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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拾壹(上) ...

  •   【你是我在年少时所追求的全部美好。你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在心里,每一句,每一个字,都不曾忘记。只要你活着,我便,什么都不在乎。】
      楚靖溟第二天大早上就去了柳府找柳云瑛,柳云瑛昨日被她吓住了,今日见她神情还有些古怪。楚靖溟倒不含糊,匆匆拉了她进屋,开门见山的道出了来意。
      “云瑛,你可能求求你父亲,带我进右卫府见一个人?”
      柳云瑛反应极快,片刻间已知晓了她要见的是谁,忙一皱眉:“怎么?你认识那黑龙王子?”
      楚靖溟一咬牙点点头,切切道:“岂止认识,他是我救命恩人。”
      柳云瑛闻言神色略松,却仍摇摇头:“难行,我父亲的脾性你是知晓的,最是刚直不阿。且我听闻那黑龙王子当日辱骂陛下的话十分难听,我阿耶必不能同意。”
      楚靖溟面色发白,扯住柳云瑛衣袖,道:“真的没有办法?”
      “只怕没有。”柳云瑛摇摇头,见楚靖溟脸色极差,忙开口劝慰,“他救你一命,你有此相救之意,已是报答,不必太过自责。”
      楚靖溟不知为何唇齿间略一哆嗦,半晌方抖出一句话来:“阿耶从来教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况且……”
      她顿一顿,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云瑛,若我蒙难,你救我不救?”
      “自然要救!”柳云瑛不意她此问,却仍脱口而出,只是说完眉头便皱得更紧,“只是你我之间,岂非他人可比。”
      “自然是不能比的,可即便比之你我不能比,我也非要救他。”
      柳云瑛一惊,联想之前种种,忽然问道:“阿楚,这黑龙王子,难道就是当日令你黯然神伤之人?”
      楚靖溟摇摇头:“不是。”
      “那你又是何必?”
      楚靖溟紧紧握住柳云瑛的手,言语之间很是坚定:“他屡次救我,且知我信我,我不能不救。”
      柳云瑛见她如此,只能长叹一口气,道:“罢了,你先等等,待我阿耶回来,我去替你问问罢。”
      楚靖溟点点头,握柳云瑛的手握的更紧些:“多谢你,云瑛。”
      柳云瑛却摇摇头:“我阿耶的脾气,只怕是玄了。”
      果不其然是被柳云瑛说中了,当楚靖溟见到一脸不忍的柳云瑛走回自己眼前,已知晓了柳将军的答案。
      她心中一阵气血翻腾,几乎要坐不住。柳云瑛冲上来扶住她,眉间哀伤更重:“阿楚,你要有心理准备,我阿耶说,陛下心中恐怕已有了决断,应当就在这几日了。”

      楚靖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府的,若不是唐哲修扶她,她只怕已站不稳了。老侯爷这时恰在正堂中坐着,见楚靖溟这般模样,不由锁紧了眉头:“慎书,她这是怎么了?”
      慎书是唐哲修的字,老侯爷一贯不轻易叫,此时吓得唐哲修直接松了扶住楚靖溟的手。楚靖溟晃悠两下,才扶住屋门勉强站住。
      “回侯爷的话,娘子今日去寻芸娘子,恐是天冷受了些寒气……”
      “阿耶。”然而唐哲修话还不曾说完,楚靖溟已扑通一声跪在老侯爷面前,切切道,“求阿耶救一个人。”
      她神情难得的悲切,竟是吓了老侯爷一跳,他从来对楚靖溟十分疼惜,如今见她此番情状,亦甚是不忍:“真哥儿,你先起来。”
      楚靖溟却摇摇头,哀声道:“求阿耶救一救那黑龙王子。”
      她此话一出,别说是老侯爷,连唐哲修都吓得不轻,他之前虽一直对敖澈的身份有所怀疑,却从未与那大逆不道的黑龙王子联系在一起。而老侯爷更是重重一拂桌案,斥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胡话?”
      楚靖溟又点点头,继续道:“那黑龙王子,于我有救命之恩,我非救不可,还请阿耶,代我去向魏相说说情。”
      敖澈之事,皆因魏征梦斩黑龙而起,今上本就答应了黑龙王要庇护之,却未能成行,如今对敖澈,到底尚存了几分愧疚,如若魏征松口,今上想也不至于真要了敖澈性命。
      老侯爷深深看她一眼,忽然挥手让唐哲修出去,唐哲修虽不放心楚靖溟,却亦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屋去。
      “你可知你阿娘当年为何要将你交托于我?”
      楚靖溟深知,于是她低下头去,咬咬牙:“那我也必须救他。”
      老侯爷又问:“单你与黑龙相识一事,便可让陛下存疑,你阿娘多年安排毁于一旦,你可知道?”
      “我知道。”
      “你救他,有愧于你阿娘,不救他,有愧于你自己,难道你阿娘多年为你,不值得你为她受愧吗?”
      楚靖溟无言以对,可她仍不肯起来,只固执跪着。老侯爷长叹一口气,又道:“你自小聪慧懂事,这些事我不说你也应当明白。可即便你不明白,我也说与你听过了,你便就此罢手吧。”
      “阿耶说的,我都明白,此间取舍甚难,可我却是想清楚了的。阿耶既如此告诫我,那我亦想问一问阿耶,当年阿耶收养我,又是不肯有愧于谁?又是为报谁的恩情?”她边说便幽幽抬眼,狭长凤眼中闪着粼粼波光。
      老侯爷愣住了,没料到她反问出这一番话来,连嘴唇都抿起,显然有些动气。楚靖溟却不肯停下,不等他答话,又道:“阿耶养我,是不肯有愧于我母亲,却因此愧对陛下,但我更想知道,阿耶当年取舍间,养我或不养我,哪一个更无愧于自己呢?”
      “混账!”老侯爷终于动了气,一把将手中茶盏掼在楚靖溟腿边。
      瓷片的碎裂声将唐哲修也炸了进来,他几步小跑进来挡在楚靖溟身前,还没能开口,就听老侯爷怒道:“你给我跪到外面去,不想明白不许起来。”
      唐哲修闻言慌忙跪下来,正要为楚靖溟求情,楚靖溟却咻的站起身来,抬脚朝外走去。唐哲修跪也不是,起来也不是,忙道:“侯爷,娘子有什么错,侯爷只管多骂几句就是,娘子身子弱,这种天气,怎么能跪到外面去呢?”
      老侯爷面上亦稍有不豫,正欲开口,却见楚靖溟已然一撩衣摆跪到院中,一张脸清白交加,神情却很是坚定。老侯爷见状,本已有些心软的心也冷硬下来,再不看唐哲修一眼,起身回了自己屋子。
      这一日自清早起便下了雪,院中石板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楚靖溟甫一跪下,便觉得膝盖似是被巨石碾过一般。她自柳云瑛处回来时已不很舒服,此刻更是觉得胸中一阵阵的气滞沉闷。
      唐哲修几乎是连跑带扑冲到楚靖溟身前,四下瞥了一眼就要扶她起来,却被楚靖溟喝住。唐哲修无法,一阵咬牙跺脚,这时只听一声尖锐哭声从身后传来,便瞧见一个中年妇人趔趔趄趄杀出来,一把将楚靖溟搂在怀中,嚎道:“我的儿啊,你这是何苦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叫我怎么办啊?”
      楚靖溟一见到自己的乳母,方才的倔强硬气皆消失不见,几乎眼泪就要掉出来,可还拼命忍着,要从湄姨怀中挣出来。湄姨一边死死箍着楚靖溟不放手,一边冲着唐哲修拼命使眼色。唐哲修鸡贼,得了令一溜烟已哭丧着嗓子追着老侯爷去了。
      他们这边院中闹得厉害,另一边不被人注意的角落里,竟藏着两个身影无人发觉。二人皆是银发,在雪中更显模糊,正是宇文长庆并狐妖阿玖。
      宇文长庆从她出来跪着时已躲在暗处,见她此景,面上浮现出极其痛惜的神情,他平日里表情并没有许多,这一下有了神情,竟仿佛是那刻骨的疼痛,都疼在他自己身上。
      与他同来的阿玖又怎能看他这般神情,沉下脸便开口劝他:“公子又何苦为她伤心,公子可是忘了,当日她带了那条黑龙一起来泉湖,还险些伤了公子。前日更是为了那条黑龙,害公子受了伤……”
      宇文长庆听到这里却摇了摇头,他远远看向楚靖溟的一双眼睛里竟满是痴缠,一如阿玖看向他的,他叹了一口气,举步便要走过去。
      阿玖忙拦住他,秀眉一蹙,纤手死死扯住他的衣袖:“公子不能去,公子难道忘了,从前娘子在时逼公子立下的毒誓,公子此生,都不能再见宇文将军。”
      宇文长庆闻言果真站住了脚步,他猛然看向阿玖,终究还是未再朝前走去。阿玖这才松开了他的衣袖,看了看他,依依继续:“娘子从前与将军决裂,勒令公子发誓,母命难违,难道公子也要为了她破例吗?”
      宇文长庆摇了摇头,可眼睛里却满是不甘,他眼前浮起一个女子坐在轮椅之上的孱弱病影,他阿娘为生下他九死一生,他又怎能违抗她的意愿,可是——
      他看了一眼楚靖溟,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看会了阿玖,眸中已带了亮,开口道:“我虽立誓,可你没有。”
      阿玖一脸震惊的看向宇文长庆,许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她不可置信的看了看他,方恨恨的转过头去:“我才不去。”
      “阿玖——”宇文长庆皱了皱眉头,远处的楚靖溟已不支的倚在了湄姨身上,他也在顾不得什么,焦急道,“我求你。”
      阿玖仍是不允,只一味的别过头去不肯看他,僵持许久,就在阿玖以为他便要放弃的时候,他却嚯的一下跪在了她的面前。此举惊了阿玖一跳,她终于看他,又惊又气之下猛地一跺脚,怒道:“我现下便去杀了她。”说罢,抬脚就要走出去。
      宇文长庆赶忙站起身来拉住她,他的面容已不复从前的冷漠平静,而是少见的隐隐透着怒气:“你若伤她,我必不顾往日情谊。”
      阿玖不料他说出这番话来,豁然惨白了一张脸,比死人还要难看。她不知道为什么宇文长庆会为了楚靖溟付出这样多,却觉得有一条毒蛇开始撕咬自己的心肝。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低下头,掩去湿润的眼角,轻声应允:“你不必如此,我去就是了。”
      风雪更胜,却比不得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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