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之回家要被杀》火灵

4、流星街（四）

　　004.生与死之命运

　　“怎么，你还要考虑吗？”
　　孤儿院的院长办公室里，比索加坐在宽大的靠椅上眯起眼睛看西索，鹰勾的鼻子在唇上打下一片阴影，威胁十足。
　　西索一脸平静地坐在一米多高的窗台上，晃着两条小腿。
　　“只不过是陪莱利雅四处转转这么简单的事，你还要考虑吗？”
　　“杀了多隆姐姐会难过的。”
　　“不杀他我会很难过，不，是我们……”
　　比索加猛地凑近到西索耳边，用了[我们]这个词，危险又蛊惑般地说出这样的话。
　　没有直视比索加尽在眼前的脸，西索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克制自己想要对比索加突发动手的冲动。他静静的一动不动，脸色如常地平视前方。
　　时间缓缓的室内流淌，办公桌上的热茶袅袅升烟，空气中蒸腾着雾气，渐渐凝聚成一滴汗，逐渐顺着西索的脸颊滑下，滑到下巴处挂住，“叮”的一声落下，落在西索的心里。
　　“好……”西索慢慢转动脑袋，对上他侧边一直瞪大了眼睛用蛇样金色的瞳孔注视他的比索加，露出如罂粟般甜美的微笑。

　　很多时候，人们总喜欢用瞬息万变、千变万化、跌宕起伏这类的词语来形容人生的起伏多变，不过人生这东西它也的确如此。
　　早上莱利雅还在家里和多隆两人大吵大闹，摆开擂台大战个两百回合，当然莱利雅只有挨揍的份。
　　“可恶，你又去找那个小鬼？——我忍你很久了喂！”多隆抓住莱利雅用拳头在两边抵住她的两鬓，狠狠压狠狠揉。
　　“喂痛痛痛……放手啦大叔，我和西索说好的哎，今天一起到[边境]去转转。”
　　“去哪里不好偏偏要去[边境]？你小丫头片子最近真是越来越让人火大了！”我压我压我继续压看你丫的还听不听话……
　　“……”这男人好歹也二十大好几了好不，怎么还总跟个孩子般闹腾呢？
　　莱利雅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只好发狠的在半空中抬起胳膊和腿对多隆拳打脚踢，反正吃亏的也肯定不会是他。
　　好不容易从多隆的魔掌中逃出来，莱利雅紧张地站在多隆对面伺机逃跑。
　　其实多隆这些日子也很郁闷，怎么自家小丫头别的本事没学会，速度却越来越快、逃跑的功夫也越来越一流了？难道真的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也没见她把这招用来对付别人去啊。
　　“大叔……”
　　“干嘛？！”多隆没好口气。
　　“今年到底是几几年？”冷不丁的莱利雅问出这么一句。
　　“……你问这个干什么？”多隆突然停手露出笑容，莱利雅却觉得有点冷。
　　“啊，这个啊，那个，唔……”莱利雅眼神躲闪打着哈哈，末了两手一拍认命似的道：“其实我就是想以此作为搭讪的开头套问一下你生日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什么问题吗？”
　　“……生日？”
　　“对。”
　　“你问这个干什么？”这次的口气稍稍平和。
　　“我有礼物送给你不可以啊。”虽说是临时撒谎，莱利雅的确有东西想给多隆。
　　“切……”
　　“……今年是1976年。”多隆小声。
　　果然……
　　莱利雅又笑：“然后？”
　　“然后个屁呀！生日那种东西老子早就不知忘到哪个屁/眼里去了，没有！就是没有！！”多隆又一下子大吼出来。
　　“哈哈哈，成功逃离！”莱利雅趁机逃跑。

　　莱利雅和西索在约定的地方会面。
　　二人走在大街上，早就能如同睡觉呼吸一般以自然平和自如的心态来面对所有的场面，无论是抢劫、火拼，还是杀人、被杀……偶尔路过新堆积起来的垃圾山，他们也会和别的小孩一样一起去里面翻翻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修理一下还能用的东西。
　　没有什么苦难，这里没有什么人会觉得这些东西能够称得上是苦难，一个人的出生无法选择，事实上这里也从来不会有人去考虑这些东西，只不过是活着，习惯性地活在这里的、生生不息罢了。
　　莱利雅扑在垃圾堆上撬开一块石板，发现里面正卡着什么东西，伸手指进去抠却怎么都不出来，转头对西索说：“上次借你用的匕首呢？你说这次带来还给我的。”
　　“待会回去的时候再还给你。”西索笑。
　　“哦。”
　　从上午一直晃悠到下午，中间随便找了点什么吃的，虽然明明西索就在身边一直看着她微笑，并没有什么不同，可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不安？莱利雅渐渐放慢脚步。
　　“姐姐？”
　　“我想我还是早点回去好了。”
　　“……姐姐就这么不想和西索待在一起吗？”西索失落的语调渗透人心。
　　“诶——？没有啦——只是我有点不放心多隆……”
　　一说到多隆，莱利雅心中的不安陡然扩大，她硬生生停住脚步：“不行……不行，我必须要回去，现在就回去，立刻！马上！！”
　　莱利雅猛地转身提高速度往回狂奔，西索一惊，也立刻紧跟上去。
　　不知是因为焦虑还是因为心中那不断扩大的恐惧导致莱利雅自身的潜能爆发，莱利雅此次的速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恐怖。或者已经不能用速度单位值m/s来形容了，而是……突然从一个地方消失，猛地又出现在距离原处很远的另一个地方，开始满街区疯找。
　　假如此时多隆看到这一幕的话，他肯定会说，小丫头终于练成特殊技能了。只可惜他看不到了。

　　西索想要跟上莱利雅的速度，可是两人的训练级别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何况一旦莱利雅的[瞬移]无意识地展开，他就更跟不上了，只能焦急着不惜耗费体力再次加快速度。
　　别死了啊……我的姐姐哟❤
　　待到莱利雅心中那股揪心的不详感越来越强烈已经快要忍受不了时，她终于找到了肢体被截断成很多份的多隆，其中一块上正插着她曾经拿去给西索用的匕首。
　　她默默地呆立了几秒，开始一块一块把那些肢体捡回来，拼装在一起：“要是有[伸缩自如的爱]就好了。”她抱住多隆的头，把他的肩膀靠在自己腿上自言自语。
　　相比莱利雅的疯狂乱找，西索则直取目的地，等他来到这设计好的多隆死地，就看见莱利雅独自在宽大的沙石场里抱着一颗头颅，腿上靠着半块肩膀，埋着头浑身是血像是在说着什么。
　　几乎有一瞬间他以为莱利雅已经死了，可是走近来看，她只是没什么生气而已。
　　而已……
　　“姐姐？”西索感受不到什么痛苦，但他看见莱利雅很没有精神，很不喜欢。
　　“你知道吗？同人里经常喜欢恶搞让青蛙库洛洛君装文艺伪深沉地COS麻仓叶王说什么[背叛从一开始就存在]哦。”
　　“……嗯？”
　　“故事里的主角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转机吧，即使屡屡身陷险境最后也都会化险为夷，可多隆大概只是个炮灰NPC？……”
　　“……”你想说什么？
　　“你说我这会儿要是抱着多隆狠狠地摇他说[你不要睡啊不要睡，再睡就真的醒不来了我们说好了要去甲子园的你不能不守信用呀！……]他会不会醒过来？”
　　“甲子园在哪？”我可以陪你去。
　　“对不起我路痴。”
　　“……”
　　“……”

　　“……咳……咯，喀……”莱利雅将头埋在多隆睁着的眼睛上无声地哭泣，却因为鼻涕堵住了鼻子、浓痰卡住了喉咙抽气抽得太猛而猛烈咳嗽起来，“咳咳咳咳，咳咳咳——……”
　　“呵呵呵……哈哈哈……”
　　莱利雅大笑着仰头望天，一望无际的灰色天幕里，空气阴密沉闷得让人喘不过气。脸颊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细细的往下淌，一直淌，一直淌，像是有无尽的悲哀，怎么流都流不尽。
　　莱利雅跪在地上流泪，眼睛闭着。什么都不想再看，不想看到西索，不想再看到多隆被分成一块一块、遍地的血肉。可无论是睁开眼还是闭上眼，鲜血和血肉都已经爬进眼眶，深深映在脑海里，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等哭够了。
　　莱利雅伸出染血的手抹了一把脸，把眼泪尽数抹掉。
　　多隆说的对，只一次就会把人玩死，玩不死自己，也可以玩死同伴亲人。
　　“西索。”
　　“我在。”
　　“……”
　　“姐姐？”
　　“你成功了。”
　　“嗯♣？”
　　“真恶劣，我说你成功走上了BT的第一步。”
　　西索沉默了一瞬。
　　“姐姐♦”
　　“……嗯？”
　　“我会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不会死哦❤”
　　“……好。”
　　莱利雅说，“好”。

　　处理完多隆的后事，莱利雅拒绝了比索加的邀请，单独留在多隆的房子里，不用担心所谓的安全问题，因为多隆从来都在房屋周围布下天罗地网般的念和毒。不知是不是多隆的执念，这些念不仅没有因为多隆的死而消散，反而变得越来越强。所谓死人的执念……
　　一大早醒来，再没人跑来偷袭攻击、也没人和自己吵架抬杠，日子果然变得万分寂寞无聊。莱利雅修行之余开始认真地捣鼓起多隆的实验室来，技多不压身，学学用毒也不错，事实上这些年她耳濡目染也跟多隆学了不少。
　　这样的日子一晃又是半年。
　　只不过这半年来，那些很久都没有浮上脑海的声音们一个个又开始不堪寂寞地叫唤：[你怎么还没死？][你怎么还不回家？][你到底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你该不是忘了吧！][去找那个所谓最喜欢的人啊快去！……]愈演愈烈。
　　他妈的真是吵死了！莱利雅在实验室里待到烦之后跑到室外，正好看见在屋子外围徘徊来去的西索。
　　“有事？”莱利雅跑到外面，并没有邀请西索进去。
　　“姐姐快逃吧。”西索劈头盖脸的就是这句话，难得的严肃。
　　“比索加又瞎折腾了？”
　　“他找人过来拆姐姐的房子……”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死去的人永远没有过错，活下来的人则应该承受一切。
　　多隆的死，虽然谁都没有出声，但心照不宣大家都知道是比索加动的手。比索加本人的念能力未知，可是从当初莱利雅查看战场并联系多隆近身战特强的强项来看，对方参与战斗的至少有三个人，而且必然少不了放出系的远程作战念能力者，或许还有操作系和特质系的人参与，如果场地上留下的其他碎屑可以作为[媒介]的证明的话。
　　“所以你来叫我逃跑？”
　　“你不愿意♠？”西索突然笑了，甜美又危险。
　　“……怎么会？”莱利雅也笑。
　　什么东西都没带，什么也不收拾，莱利雅随身插着匕首连门都没有关就打算离开，走之前她对西索说：“其实我什么也不想说，总觉得还会再见面的……”
　　“那是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莱利雅毫不犹豫地迈步离开。
　　望着莱利雅远去的影子，西索的笑容渐渐收敛。
　　暂时放飞，等有实力了就亲手折断你的翅膀，我的姐姐哟♥…
　　来到流星街的[边境]，恰巧碰见飞过来空投垃圾的飞艇，莱利雅用[瞬移]能力进入到飞艇内部，悄无声息地离开。
　　西索那小子要是知道，我的逃跑不是逃到流星街别的地方，而是逃离这整块土地，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呢，我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