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彼旷野（蛮荒）》巫羽

20、狭路相逢

　　冬日天寒，猎人们归来，女孩们递上热汤，为他们驱寒。对于心仪的对象，还会给对方披上一件自己制的皮衣，以示爱意。

　　夜辰没有这双重荣幸，雍易则不同，一个女孩给他端汤，另一个女孩给他披皮衣，简直人生赢家。雍易似乎习以为常，裹着大皮衣，坐在火坑边大口喝汤。给他披衣的女孩是朵朵，她陪伴在雍易身边，跟雍易说着什么，雍易偶尔回两句。

　　她是经常在雍易身边的人，其实，如果有人留心，也会发现夜辰总在雍易身边。

　　他总跟着雍易打猎，吃饭坐的位置在一起，他们夜晚睡在一处，形影不离。

　　雍易打猎鲁莽，夜辰谨慎，时时帮他化解危险。有次雍易冒失冲野猪群，险些被头野猪顶伤，是夜辰不顾危险，毅然冲上去，连射数箭，将冲击他的野猪射倒。

　　“他不要命，你怎么也跟他乱来！”当时老木头将夜辰狠训，他是个寡言的老头，因为惊愕，以致又劝一句：“可别被他带坏了。”

　　打猎时冷静，沉得住气的夜辰，很得老木头赏识，只是雍易一旦出点什么事，夜辰就全然不像他自己。

　　火坑边，朵朵拿来熊皮条子，对雍易说：“雍易，你脚上皮子都磨破啦，我帮你换上。”雍易喝着汤，还在与长脚亦和鹿角聊天，对朵朵的话，只应声“哦。”

　　他将脚伸出，朵朵便捧住他的脚，把缠脚的破皮子解开，重新帮他缠上新皮子。她做得很仔细，哪怕只是远远看着，也能感到她的爱意。

　　在喜欢雍易的女孩里，朵朵和雍易走得最亲近，也许因为她是长脚亦的妹妹。

　　一位叫灰鸦的年轻猎人，大概对朵朵有点意思，他伸出一条腿来，戏道：“朵朵，我的脚也好冷啊。”不过他的待遇有些惨，大头挨着长脚亦一掌。

　　夜辰也在火坑边，这次他坐得离雍易有些远，不过还是听到灰鸦抱怨的声音：“我也不差啊。”简直说出了西山洞几个瘦型猎人的心声。

　　饱食一餐后，人们要么去卧下歇息，要么在主厅闲谈，看月亮、星星。夜辰不自觉就跟在雍易身边，一起坐在大央石上，听雍易胡扯什么：能看到星星就叫星洞，我们西山洞也能看到星星，不是也要叫星洞嘛。

　　朵多坐在雍易身侧，她手指天空一颗流星，欢喜说：“雍易，你看那颗星星掉下来了！哇，这里也有一颗！”雍易仰头一看，露出惊喜之情，他说：“走走，我们到山顶上去看。”

　　此时，西山洞的不少人都往洞穴外跑，他们热衷看流星，觉得非常新奇。夜辰打算跟上雍易，长脚亦突然拉住他，这一拉，耽误夜辰跟上雍易的脚步，那家伙跑得比鹿快，一眨眼功夫，人已消失在洞口。

　　夜辰回头看长脚亦，不解问他：“长脚亦，怎么了？”

　　长脚亦拍拍大央石，示意坐下，他自个往上一坐，说道：“夜辰，他们俩去看星，你就别跟了。”他大概是唯一一个留意到夜辰总在雍易身边的人。

　　夜辰知晓长脚亦的所指，默然留了下来。

　　长脚亦抬眼瞅上空，仿佛在说这里也能看流星，不挺好。夜辰心里想长脚亦真是个疼妹妹的人，朵朵喜欢雍易，但雍易的兴趣是打猎和打架，对女孩并不主动。

　　两只单身狗一起看流星，直到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孩从走廊里出来，长脚亦连忙迎上去，殷勤问：“朱蕊，要和我一起去看星吗？。”

　　朱蕊无疑同意了，长脚亦欢喜挽上她的手，两人一起离开。

　　西山洞的女孩数量少，能在同部族里找到自己心仪女孩的猎人寥寥无几。夜辰不觉羡慕，他心思不在女孩身上，此时的他，仰头看着天空的流星，心情分外静谧，不觉孤独。

　　夜辰独自在正厅看星星，直到流星不再出现，才回去他的卧处歇下。他裹在那条光滑，暖和的新被子里，发觉根本睡不着，睁眼看向雍易的卧铺。

　　山顶之上，看星的人只剩雍易和朵朵，寒风瑟瑟，朵朵缩靠在雍易身山。她半个身子贴着雍易，她暖暖的，软软的。雍易仍是手足无措，别看他能干死一头剑齿虎，他对女孩可毫无经验。

　　当雍易从山顶下来，带着朵朵回洞穴，西山洞的人们大多已睡去。夜辰醒着，他看到雍易和朵朵一起回来的身影，内心莫名有些烦躁。

　　雍易和朵朵话别，两人似乎玩得很开心，朵朵脸上带着笑容。

　　回到自己的卧铺，雍易脱去身上披的长皮衣，搓搓冷手问：“夜辰，你怎么不到山顶看星。”夜辰睨着雍易，打量他松垮的衣襟，若无其事说：“我在下头看。”

　　夜辰看雍易脱光上身，只穿条短围裳，他身材健美，宽肩细腰……夜辰别过脸，但还是忍不住又窥视一眼。

　　雍易钻进被子里，他没立即睡去，他很快爬起身懊恼说：“是不是有人在雨洞？”

　　雍易和辰睡的这个厅室，有一条幽长的小通道通往一个隐蔽的洞穴，那洞穴被称为雨洞。雨洞是西山洞最特别的地方，它是男女相会之所。
　　人们居住在洞穴里，和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年轻男女想幽会，自然会找个隐蔽而舒适的场所。

　　如果有哪两个家伙，还没进雨洞就在通道里胡来是会有细小的声音，经由通道传出。雍易是个猎人，耳朵特别灵，哪怕细小，他还是听到了。

　　夜辰说：“长脚亦在里边。”
　　“和谁？”雍易乐得咧嘴。

　　“和朱。”夜辰亲见长脚亦带人钻通道进去，所以他知道。

　　雍易趴在虎皮上，下巴靠在手臂，他望向洞口洒进的月光，他兴奋说：“亦肯定高兴死了！”

　　夜辰瞅他结实的臀部，还有流畅的腰线，心里感觉相当微妙。夜辰将皮子蒙头，他隔绝雍易，还有通道传来的极其细微的声响。

　　小时候，夜辰采集的时候，曾撞见他不该看见的事情。那是个清爽的秋日，就在红果林里，他看到一只绑着羽环的强健手臂，勒着另一男子的腰身，他们似痛苦似愉悦的声音吓着年幼的夜辰。

　　以致夜辰捧在怀里的果子掉落一地，吓得慌张地逃走。
　　那时不懂，渐渐也就懂了。

　　近来，幼年见到的场景，时而会浮现眼前，而这是在来西山洞后才开始。大概是吃饱了，就思□□，在星洞压根没这心思。

　　**
　　冬日的一天，在冰天雪地下，西山洞猎人进行冬冬季的白湖狩猎，这次是猎犀。
　　老猎人们带着一众青壮，颇有传授的意思。

　　年少的猎人中，只有雍易和长脚亦、黑獾以前猎过白湖犀，其他人都没什么经验。

　　朱矛崖站在虎王岩上，远眺白湖，他对一众青壮说：“这次要猎犀，领队的人带好自己的人，不要再有人受伤了。”
　　虎王岩，是白湖西岸一块突出的大石，它位置高而显眼，西山洞猎人每次群猎，这在这里聚集。
　　朱矛向将长矛一指，点向白湖一角，那儿树木稀疏，他补充说：“小心大牙虎，遇到危险就吹陶号。”

　　青壮们被分成两队，领队的人一个是长脚亦，一个是黑獾，他们都拿到一只陶号。雍易不开心了，问朱矛崖：“为什么不是我带队？明明我猎犀最厉害！”

　　这倒不是雍易自夸，这是事实，他狩猎能力在青壮猎人中最为出类拔萃。

　　“你还想带队，上次你带人冲进犀群，使得我们两人从崖上摔落！”朱矛崖简直想拿朱矛戳这个胡闹的儿子，没把他开名，能让他跟来白湖猎犀就不错了。

　　雍易小声分辩：“可是我也救了人呀。”

　　长脚亦揽雍易肩，笑语：“雍易啊，你要是被毛犀追赶，失足掉崖，我也会背你。”雍易狠瞪长脚亦，觉得上次就不该救他。

　　分队完毕，长脚亦这队五人，黑獾那队六人，夜辰在黑獾的队伍里。

　　见到夜辰跟着黑獾一起走，雍易又不开心了，他抱怨：“不行，夜辰和我一队！”这次他挨着朱矛崖一记凌厉目光，训他：“听不听安排？不听回去！”

　　雍易先是委屈，再看到跟黑獾一起离去，越走越远的夜辰，委屈立即为不悦取代。那种属于自己的伙伴，被人抢走的感觉如此鲜明。

　　一众青壮离开后，四周归于寂静，只剩几个老猎人。
　　“冬日的白湖野兽多，我们真得不跟上？” 朱矛向念叨，看向湖畔时隐时现的狼，朱矛崖淡语：“向，终有一天，我们会老去。”

　　哪能天天护着这群小狼崽子，他们早晚都得经受严冬的考验。

　　被雪染一身的爪痕，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他拍拍肩上的雪，不以为然说：“要取代我们，他们还早着呢。”这些小年轻，都还太嫩。

　　年轻一代的猎人衣食无忧长大，然而西山洞也曾有过死亡和挨饿的年头，只是他们没经历过。

　　夜辰跟着黑獾进入疏木林，他背弓执矛走在最后，不时留心身后的树木，他第一次参与白湖的狩猎活动，没什么经验。四周时有野兽的足迹，让夜辰的心弦绷紧。

　　黑獾在追寻白湖犀的踪迹，他是老木头手把手教的猎人，追踪猎物的本领在年轻一代中最强。黑獾从地上站起，对身后人做了个手势，示意前进。夜辰攥紧手中的长矛，紧紧跟随。

　　从高处看雪地上的猎人小队，一览无遗，最先认出夜辰的是星齐，他第一眼不是很确定，直到夜辰回头那瞬才确认。他非常不快，恶狠狠说：“这个狗东西。”

　　羽环牙说：“看来他们要去猎犀，跟我们一个地方。”

　　星齐仍在厌恶地瞅着夜辰，终于忍不住提高嗓子：“你们没认出来吗？他是脏毛！”

　　羽环牙和大贝往星齐手指的方向看去，都不大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短发鹿皮衣，跟同伴笑语的英气猎人，会是以往那个脏兮兮，脾气古怪的脏毛？

　　大贝痛骂：“这个狗东西！”
　　黄尾说：“没想到居然没死，还投敌了！”
　　大贝摸着他的矛，阴冷说：“他就要死了。”

　　大狼这时正好巡视回来，他跟羽环牙禀告：“牙，有两队西山洞猎人，我们要回去吗？”

　　羽环牙冷语：“跟上他们。”
　　大贝应和：“就是，寻个机会把脏毛杀了，这狗叛徒！”　　

---

作者有话要说：　　易：谁敢杀他？问过我的长矛吗，我的长矛已经饥渴难耐！啊啊啊不对，导演，我们没在一队！
————————
辰：想换一个室友。
易：完全不想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