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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玖(上) ...

  •   【我曾以为我剩下的所有时光都要在失去他的伤痛中苟延残喘,我曾以为我再不会像喜欢他那样喜欢别人。可是当你说你必视我如命的时候,我忽然就信了。】
      自那日之后楚靖溟果真再没有见过李佑,他像是从她的生活里蒸发了一般,哪里都再看不见他——却又像是哪里都有他。这还不同于之前她躲着他,若是他不肯见她,那才是真真的不见。
      似乎连梦里都再看不见他。
      楚靖溟自己也不知道是否后悔,况且有些事情,也并不是她后悔与否便可以解决的。
      他和她,想在一起,真的太难。
      在她见过了息王妃之后,这想法便来的更深,几乎像是梦魇般占据了她的整颗心。
      楚靖溟想到这里不由苦笑,她曾以为她这辈子都会在失去宇文长庆的痛苦中苟延残喘,可她到底是没想得太远,一辈子太长。
      又怎会只有一个梦魇。
      转眼又是中秋,楚靖溟又一次约了其他几个人一同出游。似乎从她来长安那年起,年年中秋,便都要和他们几个一起喝酒聊天,除却去年她病了——可是一想起去年中秋,她却没觉得遗憾。
      这么多年,那时她们还都是孩子,那时还只有钱万三大些,还是受了老侯爷的嘱托带着他们几个出去,唐哲修那时候刚当管家也没多久,来长安也没多久,上了街以后似乎还出了老大的洋相。
      后来钱万三和柳云瑛两情相悦,后来她喜欢上了宇文长庆,后来宇文长庆死了。
      到了现在,她依旧是一无所有的。
      更加没想到的是,这一次聚在一起的,居然只有她、唐哲修还有杨小环。
      柳云瑛和钱万三不知因了什么原因,双双推说身体不适。唐哲修自然是肯跟着她出来,冷疏却因为摇影病了未能成行。倒是杨小环不像之前那般推三阻四,竟是兴高采烈便出来了。
      三个人一同在街上逛着,仍是车水马龙火树银花,可是三人却一点提不起精神来,只百无聊赖踱着步,最后,还是楚靖溟提议,再去从前那家酒肆喝一次酒。
      于是他们又去了那家不起眼的小酒肆,两年未来,那里却还开着,店主,也还是从前那位姑娘。
      那姑娘并没认出楚靖溟来,楚靖溟也几乎认不出她来——不过两年光阴,那姑娘的鬓角,竟已花白了,背也驼了些,面上的笑意也荡然无存。
      他们坐下来,要的酒,仍是藏阿娇。酒还是那样的味道,却总让人觉得少了些什么。
      楚靖溟心情显得有些低落,歪在唐哲修的身边,纵使唐哲修不断说话逗着她开心,她也是一副恹恹的样子。倒是杨小环一个人举杯独酌,显得安静而寂寥。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那老板娘走了过来,看着楚靖溟小心翼翼问道:“我从前是不是见过姑娘?”
      楚靖溟从桌上直起身子来,微微蹙眉,还是点一点头,道:“我两年前在姑娘这里喝过酒,还拿一只金钗抵的酒钱。”
      那姑娘恍然笑了,道:“是了,那时候姑娘有心愿还未能达成,只是不知现在是否已经达成了?”
      楚靖溟点点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低头沉吟片刻,方才道:“我从前那个心愿虽然已经达成,可是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从来就不是心愿达成那么简单的。”她的面容带着清浅的哀伤,手指在酒盅延上来回划过,清凉的酒液激的指节一阵阵瑟缩。
      那姑娘有些不明所以,可是终究不曾多说些什么,只是他们那晚的酒钱却免了,楚靖溟推脱再三,也没能转变她的心意。
      这天晚上他们并没有喝到很晚,杨小环早早也推说有事便先走了。楚靖溟与那姑娘聊了一会儿,那姑娘忙着照顾生意,也没再多说什么。临走的时候,还是唐哲修打听来了这姑娘两年来的事情。
      她从前是有一个门当户对的青梅竹马的,二人前两年便成了亲,可是谁想,成亲之后那男子竟没多久就厌恶了她,还带了一个青楼女子回来,她想同他分开要一纸休书,他却不给她,因要向她要钱,她若不给,便动辄打骂。
      她只能这样苦苦捱着,是以才不到两年的时光,便斑白了两鬓。
      楚靖溟听完叹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真是个可怜人。”
      “的确是个可怜人。”唐哲修也叹一口气,附和着她道:“也难为她了,辛辛苦苦挣的血汗钱,竟都为他人做了嫁衣。”
      楚靖溟轻轻摇了摇头,忽然有了一瞬间的失神,唐哲修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伸手想要扶她一把,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楚靖溟回过神来,扯一扯他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有种青黑的暗影一点点漫上楚靖溟的心头,像是要摧暗整片天光,她却不知道这暗影来自何处。
      他二人这便要回家去,可还没走几步,唐哲修却忽然停下了脚步,楚靖溟一愣,正要问他,刚抬头便也怔在了当场。唐哲修急忙想要拉她,却也晚了一步。
      李佑正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而他的旁边,站着的却是一席红裙的柳云瑛。楚靖溟内心一瞬间如遭雷击,因为更难以置信的是,李佑一只手,正攥在柳云瑛腕子上。楚靖溟像是终于明白为何这些日子这二人都不见踪影,她一下子扶住唐哲修手臂,仿佛没有这个支撑,便要栽倒在地一般。
      柳云瑛也看见了他们,乍惊之下猛地甩脱李佑的手,慌乱地解释道:“阿楚,你听我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楚娘子好巧。”不料楚靖溟还未开口,却是李佑先行打断了她,“还未说与楚娘子听,近日我阿姨请示了阿耶,谈及我与柳娘子的婚事,阿耶已然允准,恐怕近日便要有明旨下来了。”
      楚靖溟险些呕出一口血来,从不知道世间还有这种痛,当日宇文长庆与阿玖之事,又如何能比。
      “齐王!”柳云瑛见她这般,又惊又气,回手便是一个巴掌甩向李佑,却被李佑一把握在手中。
      “怎么?我哪里说错了么?”他笑意盈盈,却刻意不去看向楚靖溟。
      “娘子!”唐哲修担忧的唤她,又狠狠瞪了李佑一眼。
      楚靖溟却忽然摇了摇头,深吸了一口气直起腰来:“那便提前恭喜二位了,只是我今日家中还有些事,不能多叙,来日定将贺礼送至府上。”
      说罢,她竟不待二人回答,便扯着唐哲修朝前走去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嘴角还要带着笑。
      路是她自己选的。
      痛便也只能她自己来捱。
      李佑没再多说一个字,也攥住柳云瑛不叫她说。他只是静默无声地看着楚靖溟,看着她停下来,又看着她继续走,与他身影交错的那一刻都不曾停顿,可她脸上挂着的那个笑容,明明比哭还难看。
      于是直到她走了很久他才回过头看着她远去的那个方向,柳云瑛又一次甩脱了他的手,这次一个耳光利落的炸开在他的脸上。
      李佑被她打的偏过头去,唇边笑意却分毫未变。柳云瑛虽没料到会这样结实的打到他,却实在气急,斥道:“你为何骗她?”
      “我何曾骗她?”李佑笑道。
      柳云瑛指指他,又指指自己,脸色通红:“你我方才所议之事,不就是如何摆脱这桩婚约?你怎的却不解释给她听?”
      “我便是解释给她听,她又能怎么办?她的性子你知我知,若是知你如今境况,怎能不拼命相救?”李佑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柳云瑛,眼中腾起三分寒意。
      柳云瑛知他说得有理,仍气的直跺脚:“那也不能……你瞧她方才样子,分明是气的要吐血了,她身子一向不好……”
      “我如何不知!”李佑终于失态,“可我又能说什么?说我一心只想娶她?带她到太极宫前跪求恩典?我是想,可我想又有什么用!我阿姨说的再清楚不过了,这全天下,我娶谁都行,独她不行!”
      柳云瑛没料到还有着一层在里头,一时也不知如何答话,只能恨恨低下头去:“那可怎么办啊……这圣旨近日便要下了,我却连子舟的人影都没见到。我好容易说通阿耶阿娘我与他的事,如今生出这番波折,却连与他商量一番都做不到。”
      闻言李佑却孤疑望向她,惊道:“你不知道?钱万三就要娶董铭了?”

      第二天早起的时候楚靖溟收到了钱家送来的喜帖,她经了昨夜的事,心情极是抑郁,甫一听唐哲修说起这事,竟是又惊又疑——柳云瑛要嫁李佑,钱万三娶得却又是谁?
      果然唐哲修面上的神情古怪得很,楚靖溟迫切问及他,他却摇摇头,只将喜帖递给楚靖溟,道:“娘子自己看看吧。”
      楚靖溟一颗心在看到喜帖之时猛地“咯噔”一声,像是结了一层冰,又一下子碎掉。
      金字红纸,鸳鸯连理,却是钱万三迎娶董铭的喜帖。
      昔日他的誓言还在她耳畔回响,如今比翼双飞,人却不是那个旧人了。
      楚靖溟一下子冷了脸,身边连着唐哲修同冷疏摇影都一句话不敢说,只惴惴不安的看着她。楚靖溟一把将喜帖拍在桌上,冷笑一声,慢慢道:“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更让唐哲修摸不到头脑,楞了半晌才小心翼翼道:“娘子可是气糊涂了,这喜帖上明明是……”
      楚靖溟一眼扫过去他便住了口,她手指慢慢点着纸上的金字,一字一句寒凉至极:“我自然知道这是谁的喜帖,钱公子此番娶了董尚书的千金,我最亲的姐妹又要嫁天潢贵胄,他二人各寻一根高枝去栖,我难道该不该叹一个好字吗?”
      她一双细长凤眼本是妩媚偏多的,此时微微眯起来,带着的那种寒光显得凌厉至极,吓得一旁冷疏摇影连指尖都不由发抖起来。
      到底还是唐哲修胆子大些,轻声道:“娘子别太生气,我想以钱公子的脾性,断做不出这种喜新厌旧的事,或许另有隐情呢?还有柳娘子与齐王……”
      他不提李佑还好,一提李佑楚靖溟更是胸口一阵憋闷,忙抬手止住他:“他是否有隐情先暂且不提,他的性子我何尝不知,喜帖都送来我这里必是没有回转余地的,我生气也不仅仅是因为他要娶董家娘子这件事。”
      唐哲修闻言点点头,楚靖溟站起身来,继续道:“备车,我立刻去钱府找钱公子。”
      她立刻动身去了钱万三家,钱万三已恭候她多时了,想来他也早知道她要来。
      钱家已然是装扮一新,张灯挂彩,正是要迎娶新妇的样子。楚靖溟冷笑一声,板着脸踏进他家的偏厅,钱万三依旧是含笑的神情,只是眼角的憔悴却重的厉害。楚靖溟坐下来也不说话,只端起提前温好的茶,慢慢饮了一口。
      倒是钱万三先开了口,笑道:“我早知你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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