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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首梦。一舞悲歌 ...

  •   沙沙沙,沙沙沙~·····
      夜,微雨朦胧。
      竹林深处,藏着一间别致的竹屋,雨轻敲着竹,极富韵律感。
      窗旁的妆台前,坐着一个郁郁寡欢的女人,灯火惨淡,倒映着她孤独无助的身影。
      女子痴痴地看着掌中的玉佩,时不时地抚摸着玉佩上的裂纹,眼神悲戚。
      许久,另一只手拿起一根洁白无瑕的玉钗插于发中,然而,镜中的自己面容憔悴,早已不复当年的美好。
      轻叹一声,女子伸手,抚摸着镜中的自己,越发觉得肝肠寸断。
      取下为数不多的发饰,银丝倾泻而下。
      因为思念,她早早地就白了头。
      “阿政,我想你。”
      镜中之人,华年已逝,泪,落于玉佩之上。
      思绪,渐行渐远。

      。

      金陵城内,车水马龙,灯火通明,尤其是那温柔乡,更是热闹非凡。
      其中以章台阁闻名,此处不似别处,皆是才情兼备,卖艺不卖身的女子,此中,又以舞姬萧娘 最为出名,而关于她的传闻更是数不胜数。
      “萧儿。”一个满身酒气的年轻女子懒懒的靠在正梳妆的萧儿身上。
      “怎么了?”
      “真是搞不懂,你生的这般貌美,又才情兼备,想要为你赎身的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是数不胜数,若是其他姐妹早离开这儿了,怎么到了你这,就不愿了呢?”
      林萧对镜抿了抿朱唇:“秋娘,又想离开了?”
      “当然了,”秋娘娇笑了两声,却又心有不甘,“我巴不得早点离开这儿呢,虽然姐妹们都好,妈妈人也不错,可当年若有选择的机会,我无论如何也不要来这种地方。”
      说罢,秋娘转身,趴在萧儿身上,头搭在萧儿肩上,看着镜中的妙人儿,问道:“萧儿,你会不会离开这儿?”
      “或许吧。”
      “或许?”
      “嗯。”林萧看着镜中人,忽的笑靥如花。
      还没等秋娘说些什么,只听房外传来了妈妈的声音:“萧儿,快到你了。”
      “好。”
      林萧应了声,看着镜中昏昏欲睡的秋娘,说:“秋娘,我要出去了。”
      “好——”
      秋娘打了个哈欠,懒懒的放开了林萧,随便往地上一躺,便睡着了。
      看着秋娘那豪爽的睡姿,林萧不禁摇摇头,笑了笑,拿了件毯子盖在秋娘的身上,离开房间。
      轻启玉帘,那以上等白玉制成的舞池外,有一弯水,高高的烛台立于水中,顺着水环于舞池,增添了几分梦幻。
      众宾客或坐在池边,或坐于楼上,但无论多少次,他们眼中的惊艳分毫不减。
      扬轻袿之猗靡兮,翳修袖以延伫。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动无常则,若危若安。进止难期,若往若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人忘餐。
      这古老的诗句仿佛就是为她而写。
      其舞,无乐,然配在舞裙上的铃铛却可自成乐曲。
      随心而动的舞,其灵动,远非寻常舞姬可比,可谓是一舞倾城。
      据传,她的歌也是极妙的,但却从未开过口,这便成了她身上众多传说的一个。
      舞毕,她头一次带着恋恋不舍的心退回到玉帘后。
      和妈妈也只是简单的说了几句话,林萧便回了房。
      躺在地上的秋娘还未醒,林萧也毫不在意,简单的梳洗后,林萧懒懒的支着脖子,看着镜子,眼前不禁浮现出她先前跳舞时,看到的那个黑衣男子。
      丰神俊朗、剑眉星目的公子哥她见的太多了,而那人,跟他们比起来委实太过普通,可他那冷峻的目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的气质却着实吸引着她的目光。
      想着,林萧越发的呆了。
      “萧儿,萧儿。”
      不知何时醒来的秋娘,靠着妆台,唤道。
      “嗯?”
      “萧儿,你是喝酒了吗?”说着,秋娘戳了戳林萧红彤彤的小脸蛋儿。
      林萧有些疑惑的摇摇头:“没有。”
      “那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红?”林萧先是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不禁抚着比先前更红的脸。
      毕竟比林萧大几岁,心思也比林萧通透几分,看林萧如此,秋娘大致猜到了几分。
      “是哪家公子的好福气,竟被我们的萧儿看上?”
      “秋娘,你在胡说什么?”说着,林萧做势要打秋娘。
      “小姑奶奶,我错了我错了。”秋娘笑着往旁一躲。
      “萧儿,”秋娘收起笑容,正色道,“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能来这儿的皆是非富即贵之人,家里大都妻妾成群,那正室若人善还罢,可若是狠,只怕是没了生路。”
      “我何尝不知这些。”林萧叹了口气,微垂的眉眼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看林萧这般,秋娘也不在说些什么:“萧儿,先睡吧,不然没了精神,岂不糟糕?”
      “嗯。”林萧点点头,却不动。
      秋娘起身,离开林萧的屋子,将林萧的婢女唤了回去。
      而林萧,在婢女的伺候下,卧于榻上,然而,那个人在她的脑海里一直盘旋,挥之不去。
      一夜未眠。
      次日,林萧自然精神不足,加之对那人的想念,一曲舞,虽少了几分活力,却凭添了几分忧郁,反令众宾客们更加为之倾倒。
      春去秋来,白驹过隙,一晃眼,两年过去了,那人,却未曾出现。
      “借酒消愁愁更愁”,林萧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体会到这句话的一天。
      “萧儿。”
      听见秋娘的声音,林萧放下已递到唇边的玉杯。
      还没进屋子,秋娘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不得了了,萧儿,不得了了······”
      林萧也不回头,只是把玩着手中斟了半杯的琼浆:“秋娘,喘口气儿再说也不迟。”
      秋娘三步并作两步,坐到林萧身边,展开手中的纸:“萧儿,你看这个。”
      林萧瞥了眼,只见那纸上画了个手握一柄长剑,戴着云纹面具的黑衣男子。
      “他怎么了?”林萧收回目光,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
      “知道最近的客人为什么会变少吗?”
      “不知道。”
      “就是他干的。”说着,秋娘指了指画中人,“这个人是最近出现的,已经刺杀了好几个显贵了,弄得许多人晚上都不敢出门。”
      林萧满不在乎的“哦”了声,顺便又倒了杯酒给自己。
      秋娘蹙着眉,按下林萧举杯的手:“萧儿,别喝了。”
      “哦。”林萧看了眼秋娘,放下手中的杯子,懒洋洋的趴在桌上。
      “萧儿,你这真是一见钟情啊。”说着,秋娘连叹好几声。
      “也许吧。”林萧沾了点酒,在桌上百无聊赖的画着圈。
      “萧儿,你这样下去······”话还没说完,酒远远地听到妈妈喊林萧的声音了。
      秋娘收起画:“萧儿,妈妈找你了。”
      “嗯——”
      秋娘看了眼无精打采的林萧,忍不住摇了摇头。
      妈妈刚踏进门,忙说:“萧儿,张子山张公子要娶你。”语气里几分高兴,几分不舍。
      听了妈妈的话,林萧不禁微蹙起眉头:“张子山?”
      “他皇后娘娘的亲弟弟,右丞相的第三子,也是位有名的画师。”秋娘忙在一旁解释道。
      “哦。”林萧神情冷漠。
      悠悠的饮了几杯酒,林萧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迟迟的不说话,妈妈有些急了:“萧儿,你好歹说句话啊。”
      “那我该说什么呢?嫁?不嫁?”
      “萧儿,张公子还未成家,他许诺说你嫁进去就是正室,一生不纳侧室,誓无异生之子。”
      林萧嘴角微勾,嘲讽之意毫不掩饰。
      秋娘抬眉:“妈妈,这话你也信?”
      风韵犹存的妈妈摆摆手,颇能窥视几分她当年的美丽:“男人的话哪能信呦,只是你们现在还年轻,等人老珠黄了,谁还肯娶你们?”
      “妈妈,”林萧轻摇杯中的酒,许久,轻启朱唇,“二十天后。”
      “萧儿,你要嫁?!”秋娘大吃一惊。
      镜中的人儿轻叹了一声,忽的莞尔一笑,像是一朵盛开的芙蓉花:“他的模样,我早已记不清了,或许,这只是一份执念。”
      说着,林萧饮了一杯酒:“先前离开的珠儿,现在过得不也挺好的。”
      “萧儿······”
      “萧儿。”妈妈也是知道林萧心事的人,而此刻,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啦,只要那张公子愿意八抬大轿,明媒正娶我,之后怎么样,我都无所谓了,”林萧浅笑,“五日后,最后一舞。”
      妈妈点点头:“好,那我去出去张罗了,萧儿。”
      “好。”
      “萧儿,你······”秋娘眉头紧蹙。
      “秋娘,”林萧转过头,看着秋娘的眼眸,苦笑着摇摇头,“既然求不得,何苦放不下,我,累了。”
      “萧儿,”秋娘轻抚林萧的脸颊,满眼心疼,“你若真的这么想,自然是好的,人生苦短,何必为了那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人而耽误了自己。”
      “嗯。”
      自从妈妈宣布了林萧要嫁给张子山后,整个京城顿时一片哗然,议论纷纷,而为了看她的最后一支舞,显贵们也不顾不得刺杀什么的,争着抢着那日的席位,以至千金难求。
      五日后,楼里热闹非凡,而所有人的目的只有一个,林萧的最后一舞。
      着月白色舞衣,发上只插两根如雪的玉钗,面上微施粉黛,却越发的明艳动人。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是她这青春年华中,最美的舞。
      舞毕,林萧勾着的唇带着一抹苦涩,喃喃自语:“我真是,自作多情······”
      转身,离去。
      不经意间,林萧的余光扫到了一个人儿,一个她朝思暮想的人儿。
      止步,抬手,起舞,轻启朱唇: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凰兮凰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其音清亮,婉转悠扬,如林籁泉韵。
      一舞,一歌,惊艳四座,自此成为一段流传后世的传奇。
      而林萧,从看到那人后,在移不开眼,眸中,脉脉含情。
      四目相对。
      跃起,揽腰,于众目睽睽下,黑衣男子带着这绝世舞姬,消失在烟花柳巷。
      严冬已逝,奈何春寒料峭,那轻薄的舞衣如何御寒?
      林萧瑟瑟发抖。
      男人感受到怀中人的异样,立于一座屋顶上,将自己身上的黑袍披在了面前的玉人儿身上。
      先前借着月光,林萧勉强看清了这个男人样貌虽不是特别出众,但那双眼,却很深邃,有种致命的吸引力,深深的吸引着着她。
      低着头,林萧拢了拢身上的袍子,满面通红,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是我的贴身玉佩。”男人主动开口。
      玉佩?
      林萧疑惑地看了眼这个男人,又看了眼他手中那普普通通的玉佩,脑海中,突然浮现了她以前在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何以致恩情,美玉缀罗缨。
      林萧接过玉佩,取下发上的一支玉钗,赠给了眼前的男人。
      “我······”
      “子政,聂子政。”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富有磁性。
      “聂、子、政。”林萧念了一遍,娇羞一笑,抬眼,“林萧,洞箫的萧。”
      在这柔美月光的见证之下,林萧和聂子政,定了终身。
      之后,聂子政带林萧去了一片竹林,竹林深处,是别致的竹屋。
      没了婢女的林萧,难免会有诸多不适,但很快的,在聂子政的帮助下,养尊处优的她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粗茶淡饭,与聂子政齐眉举案、相敬如宾。
      这是她人生中,最甜蜜的时光。
      虽然,她心爱的子政有时会突然消失几日,但总能给她带回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新鲜玩意儿,林萧渐渐地也就没放在心上了。
      她的悲剧,也就在这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
      那一日,聂子政擦拭着手中的长剑,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而她,心有不安,觉得她的阿政这一次可能不会再回来了,可是,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就像平日那样,静静的看着她的阿政。
      再然后,聂子政持着剑,带着那林萧似曾相识的面具,离开了。
      离开前,就如同叮嘱一个孩子一般,她的阿政对她说了许久的话。
      自此,未归。
      聂子政离开的第三日,玉佩多了一道深深的裂纹。
      林萧也不知念了多久,等了多久,只知寒来暑往,花开花谢,身旁也再没了为她御寒的人。
      不觉间,镜中之人青丝成雪。

      。

      沙沙沙,沙沙沙······
      雨声里忽的夹杂着别的声音。
      一瞬间,林萧渐远的思绪被那声音拉了回来。
      朝窗外望去,林萧隐隐约约的觉得有个人影在向她招手。
      “是你吗?!阿政!”
      面庞顿时划过两行清泪,心中悲喜交加的她,忙擦了脸上的泪,也顾不得拿伞,勉强挤出一个笑,踉踉跄跄的往屋外跑去。
      “咔。”
      桌上的玉钗,在微弱的烛火下,泛着一丝惨白的光,伴随着林萧脚步声的停止,玉钗从中断裂,一分为二。
      “阿政,萧儿来找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文文是在读了《琵琶行》后,对琵琶女印象深刻,故将琵琶女这一形象进行再创作的,而文中的名字都根据其职业所起。
    如果文中所写有问题,欢迎各位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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