盘，把猎物扛走，扛走了……

　　雍易目送夜辰离开的身影，见他走远，心里才安心。就怕谁突然蹿出来，将夜辰射倒，只要射得准，一矛一箭皆能取人性命。

　　长脚亦看出了问题的严重，抱怨：“雍易，你这样不行，他是羽环虎的伙伴，下次我们遇上他们怎么打？”最近两边的人，在猎场上时有冲突，比以往都频繁。

　　雍易说：“那也不能打他，他上回没跟我们动手。”

　　在棘林打斗的时候，夜辰没主动参与，只做过几次抵挡。

　　长脚亦把下巴一抬，看着前方那如同小黑影的少年，说道：“你喜欢他？”他这句喜欢，就是那种我看你顺眼，觉得你人不错的喜欢。

　　雍易应道：“喜欢。”

　　大概是他在飞鼠洞受伤，疲倦得想合眼，又疼得难受时，见到夜辰严守在洞口的身影，就那时，心里觉得这人真不错，很可靠。

　　再说他走前还给自己留下草药，还分给自己鸵鸟肉吃，像个伙伴，不是敌人。

　　夜辰大汗淋漓，走回属于星洞人的地界，胖木在那里等他。胖木见他出现，连忙追上去，帮他把背上的鹿卸下。夜辰坐在地上歇息，不知为何，他很有倾诉欲望，他对胖木说：“我遇到了西山洞的人。”胖木惶恐问：“那你怎么逃回来的？”

　　荒草丛的风吹过夜辰沾着汗水的脸庞，带来凉意，他停顿片刻，淡淡说：“他们……没看到我。”
　　他没说实话，他不知晓胖木能不能信。

　　胖木和夜辰扛着马鹿，走上回家的路，路上他念叨；“脏毛，以后我们还是猎斑鹿，斑鹿好杀。”

　　马鹿个头大，生命力强，一箭往往射不死，中箭后还得追逐。
　　夜辰说：“冬天快到了，食物会不够。”

　　去年冬天，食物就不怎么充足，虽然夜辰不喜欢星洞的绝大部分人，但是小西他得照顾。

　　马鹿扛回星洞，就在洞穴里剖开，肉多的部分烧烤，不好烧烤的部分炖汤。食物煮熟，香气让人们聚集在火坑旁，一大群人凑在一起吃鹿肉，男女老幼皆有。
　　人们必须聚集在一起生活，有的人打猎，有的人采集，遇到野兽、敌人一起抵御。如果只有一个人，或者两个人想离开群体，自去生活，最终结果只会是死在野外，而且尸骨无存。

　　自从羽环牙从白湖狩猎回来，夜辰就不怎么到星洞上层去，不是惧怕他，而是一种厌烦。羽环牙和他的两个伙伴，还有近来常跟在他身边的大贝，都是很敌视夜辰的人。

　　小西看顾一锅肉汤，孩子们拿碗过来等，汤熟后，小西笑着一人分一碗，叮嘱：“很烫，拿好别撒了。”她待人亲昵，像她的母亲，她话语不多，时常很安静，安静的做事，对人好。

　　孩子们捧着各自的食物，纷纷找个位置坐下食用。一个少年走到小西身旁，也递出他的碗，一只很大的碗，小西抬头，对他嫣然一笑，接过碗，盛上满满的肉汤给他。

　　夜辰打量少年，知道他是老猎人狐皮的儿子，叫大狸。以前大狸还没成年，在父亲的指导下，到林中学习打猎。今天见他独自提着数只野兔回来，看来他已经是个猎人了。

　　大狸喝完肉汤，拿上一条烤兔腿，送给小西吃。他遮遮掩掩，显得不好意思，然而早被夜辰瞧见了。吃饱后，小西和大狸到洞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身侧是盛开的花丛，两人低声交谈，亲密无间。

　　夜辰看着他们，心里即高兴，又怅然若失。
　　红草拿着一颗熟禽蛋，小步跑来，递给夜辰，孩子气地说：“脏毛，给你吃。”

　　夜辰接过禽蛋，红草蹦蹦跳跳离去，回到她母亲的身边。她偎依在母亲怀里，像个小孩子。
　　自从蛇口救下红草，胖木一家待夜辰很不错。

　　事实上，不少人因为夜辰在打猎而分得肉食吃，只是懂感恩的人实在不多。

　　一般两天三就得进行一次打猎，如果食物不充足的话，一天就要外出打猎一次。打猎有时很漫长，有时很快就完成。

　　冬日的第一场雪落下后，星洞的猎人们，发现他们打猎比以往花费的时间多，因为西山洞的猎人在争夺他们的猎物，有时成群结队闯入星洞的地盘。

　　一天，星齐和人抬着一个伤者回来，那伤者大腿中矛，血把整条腿染红，他不停地痛号，叫声瘆人。夜辰认出伤者是羽环牙的伙伴黄尾，这家伙腰间绑着条狐狸的尾巴，名字由此得来。

　　黄尾被抬到星洞上层，由觋丁医治。

　　星齐召集洞中的猎人，他大声说：“西山洞的人在我们的猎场上，抢我们的猎物，还把黄尾射伤！猎人们把弓矛都带上，跟我走！”他连大狸和胖木都叫上，独独没喊夜辰。

　　夜辰选择跟上，他想去看看打成什么样了，而且他也在乎猎场，要是真被西山洞人抢走，这个冬天他们会挨饿。

　　一大群人气势汹汹赶往林地，远远就看到羽环虎、羽环牙带领一群人在追击数位西山洞猎人，这些西山洞猎人被打散，有的上树，有的爬上山腰。一时箭矛往来不绝，而那头他们争夺的巨犀，因受惊扰而在狂奔，见人就顶，场面那是相当混乱。

　　星齐带着人增援，和两位羽环勇士合作，将西山洞的人撵去一处山口，逼进绝地。这里是他们世代打猎的地方，四周环境可比西山洞人熟悉多了。

　　“往山上爬！”朱矛向退到山脚，他沉着冷静，指挥长脚亦带众人上山。
　　“父亲，我跟你断后。” 长脚亦不肯，他要留下来。

　　“给我上去！雍易呢，他在哪里？”朱矛向这才有点恼火，朝儿子大叫。

　　四周都不见雍易的身影，这小子最让人放心不下，朱矛向气恼说：“不管他了，你们到山上去，他们人过来，就砸石头！”

　　西山洞的猎人们个个身手敏捷，纷纷爬上山，身上有武器的拿武器严阵以待，没武器的举起石头做准备。前方，星洞的人大批涌来，足有十四五人，倾巢而出。

　　西山洞的猎人只有五人，由朱矛向带领，明显寡不敌众。

　　“快追上去，他们没处跑了！”羽环牙大喝，他冲在最前头，指挥众人。星洞猎人们都激昂跟上，除去停止过脚步，寻找巨犀身影的羽环虎外，还有此时没什么斗志的夜辰。

　　夜辰在奔溃的西山洞人中，见到长脚亦，他不知道雍易是不是也在。

　　西山洞人都爬上了山，唯独朱矛崖留守山腰，见羽环牙逼近，他掷出手中的朱矛，羽环牙惊险躲过。朱矛向不亏是个老猎人，他暴露行踪，但不慌不忙躲到石头后面，避开星洞人飞射向他的弓矛。

　　此时，星洞的猎人几乎全进入山口，倏然，一声震地的奔腾声响起，只见一头巨犀从山侧冲下，似箭一般。星洞的人们大为惊吓，他们恐慌不已，啊啊叫着拼命四逃，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你们看！巨犀身上有个人！”

　　雍易骑在巨犀的脖子上，双臂抱住巨犀的大角，他豪迈地吼着：“哦厚厚~冲呀！”

　　“……”朱矛向站起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雍易！快看，他骑着巨犀！” 莫蒙欢呼大叫，在山上蹦跳。

　　“他不要命了！”同伴鹿角惊恐地想捂住自己的眼睛，场面太刺激了。长脚亦也是看得心惊胆战，吃吃说：“他是帮我们解围了，不过……”。

　　骑在一头暴怒、狂奔的巨犀身上，这要被猛甩下来，全身骨头都得碎，更别说冲向一大群星洞猎人，来自箭矛的威胁。大部分星洞猎人在巨犀的威力下，吓破了胆，拼命逃窜，但两位羽环勇士没退逃，他们投矛攻击巨犀，拦阻它的脚步。

　　巨犀咆哮，低头冲撞，将羽环牙顶飞，同时也将雍易甩在地上。暴怒的巨犀连顶数人，才带伤逃往林中。

　　“哎呀，我的腰！” 雍易疼得大叫，没等他反应过来，一张大网撒向了他。

　　“……”在一棵树上观看的夜辰，只能默默旁观雍易被聚集过来的星洞猎人围住，愤怒的人们将他紧紧缠在网中，踢打好几脚泄愤，然后抬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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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辰：骑巨犀很威风是不是？
易：是呀！还想再骑一次。
朱矛崖默默拿出木笼，朱矛向准备了绳索，两人合作将易吊上峭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