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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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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了住处,完颜充便道,“你大宋皇帝懦弱无能,才会落得这般田地,你们忠君卫主,不也成了一招弃子么?你们宋人不是有句话,叫做良禽择木而栖,你若能归顺我大金,来日必能建功立业,封妻荫子。”
冷血转头看了看他,颇为意外。
他同完颜充相处的时日久了,知道对方性格单纯直接,他在山中长大,也不懂世人那些弯弯绕绕,是以这两人说话,向来都是有一说一,从不打机锋。这样引经据典的话,自然不是完颜充讲的出来的。
是以冷血看了他半晌,问道,“谁教你的?”
完颜充脸红了红,道,“四叔。”
他想想又道,“你若不降,四叔便要杀了你,我四叔是大金年轻一辈中的第一勇士,你现在重伤刚刚痊愈,肯定是打他不过的。”
冷血道,“我不会降,我世叔若在,定会这么教我。”
完颜充长出一口气,道,“我一早便知。”
冷血转头看了他半晌,忽然轻笑了一下,露出脸颊上两个酒窝。此番看上去,倒是有点无忧无虑的少年人的样子了。
完颜充便也笑一笑,走上去揽住冷血肩膀道,“若是我被宋人捉去劝我降宋,我自然也是不肯的。”
又过几日,完颜充同他那一班朋友去打猎,傍晚时分方回来,他打发了侍从,径直骑着马来到冷血院子外边,将马缰绳随意扔在一边。他那马侧边还挂着几只猎来的山鸡野兔之类,他便都随意扔在地上,直接推门进去了。
此时夕阳方才西下,天边一片血红,往东边过来,便褪成橙黄,再褪成蓝,画卷一般,煞是好看。冷血正坐在院中的榆树下,还是一身细麻布的衣服,只是换了深色,被那夕阳映着,连人带树都罩了层金边。
完颜充便走过来坐在他旁边问道,“你身体如何了?”
冷血道,“已无碍。”
完颜充便道,“我今日出去打猎,只带了一锭银子,两瓶伤药并我的令牌。这些同弓箭马匹在院门口。”
冷血一怔,瞧向他,他笑笑又道,“你那柄剑已流落在乱军之中了,我有把宽剑,不知合不合用,也放在马上了。”
他跟着叹口气道,“我四叔还在城外,明日才回。”
他说完这话,便往旁边的席子上一躺道,“我今日打猎累的很,不要叫我。”
他等了半晌,便听见冷血的脚步声往屋里去了,过不多时又出来,许是取了包裹。那脚步声停到他跟前,等了半晌,便听冷血低声讲了句,“完颜充,多谢。”
又听得他似是迟疑半晌,方道,“惟愿。。。你我此生再不相见。”
那言外之意他听的明白,若再相见,怕是要战场上见了。
他躺在那里装作睡熟,也未回头,便听见冷血的脚步声出门去,上了马,那马嘶鸣一声,便嗒嗒的远去了。
会宁府地处偏远,并没有宋人那样严格的宵禁,冷血拿着令牌也未遇到甚阻碍,便顺利出了城。他出了城便沿着条小路纵马狂奔,直到再看不到会宁府城门方才慢下来。
他也不识路,只知该往西南方向走,好在此时天气晴朗,能瞧见漫天星斗。他当年在神捕府中时,无情曾教过他观星,他虽然所学不像无情那般详细,辨认方向还是可以的。
那路边树林里隐隐约约有个营帐,大约是有人打猎晚上未回去暂住的,他也未多看,只顾骑马向前。又行了几里路,却听见身后一阵疾驰的马蹄声,他当是有人赶路,便让开在一边。却不想对方越过他便一勒缰绳,那马儿嘶鸣一声便停住了,跟着便调转马头,对着他朗声道,“你要去哪?”竟是在城外打猎未归的完颜宗弼。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了,冷血若方才走了大路,反倒不会碰上这人。他也不愿同宗弼多言,便道,“不干你事。”
宗弼大笑道,“看来是神士懑劝降不成,又舍不得杀你,倒叫你撞到我手里。”又喝道,“下马一战吧,若你能赢,便放你走。”
冷血也不多言,两人便同时下了马牵到一边,宗弼提了根长枪,冷血想起完颜充说的,便在马鞍上摸索一番,果然挂着一柄宽剑,抽出时剑光雪亮,寒气逼人,较一般刀剑更重些,倒是跟他先前用的断剑差不多,颇为顺手。
宗弼见他过来,提枪便刺,他纵身闪开,又借着下落之力压住宗弼的长枪,趁宗弼未及回手时那剑锋便压着长枪划过去,宗弼连忙将枪头向下一压,躲开这一剑,又回旋一□□过去,冷血这一招将老,便变切为刺,跃起将手中剑平平递出,却叫宗弼那旋回的枪身挡住。
这二人的武艺大抵在伯仲之间,你来我往的走了几十招,也不见哪个落了下风。
只是冷血此时重伤初愈,体力只有平日的七成,宗弼却是身强体壮,两人又过几十招,冷血渐渐应对有些吃力。他咬咬牙,又用上先前做杀手时一般不要命的打法,只求伤人,不求自保,完颜宗弼吃了一惊,便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以对。
此时那剑刃同枪头便撞在一起,只听一声铮鸣,冷血的剑竟崩开了一个缺口,完颜宗弼的长枪枪头接合处也断了一半。
这两人都收起武器站定,完颜宗弼大笑道,“痛快!”又道,“天意如此,不算你赢,你且过去吧。”
冷血也不多言,收剑入鞘,便走到路旁上了马。
完颜宗弼便站在路旁道,“待他日再见,你伤势好了,定要再战一场。”
冷血在马上对他点点头,道,“奉陪到底。”便纵马过去了。
宗弼回身看了他背影渐渐远去,融入一片黑暗,不由得叹口气,喃喃自语道,“可惜竟是个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