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彼旷野（蛮荒）》巫羽

7、夜空的星

　　熏猪腿的味道，要比普通猪腿来得香，也难怪雍易特别说“很好吃”，夜辰第一次吃到熏猪腿，确实美妙，回味无穷。整整一条猪腿，没人跟夜辰抢，他的同伴不屑吃这西山洞人的食物。

　　夜辰孤零坐在属于自己的火堆旁，边烤猪腿边割着食用，他听到星齐和大贝在身后骂他通敌，背叛星洞。早先，在羽环虎的质问下，夜辰说出他和雍易如何相识的事，但他们显然不相信。

　　时常是这样，自己不被信任，夜辰也习惯了。

　　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还不如一个敌人对他好，夜辰想起雍易的笑脸，心情好了不少，但想到雍易那些随心所欲的行径，又让人烦恼。

　　同伴吃完鹿肉，踩灭火堆，起身就走，没人喊夜辰一声。
　　被孤立了。

　　夜辰跟了上去，离他们不远不近走着，羽环虎回头看他一眼，大贝怒道：“他跟西山洞的人肯定是一伙的！他一直就和我们不同心！”大贝鼻青脸肿，非常憎恨那个的西山洞少年，而他竟和夜辰相识！

　　星齐见羽环虎一直没说什么，问他：“羽环虎，你不会信他说的鬼话吧？”他担心羽环虎相信夜辰的狡辩。

　　羽环虎没表示，他心思不在这里，他在想那位和自己打斗的星洞少年，下次遇到，不会这么放过他。他们在同个猎场里，能力出众的人，相互间的冲突无法避免。

　　老熊皮大步在前，他对夜辰和西山洞少年的事，似乎毫不介意，他回头唤众人跟上，包括夜辰。他领着队伍进入落日林，来到他们熟悉的溪水流域，此时已是黄昏，天地间为霞光笼罩，树林后露出黛色的山头，那是他们的家。

　　老熊皮大步在前，他对辰和西山洞少年的事，似乎毫不介意。他回头唤众人跟上，包括辰。他领着队伍进入落日林，来到他们熟悉的溪水流域，此时已是黄昏，天地间为霞光笼罩，树林后露出的山头，便是他们的家。

　　自从夜辰和雍易在棘林相遇，得他一条熏猪腿后，部族就流传他和西山洞人勾结的闲话，说他是个叛徒。
　　这事显然有人散播，而且说得煞有介事。

　　一天早上，夜辰在星洞上层喝肉汤，遭人有意推搡，陶碗里的肉汤泼洒在地，夜辰抬头一看，见是羽环牙。羽环牙带着他的两位跟班，在夜辰跟前耀武扬威，夜辰质问他：“为什么推我？”

　　羽环牙跟羽环虎一样，都是星洞勇士，他为人专横，对夜辰恶声恶气说：“滚去下层吃。”

　　夜辰气得手指颤抖，拳头握起。星洞里有不少人喜欢平白无故找他麻烦，其中以羽环牙和大贝最为突出。

　　一同就餐的人们，目光齐刷刷投向羽环牙和夜辰，有人期待他们打一架，有人避让，不想卷入纠纷。羽环牙刚带着猎人从白湖回来，他们在白湖吹了好几天风，猎得不少猎物。

　　以猎人的能力而言，他足以在星洞横行。

　　夜辰的头扬起，他手指烤架上的一头烤鹿说：“我打的。”
　　他在这里吃自己打来的食物，哪也不去。
　　羽环牙凶悍盯着夜辰，夜辰淡然舀汤、喝汤。

　　在夜辰身边的小西很害怕，她拉夜辰的衣服，低声说：“哥哥，我们下去吧。”夜辰安抚她说没事，让她别怕。
　　羽环牙的模样明显在忍耐，他的怒火像闷雷，只待爆发。他居高临下，死死盯着夜辰，露出森森牙齿，仿佛要撕了他。

　　终于，羽环牙一把将夜辰抓起，揪住夜辰身上穿的皮子，他拳头举起。夜辰个头只到羽环牙耳边，他长得瘦削，从形体上看，他压根不是这人的对手，但夜辰直视对方，眼神冷冰，毫无恐惧。

　　“牙，过去吃你的肉，这里可不是打架的地方！” 老熊皮走了过来，将羽环牙喝止。

　　星洞上层的厅台宽敞平整，这里是族人用餐、聚会的地方，也是首领觋丁骨屋的所在。把觋丁惊扰了，打架双方都会受惩罚。

　　有老熊皮拦阻，且思虑后果，羽环牙放开夜辰，他恨意不减，恶气说：“下回别再让我看见你！”他气焰嚣张地推开夜辰，往火坑边坐下，大口吃起肉来，他身边的两位伙伴是黄尾和大狼，总跟在他身边，唯他是从。

　　夜辰整理衣衫，平静回到自己的位置，仿佛刚才的事没发生。他撕扯烤肉，和小西一起食用。小西战战兢兢，她怕羽环牙，这人对采集的妇人、女孩都很凶。

　　夜辰护在小西身侧，他低声跟小西说：“别怕他，在这里有觋丁，他不敢怎样。”

　　夜辰很早就知道羽环牙很厌恶他，虽然他实在没招惹他，不过也因羽环牙是星洞勇士，按部族规则，他只要打伤自己族人，就会受觋丁严惩。

　　吃饱饭后，夜辰和小西踩着向下的石阶离去，夜辰要回下层睡觉，小西则是住在中层，和女孩们在一起。

　　“哥哥，都说羽环牙能一拳打死一头狼，你别跟他打架。”西特别和夜辰叮嘱，她很担心兄长会被人打伤。
　　夜辰摸了下妹妹的头，应道：“我不会和他打架。”

　　小西在发育，模样有所变化，不过夜辰还总是当她是个小女孩。小西腼腆一笑，她离开夜辰，前去与女伴们聚集。

　　夜辰沿着石阶继续走，突然听到一个声音喊他，很嘶哑，夜辰认出是猎矛的声音。夜辰在昏暗的角落里，找到病重的猎矛，他非常憔悴，病得脱相。

　　猎矛曾经是星洞的勇士，所以哪怕他老病无用了，仍有人照顾他，老熊皮父子，羽环勇士等人也常来看他。

　　夜辰会有意避开这些人，只有当猎矛孤零的时候才来找他。

　　此时，夜辰看出猎矛的异常，他不安地问：“猎矛，你还好吗？”猎矛咳嗽，用虚弱的声音说：“夜辰，我大概不行了，我死后，就由你来帮我拿矛吧。”

　　猎矛的手摸向身侧，那里放着一根通体漆黑的长矛，这东西陪伴他一生，形影不离。按星洞人习俗，猎人死去，他的长矛得由儿子或者指定某人来拿，并将之送到墓地。猎矛无儿无女，他曾有妻儿，但多年前死于一场野兽的袭击。

　　夜辰跪坐在地，低着头，他很难过，许久才轻轻应声。

　　“孩子，你对自己的族人要亲善，你要记得獠牙和针刺都是用来对待敌人。你是星洞人，从你出生那天就是了。”猎矛的声音有难得的温和，他缓缓抬手，把手掌搭在夜辰肩上。

　　“猎矛，他们都厌恶我，我也不喜欢他们。”夜辰无法对大贝或者羽环牙这些人亲善，猎矛很多想法总是好的，可一味忍让，只会让自己更受欺负。夜辰忧伤地问：“猎矛，人死后，会去哪里？”死亡，在他七岁那年，带走对他宠爱的养母，而今也将带走猎矛。

　　“我也不知道，咳咳，有说会到天上去。”猎矛摇头，他不曾去想过这个问题，死亡便是死亡。

　　星洞主厅的顶部并不密封，有条大裂缝，夜里能见星辰。星洞人只需仰头，便能见到缀在漆黑洞穴上方的繁星，星洞由此得名。
　　夜辰仰头，星光照耀。

　　举行葬礼时，人们用条熊皮将猎矛卷起，抬下星洞，夜辰执着猎矛的长矛跟在送葬的队伍里。

　　星洞人的葬地在一处山地，离星洞很近，站在洞口，抬头就能望见。那里有着许多墓，大部份墓似乎都是同个时期修建。

　　土穴不深，宽度仅容人，老熊皮和羽环虎抬着猎矛入葬，尸体缓缓放下，羽环虎出墓坑，老熊皮站在墓侧，帮猎矛整理物品。老熊皮抬头看眼夜辰，夜辰神色恍惚，愣愣执着猎矛的长矛，老熊皮低语：“把矛给我。”他伸出手，夜辰这才把长矛递给他。

　　老熊皮将长矛搁放在猎矛胸前，并拉他的手握住，仿佛生前狩猎时那般。

　　年轻的猎人们绕着墓穴边沿行走，将手中的土扬入墓中，夜辰扬的是最后一捧，他眼角有泪，用沾着沙土的手揩去。

　　送葬的人们陆续离开墓地，夜辰仍站在上头，他背向众人，羽环虎走过来，手搭上夜辰的肩膀，是个安慰举动，夜辰回头看他，凝重不语。羽环虎下山，路上，他遇到羽环牙，羽环牙说：“脏毛不能再留在星洞。”

　　羽环虎说：“觋丁没让他走。”

　　“他会害死我们族人，像他的母亲那样。”羽环牙把下巴抬了一下，他看的是山上，荒草中隐现的几座墓。

　　星洞两位勇士的交谈，夜辰没有听到，等他从山上下来，牙和虎都已离开。

　　猎矛的葬礼过后，星洞青壮有两三天没找夜辰的麻烦，后面就又照旧了。夜辰跟着出去打猎，星齐会故意吓跑夜辰的猎物，大贝有次甚至在夜辰蹲草丛守猎时，拿石子丢他。

　　夜辰只打不过羽环虎和羽环牙，对于大贝和星齐，他会跟他们狠狠撕打。羽环虎拉开过他们几次，他的态度谁也不护。

　　这天，夜辰又和大贝打了一架，夜辰脸上带着淤青，去和胖木一起抬大鹿。胖木看到他的伤，小声说：“他们说你长得像女人，看到你就想打你。”

　　夜辰咬牙问：“谁说的？”
　　胖木支支吾吾，不过最终还是友情战胜了恐惧，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我听到羽环牙对星齐这么说。”

　　夜辰长得好看，人较清瘦，但被说像女人，显然是为了侮辱他。胖木见夜辰很生气，他相劝：“脏毛，你别气，他们故意找你打架，你以后不要跟他们打。”

　　夜辰没再说什么，有时也未必是必须打架，只是近来很暴躁，心中有份愤懑无法纾解。

　　夜辰和胖木抬上鹿，准备返回星洞，突然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还听见羽环牙和星齐在骂人，两人连忙放下鹿，过去探看。只见荒地上，四位西山洞猎人跟五位星洞猎人打了起来，夜辰从中认出雍易的身影，他正被羽环牙揍倒在地。

　　夜辰想就近观看，胖木拉住他说：“别去。”胖木挺害怕的，他打架实在不在行。

　　雍易从地上爬起，把嘴角的血一擦，立即又生龙活虎，对羽环牙挥刺长矛。羽环牙的两位伙伴和大贝，还有星齐趁机偷袭雍易，看着是群殴，其实针对的都是雍易，幸在雍易的伙伴也在协助他，帮他打退敌人，苦苦支撑。

　　这时来了更多西山洞的猎人，他们奔赴前来，齐声吆喝，手中挥动长矛。大贝见势不妙，第一个扭头跑了，接着星洞的人也都纷纷撤退。

　　雍易瘫坐在地上，被伙伴拉起，他仍是在笑，不以为意。夜辰看着他，想他应该伤得不重，伤重他可是会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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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导演：其实不是辰的母亲害的。易打不赢两只羽环是因为他年纪比较小,再长大些就能了。
易：教你们欺负我老婆，来啊，战个痛!
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