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清安］樱落彼岸》兔九

20、尾声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 加州清光端坐在沙发椅上，却低垂着眉眼，始终没有和对面时之政府的代表对视。对方倒也不强求，反而从头至尾一直抱着微笑，十分耐心地听着清光叙述此事的始末，却也不住地在心中感慨，从这位加州清光身上再也看不出本应有的意气风发，而那凹陷的双颊和眼下的乌黑却让人觉得他像一位欲望无法得到满足而变得颓废萎靡的瘾君子一般。

　　“我知道了，回去以后我会好好和上级汇报的，十分感谢您的配合，加州清光先生。”思考了半晌，身着藏青色和服的女子轻轻扶着一旁的茶几站起身，随手将刚刚用来记录的笔记簿递给在身边侍奉的助手，忍不住又瞥了一眼加州清光怀中紧紧抱着的蓝色內番服，“另外，加州先生...也许我不该对此事妄作评论，但是我听说，那件事后您一连几天水米未进…自然，此事刚过一周有余，您的心情我自然也可以理解，但我希望您可以好好思考一下大和守先生救您的初衷，我想他自然是不愿见到您现下如此自暴自弃的状态的。”

　　“…” 加州清光依旧没有抬头，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女子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无奈地叹了口气，却也不好再继续说些什么宽慰的话，“好吧，加州先生，我们今天的任务就结束了。至于关于您本丸的情况…的确是有一些复杂的，所以可能对此做出决策的时间要久一些，烦劳您转告其他刀剑耐心等待，这期间不会给您们安排任何任务，就请您们利用这段时间好好整理一下心情吧。”

　　“欺骗我们…没有什么意义吧…” 正当时之政府的一行人刚刚准备跨出门去时，加州清光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引得众人纷纷疑惑地回了头，“欺骗… 不好意思，加州先生，我们不是很理解，您说的欺骗是指…？”

　　“事到如今就没必要继续装傻了吧。” 加州清光从沙发椅中起身，第一次与众人对上了目光，那其中蕴着的冷漠和绝望让女子看得心头一凉，“现如今主公也死了，本丸的令牌也被毁掉了，本丸被肃清也只是时间问题了吧？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其他的四个本丸基本上都已经被处理掉了，就请现在给个准话吧，什么时候轮到我们，也让我们少过几天这种提心吊胆的生活。”

　　“…加州先生，虽然很多时候我们的决定看起来似乎不近人情，但一定会在每件事上秉公办理的，” 女子皱起了眉头，目光移向加州清光腰间的红色荷包，“我现在可以大大方方地承认，其他四个本丸是被依律处理了没错，但却也不会连坐到无辜的本丸。虽然我的灵力在同僚中并不算数一数二的强，但我还是能探出本丸令牌的力量的。既然你们的令牌还在你腰上好好地挂着，那自然不用担心这个本丸的存留问题…还是说加州先生，您为了想自己解脱而不介意把整个本丸的刀剑拉下水吗？”

　　看到加州清光的神情一瞬间变得错愕，急急忙忙伸手扯开那个红色布袋的样子，女子又明白了些什么，也收起了刚刚的声色俱厉，“我大概知道了，加州先生，大约又是大和守先生换掉了令牌而您依旧被蒙在鼓中吧…我记得您之前提过，您曾经撞见他在刻某样东西，想必便是与此事有关了。既然如此，那就请您想一想，大和守先生如此煞费苦心究竟是为了谁？若您一直这么消沉下去，大和守先生的牺牲究竟还有什么意义？您可算辜负了大和守先生的死？我可以向您保证，这座本丸会在某一天继续开始运转，但在这之前，就请身为初始刀的您费心维持一下本丸的正常秩序了。“

　　不知时之政府的人已经离开了多久，加州清光仍然在原地愣怔着，这些天来，他一直在表面上拼命维持着的坚强突然被刚才女子的一番话击得粉碎。“是…啊…只有我好好活着，安定才不算白死…” 加州清光一瞬间突然慌张了起来，若是安定知道他辛辛苦苦救下的自己居然颓废至此，他会不会生自己的气？他会不会怪自己？

　　连忙用衣角擦了擦不知什么时候已流到腮边的温热，加州清光小心翼翼地将抱着的內番服重新放回柜中，转身取出那枚樱花发卡贴在了自己的胸口。拉开房间的帐门，因着许久没有直接暴露在阳光下，清光抬手遮了遮那略微有些刺眼的光线。

　　向后院中走去，入夏得景色便不如同春日那般五彩斑斓，只有那一朵曼珠沙华在周围饿的一片翠绿中鲜红地格外夺目。蹲下身来碰碰伞形的花瓣，那花在徐徐清风中却如同做出了回应一般，微微蹭了蹭清光的的手心。感受到了手心的瘙痒，清光久违地露出了笑容，俯下身轻轻将唇覆在了花顶上。
　　对不起…安定…
　　你一直放心不下我…对不对…
　　你不要担心…我会坚强…
　　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清晨的空气中总带着那么些许凉意，和往常一样，没了出阵任务的本丸便不如以往那般繁忙，似乎已经很久不见伴着晨曦整理出阵行装的刀剑们了。此时天色尚早，孩子形态的短刀们自然是要赖床的，而负责日常任务的其他打刀太刀们也就乐得悠闲，趁机也在温暖的被褥里多卧一会才陆续起身一一开始自己当值的內番。

　　“啊啊…果然呢，蓝色的指甲油果然还是丑死了！” 看着指尖的点点宝蓝，加州清光叹了一声，顺手抓起桌上那瓶已经用的见底的指甲油拧紧盖子，塞到了那个敞着口的天蓝色小木盒中。木盒里面已经挤满了不少东西，让清光费了好大力气才合上了盖子，“…又要和长谷部商量商量让我去万屋采购一下了…这次试试孔雀蓝，应该比这个颜色好一些…吧…”

　　拎着一把水壶拉开通往走廊上的帐门，清光的刘海瞬间便被扑面而来的气流直接吹到了头顶，吓得清光直接丢下东西，用双手把自己的头发死死压了下来。往四下里看了看，走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身影，清光便暗自松了一口气。

　　“呼…幸好…现在的发际线可不能被其他人给看到…” 加州清光心有余悸地弯下腰伸手去捡那个被自己刚刚扔下的水壶，却被又突如其来的一阵风吹了个哆嗦。虽说现下正时值四月初，好歹也算是入春，院内的樱花也开了不少，可一旦刮起风来，这温度还是会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

　　盯着自己身上松松垮垮的素色睡衣思考了几秒，清光又重新转身回屋，换上了略有些厚度的暗红色内番服。想了想，又抓起那条纯白色的围巾在脖子上胡乱绕了两圈，往脑后一抛，清光这才拎回水壶昂首阔步地走出卧室，回手拉上了已有些陈旧的帐门。

　　穿过院子到本丸的另一头给手中的壶灌水时，却还是没遇上其他的刀剑，甚至平时总能听到的短刀们的打闹声今日也似乎销声匿迹了。加州清光只觉得有些奇怪，虽然自从那件事过后本丸确实没有新的刀剑出现，一直保持着寥寥十几把刀的数量，不过鉴于本丸的面积本就不大，所以之前每天早上出门后还是需要说上几声早安的。况且今日又不轮到自己当值內番，更是本应该看到几位忙碌的刀剑，这样冷清的情况却还是近一年以来的头一遭。

　　光顾着思考今日的情形，直到水漫出了壶口加州清光才发觉。手忙脚乱地关掉了水龙头，又把壶中的水撇掉了一些，清光这才擦了擦头上的细汗站起身来，一面往后院走一面继续疑惑着这不同寻常的寂静。

　　内心忽然有一股不安的感觉腾起，让加州清光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匆匆转过墙角来到后院，直到那株在微风中左右摇摆着的血红像往常一样映入眼帘，一直加速着的心跳才重新平复了一些。

　　安定走后，加州清光便经常来这里坐着，一坐就是几个时辰。有时会自言自语般向着这朵花絮絮叨叨些琐事，抑或是无言地看看云，看看天，偶尔也会捧着冲田君的传记声情并茂地读。说到动情处，那花还会像是回应般地摇晃两下，就如同是真的安定在陪着自己一样，清光倒也一点都不觉得疲倦。

　　“啊啊，安定，我今天晚来了一会呢，你没等急吧，” 盘腿在那朵没有一片绿叶的花边坐下，加州清光慢慢地用手中的壶湿润着花朵根部的泥土，“我昨天又向歌仙学了新的菜式呢…我记得你之前很喜欢的，等我哪一天练好了，亲手做给你吃好不好？你放心，我再也不会像以前一样炸厨房了…”

　　“呐，安定…你就不能回来嘛…没人抢我的点心吃…我都胖了…” 这些天来，清光第一次体会到身边最重要的人离去之后，被孤零零留下的自己究竟会是多么痛苦无助，大约...就像当年的安定一样。有些事情，即使那人不在了，刻在骨子里的习惯依旧无法改变，比如睡觉时每次都忍不住多铺一床被褥，比如洗澡时不由自主地会带上那人常用的薰衣草味香皂，再比如看到樱花再次绽放时总会下意识地回头想去拉记忆中的那个人。

　　“都一年了呢，你走了一年，我们本丸也闲置了一年…虽说时之政府经常有人来给我们送资源，但没有战斗的日子还是稍微有些无聊啊…而且你又不在，平时能和我多说两句话的人也没有…” 眼看水浇灌得差不多了，清光随手将壶撇下，靠在身后早已开满樱花的树干上，眼底堆积着的却是藏不住的落寞，“安定啊...我是不是很没用，明明答应过你要照顾好自己的，可是直到现在都还是没有办法坚强起来...”

　　鼻尖一阵发酸，加州清光连忙扬了扬下巴，“唔..不行！安定一定不会喜欢看到我这种脆弱的样子的...”天空中除了几缕薄得都快让人看不清的淡云之外就再无他物，把将要溢出眼眶的温热又生生憋了回去，清光便就这么抬眼盯着随风哗啦啦作响的树叶出神了好一会儿，像是能从那些树叶的纹理上看出什么端倪似的。

　　“嘿——！加州！” 远远传来的叫喊声让正沉浸在回忆中的加州清光一个激灵站起身来，却因为反应过激的动作让自己手肘上的麻筋直直撞上了樱花树干上一枚突出的结节。“呜啊！”随着大脑忠实地不停接受着来自肘部的酸麻感，清光揉着刚刚撞伤的部位呲牙咧嘴，眼前不住闪烁的金光好半天没能褪去，要不是有那棵树可以靠着，只怕他早就直接蜷缩在地上了。

　　“额…加州，你还好吧？”是药研的声音，才感觉酸麻感稍减的清光抬起头刚想回答，却被眼前的阵势吓了一跳。站在自己面前的足足有十几人，似乎整个本丸的刀剑全都聚在了自己面前，加州清光想到自己刚刚的形象被如此多的人尽收眼底，脸上不禁一阵红一阵白，要出口的话也硬生生地被堵回了喉咙中。

　　“啊啊你们今天是犯的什么毛病，一个个地这么大阵仗，还平白地把人吓一跳，啊痛死我了喂！”本来突如其来的惊吓便已让加州清光十分不爽，自己刚刚的窘态还被本丸诸剑看了个遍，这对于无论何时都死好面子的加州清光来说的确是一件极度让人难堪的事，所以平时很少发脾气的清光此时颇有些恼羞成怒，声音也比以往提高了不少，吓得五虎退抱着往怀里钻的小白虎直向一期一振身后躲去。

　　“啊...加州...其实...”“不要怪他们啦清光君，说起来这一切的缘由责任都在我，原也是我请他们带我来看你的。”一个陌生的嗓音打断了正要开口的药研藤四郎，这个之前从没听过的少年音让加州清光一愣，刚刚积攒的怒气也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留下的只有些许茫然。

　　“那个...加州君啊...这位是时之政府派来的接任这个本丸工作的新审神者，从今天起他就是我们的主人了，刚刚我们都去招待了，只是独独没见到你，所以这位...主人才让我们带他来找你。去你的房间你也不在，所以我们想着你一定还是在这里，所以就一起过来了，你别见怪啊。” 揉了揉身后五虎退毛茸茸的脑袋，一期一振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了口，毕竟也是自己一时大意，忘了单独通知昨晚没来吃晚餐的加州清光今日有审神者抵达的消息，现在也只能尽力打打圆场了。

　　加州清光这才注意到众人中簇拥着一个栗色头发的少年，只看体态样貌也不过十七八岁而已，虽然好像能比穿高跟靴时的自己还要高上一点，但是看似却异常地弱不禁风，穿的也是十分单薄素简。只是身上简简单单地披了一件略有些松垮的白无垢，脚下踩着一双样式十分古朴的茶褐色木屐，再加上不知上面绣着什么铭文的抚子色护额，这位新任审神者全身上下竟也没有多余的装饰。

　　“哈哈，清光君你似乎是很困惑的样子呢，是不是因为我看起来不太像是审神者？也对啦，我自己也知道我现在的模样还是蛮颓然的，”注意到加州清光上下打量自己的目光，审神者轻笑着耸了耸肩，顺便扶了下自己有些歪的护额，“不过你们放心，虽然看上去不太可靠，但是我自认还是有些能力，是不是听起来像在自夸？嘿嘿，这么说自己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

　　“啊？没有，并没有怀疑您能力的意思，您别多想...”下意识地看向审神者的双眼，眼神交汇的一瞬间，清光却从那对浅棕色的双眸中看出了一股全然不符合眼睛主人青涩外表的深邃，而隐隐给了自己一股眼前这个少年已经遍经世事的错觉，竟与自己之前在练习场上见到的三日月宗近，甚至是小乌丸的眼神有着许多类似之处。

　　“啊哈哈清光君果然如同他们说的那样，真的很温柔呢，”侧过头避开加州清光的目光，栗发少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身后的众人挥了挥手，“啊...大家...我今天到得似乎有些不是时候，各位还都没用过早点吧。我刚刚想起，我给大家带了现世的点心，来的时候放到本丸的食堂了，不介意的话就请大家都去品鉴一下如何？”

　　“好欸——！”几把短刀听了，便生怕别人抢了自己那份，个个都拼尽全力向食堂的方向冲去，留下机动并不高的一期一振在后面苦苦追赶。而长谷部，烛台切等人也都看懂了新任审神者的暗示，便知趣地三两陆续离开了后院。不多时，院落中又重归了寂静，樱花树下，只有清光仍杵在原地，和一直微笑着的审神者相对无言。

　　“清光君，希望你不会怪我唐突，但是作为一个接任的审神者，我觉得我有必要了解之前这个本丸遭遇的事情，包括一些细节，”不知面对面沉默了多久，清光内心越发地忐忑，这时栗发少年却突然开了口，边慢慢踱步到那株彼岸花旁，弯下腰来开始仔细端详起那奇异而艳丽的红色，“所以...我知道了你和之前安定君之前发生的一切。安定君的确是很在乎你，不过我也看的出来，清光君你也十分在意他...清光君，我希望我现在说的话没有让你感到不适吧？”

　　“...啊？没有，没有。只是很久没有人主动向我提起安定的事情了，所以不过是...有些不习惯而已。”心知自己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份不自然被审神者敏锐地捕捉到了，清光也没有多加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况且眼前的人一直散发着一种十分亲切且可靠的气息，实在是让人不由得对他敞开心扉。

　　“这样啊...那就好。清光君，其实我知道安定君作为你心中的一处伤，我本不该主动提起他的，只是...”少年将目光从花上挪开，笑吟吟地看向清光，“这么说吧，我来之前给每位刀剑都准备了一份独特的礼物，而清光君你的礼物...我放在锻刀室了，你不去看看吗？我猜想你应该会很喜欢的。”

　　领会了审神者的意思，清光脸上的神情有了那么一瞬的欢喜，但不过短短几秒却又重新回归到了黯淡中，“嗯...谢谢您，主人。其实我之前也不是没想过这样的方法，而且事实上安定的本体刀也并不难获得。只是我总感觉无论再有多少新的安定到来，真正属于我的那一个安定却永远不会出现了...一想到要与其他的安定相处，我总是觉得怪怪的，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们，所以虽然很感激您的用心，但是请原谅我没有办法像您希望的那样去做。”

　　本以为自己的话会拂了审神者的一番好意，但少年脸上的神态竟没有一丝改变，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会说类似的话一样。清光心下疑惑，却也不好追问，只能耐心等对方开口。“是呢，清光君，我的心思其实是和你一样的，我又何尝不知道你心中的安定没有办法被其他替代。虽然你可能不相信，但我的确是经历过和你十分类似的处境的...”提及到自身的过去，少年棕色的瞳中霎时间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表的哀伤，但很快便被压抑了下去，“...其实在我的家乡有这样一个传说，当有人面临死亡却还是有无法放下的人的话，就会化作脑中所想的最后一样物品，陪在那个人身边。我想，这朵花的出现便是安定君放不下你的最好证明吧。”

　　“其实，若灵魂不愿，是可以不立刻转世的。这株花怎么说也是灵魂力量的产物，若是安定君的灵魂还未重新在别的本丸显现，我倒是通晓一个法术，以这朵花为引，将徘徊在三途川的安定君的灵魂拉回来。”少年从怀中掏出一张小小的符纸，外表上看却和普通的委托符有着天壤之别，还隐隐散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像是有一个完整的灵魂被封印在里面一般。

　　“当然，此法的前提是安定君并没有轮回到其他本丸，且即使安定君的灵魂的确还在三途川等待，失败的几率也并不低。也许媒介和灵魂的联系会太过薄弱，也许他的灵魂抗拒回归，也许他的灵魂已然不完整...这些都是有可能导致此术无效的前提，不过以我的阅历来看，这大概也是你能找回安定的唯一办法了。”审神者将符纸在花上轻轻沾了一沾，但即使那符纸与花瓣只有片刻的碰触，清光却从那须臾中感到了一股随算不得遒劲，却十分绵延不绝的灵力，甚至比之间接触的大多时之政府的官员的灵力都要深厚不少，这让他不禁又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审神者，对这个看似虚弱的少年的印象也改观了许多。

　　随着那张符纸晕出了一圈微微的红光，一道清晰的刀纹便以血红色的形式在上面慢慢显现出来，在那熟悉的图徽映入眼帘的一瞬间，加州清光浑身一震，双腿便不自主地迈上前去，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属于心中那个人的印记。打刀的反应全然落入眼中，少年微微一笑，拉过加州清光涂着蓝色甲油的手，把那张牵动着他心弦的符纸置于他掌中，却紧接着打了个呵欠。“啊哈......所以，究竟要不要用这最后的机会一试，我现在把符纸交给你，清光君你就自己决定好了。不过现在倒是有些困了呐，我回去补一补觉，清光君有时间你们一定要来我的房间尝一尝我酿的羊羔酒啊。”

　　握着掌心那张薄薄的纸符呆楞了许久，加州清光再次回过神时想向审神者道谢时，少年早已不见踪影。那平日里随心而进的锻刀室现在却成了自己最想去而又最不敢去的地方，加州清光怕极了，他怕这个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希望最后会变成泡影，他怕属于他的安定还是无法回到他的身边，明明是片刻就能走到的地方，清光却有些抬不起腿。

　　“我是大和守安定，虽然不易使用...欸，清光，一年没见，你变得憔悴了耶，没原来可爱了，嘿嘿...”

　　当再一次从那一对湖蓝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时，当自己的无数次呼唤终于有了回应时，当他一年来的日日夜夜朝思暮想，为其痛彻心扉的人再次站在他面前时，加州清光反而一时不知该怎样应对了，心中的狂喜明明让自己痴痴地笑了起来，但泪水却一瞬间在脸上肆意横流，肩头更是颤抖地厉害。

　　是...

　　是我的安定...

　　真的是只属于我的那个安定...

　　你终于回来了...

　　“笨蛋清光，好久不见，我回来了。”一阵温暖贴上自己的身子，加州清光这才意识到自己已被那人牢牢抱住。抬起一只手回拥住安定的腰身，另一只手却一根一根地不停捻过怀里的人后脑的每一根发丝，似乎是只有这样做才能证实这人是的的确确回来了一样。贪婪地嗅着那人发丝间的气息，清光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按在安定清瘦的腰背上的手上上下下地抚过那人的一节节地脊椎骨，加州清光把头埋在大和守安定的颈间呜咽着，无论再怎么努力，也只能从喉中拼命挤出几个含混的字眼。

　　“...呜...安定...真的是你回来了...”

　　“是我，清光，我在，我就好好地在这里。”

　　“...别再留下我一个人了好不好...”

　　“好好好，我不走了，我以后都不走了。清光你怎么变得和小孩子一样，哈哈。”

　　“...哼，啰嗦死了...”

　　“话说清光啊，我以后还是会报你给我脚上涂指甲油的仇哦。”

　　“...随你...”

　　“啊嘞嘞？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清光变温柔了啊...”

　　“本来...就很温柔。”尤其是对你。

　　“那个...清光...要不要先松开我？”

　　“才不要，我还要继续抱着。”

　　“可以放开了啦，都好久了。”

　　“就不要。”

　　“真拿你没办法。”

　　……

　　“欸欸什么情况？”

　　“怎么了，狮子王？”

　　“烛台切你快看，那棵万叶樱居然开花了！”

　　“啊...真的是，好壮观啊!”

　　“可是...为什么突然会开花呢？明明之前从来没有过...主公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啊？问我吗？”少年似乎是没料到自己会被提问，转头盯着那株几乎要把天空映成粉色的万叶樱看了好久，“这个啊...因为樱花比彼岸花漂亮嘛！”

　　“什么啊...不懂主公的意思欸...”

　　“嘛，不要关心那么多了啦，既然开花了那我们就去那里野餐吧！”

　　“好诶！！”

　　轻轻抿了一口杯中的羊羔酒，少年靠上有些落了漆的红色廊柱，“果然啊，无论怎么看，樱花都比彼岸花要美好的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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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等等等等！别急着END，我还要再写一点OOC的东西（被打死）

　　“话说清光啊…”

　　“嗯？”

　　“刚刚就想跟你说了，你的指甲油颜色好丑哦…”

　　“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

　　“本来就是嘛…不过你不要担心啦，反正原来那个红色的也没好看到哪去。”

　　“安定！你这家伙！” 这个白痴说自己现在的指甲油颜色丑也就罢了，但是居然还敢嘲笑自己以前用的颜色，意思就是说他一直觉得自己涂的指甲油很丑咯？清光有些气急败坏，当机的大脑却一时想不出说些什么来反驳对方的话，反而给了安定自顾自地说下去的机会。

　　“我跟你说啊，这次在三途川，我可看到了超好看的红色呢！那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海，真的是好壮观的，而且那里的天一点也不像他们说的那样一片漆黑，只是有些阴罢了，就像…对了，就像夏天下雨之前的天色！” 安定越说越欢快，身体也不自觉地随着话语左右扭动着，如果不是清光正抱着他，恐怕下一秒就要跑到院子中间手舞足蹈起来了，“那些花真的一眼都看不到尽头欸，感觉比我们上次去看的那片海还大还宽，你都想象不到当时我有多震惊。看到那些花以后，我才真正知道有一种红色是那么漂亮诶！话说清光你真应该用那种颜色的指甲油，那样肯定就比现在可爱多了！我当时甚至都想飘到那一大片花中间在那里躺着。即使什么都不做，只是被那些花围绕着，都让人感觉很幸福呢！”

　　“…哼...照你的话说，既然我一点都不可爱，那里又那么好，那你干嘛要回来，干脆在那里一直待着算了…” 清光有些赌气地故意收紧了双臂，安定在清光怀里被勒得大脑充血，差点没把舌头吐出来，“呃…咳咳…清光…喘不过气了…”

　　“…” 略微松了松力气，清光还是满心不快，把下巴搁在安定的肩上再也不发一语。察觉到清光的小脾气，安定心中偷笑，故意想逗趣对方的心思也愈发重了，“真的真的，清光我和你说，那里真的超美的！不过啊...”

　　安定的气息吹在耳朵上，让清光感到有些痒，忍不住偏了偏头，“不过什么啊？”

　　“不过...不管是哪里，不管是什么东西，都比不上清光你好看。”话刚一出，安定就感觉紧紧抱着自己的人身子一僵，好半天没有再回应。稍微又想了想刚说出口的话，安定自己也突然害羞了起来，一双耳尖都染上了红晕。

　　“安定...我有点...”再次开口的时候，清光的声音突然变得比刚才沙哑了很多，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样。“清光你还好...额...”刚关切地想询问一二，安定却突然感到了贴在自己下腹的炙热，霎时间身子变得比刚才的清光还要僵硬。

　　“安定...其实我在想...”“不要！”突然挣脱了清光的臂弯，安定顿时像只兔子一样冲了出去，清光愣了一下，赶忙紧随其后穷追不舍。

　　“不是，安定你先别跑听我说！”

　　“才不听！清光你个大色狼，别过来！”

　　“好你个臭小子，你等我抓住你有你好受的！”

　　“啊——！来刀啊，抓变态啊！”

　　“你别喊！”

　　“就要喊，略略略！”

　　……

　　轻轻把书柜上的最后一个空位填满，栗发少年揉了揉因为收拾房间而有些酸痛的臂膀，“啊...总算都整洁了！”

　　绕到桌后在软椅上坐下，少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镜子，右手指在上面轻轻画了几道图案，不多时一个青年的面容便出现在了那面镜子中，看到镜前的少年，仿佛很惊喜一般地开了口，“哦哟哟，终于知道和师兄联系啦，怎么样，一切还顺利吗？”

　　“还挺好的，那件事多谢你了，师兄。”

　　“唉唉，说谢谢做什么，从小就一直宠着你，还帮你收拾烂摊子，这样一个小忙又算得了什么啦。”

　　“啊啊师兄不要把我说的像是很无能一样...不过毕竟这可是逆转生死的事情，你真的没遇到什么问题吗？”

　　“安啦师弟你尽管放宽一百个心，好歹你师兄我人脉也不窄，而且他们也乐得摆脱这个固执地非要一直等下去的灵魂...别说是这些小官了，就算伊邪那美亲自来了我也有把握说的动，你就安安心心做你的事吧！”

　　“那就行...不过说真的，他们两个真好啊，也没枉费我花了好久了解这个地方之前的情况。”

　　“话说回来，以我这么多年来对你的了解，你不像是爱管这些无关紧要的闲事的性格啊…怎么，我之前那个只会躲在我身后，拽着我衣角的小师弟终于要重整旗鼓，出手帮天下所有的有情人…呃…有情刀终成眷属了嘛？” 镜中的青年摆出一幅轻浮的笑脸，打趣着棕发的少年。

　　“嘁…性格哪里能有那么好改，看看你不就知道了，都已经是结了婚的人了，还和以前一样那么不正经。” 年轻的审神者脸上咧了咧嘴，起身走到窗边倚在窗框上，盯着远处那棵巨大的万叶樱，目光里的笑意渐渐消失地无影无踪，“但是有什么办法呢，又不是所有人的过去都像我的那般不堪，经历了那些，所以就更看不得这种生离死别的事情了啊…况且…如果是他的话，遇上这种事一定会出手帮忙的…”

　　“…师弟...多少年了…你还没从那件事中走出来么…” 听到少年的话，镜中一直嬉皮笑脸的人少见地严肃了下来，沉默了半晌后终于问出了一直憋在心底的话。

　　“走出来吗…大概永远走不出来了吧…” 目光依旧落在那棵万叶樱上，棕发少年的双眼中有盈盈的水光闪动着，“师兄…有时候我真是希望，他只是单纯的死了，这样总是有再见的一天…可是现在这样的生活…现在这样的日子…一想到就算我再死千百遍，就算我寻遍整个三途川，就算我拔下每一株彼岸花，也连他的灵魂都触碰不到…我就…”

　　“师弟…你别这么说…”

　　“所以啊…我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多看看他喜欢看的，多做做他会做的事情，会经常想，如果是他的话该怎么选择呢…” 擦了擦眼睛，少年打断了青年宽慰的话语，拉开窗子盘腿坐上了窗沿，“我只是希望，即使他再也不会在这个世界出现，我还能够留下一些和他有关的足迹…我真的...不想让他存在过的痕迹彻彻底底地消失掉…”

　　“…” 镜子里的青年没有再说话，而是低下头沉思了许久，少年也没有继续开口，只是怔怔地盯着万叶樱摇曳不停的树叶，以及那几个在树下打闹的身影。

　　“…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青年打破了沉默，严肃地盯着少年的双眼，“师弟，我只是希望，你能够一直主导你自己，不要让自己成为他的影子，不要让他取代你自己，好么？”

　　听了青年的话，少年先是一愣，却又释怀般地笑了笑，“…哈哈，怎么会呢！师兄你不要太担心了，虽然我不会忘却他，但也不会变成他，我只是很想去替他看他没来得及看，做他没来得及做的事情而已…怎么说呢…我心中的是想念，而不是执念啊…况且…” 少年看着镜子中的青年，狡黠地一笑，“…我自己的样子好歹也算是他喜欢的东西之一，怎么能随便抹杀呢？”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以后有什么心事还是要和师兄说…我还是有点担心你的状态…” “好啦好啦，啰嗦鬼师兄，还是多花点时间陪嫂子吧。我这里挺好的，就算是来代替前一任的新审神者，大家对我也都很欢迎呢，一点都没有瞧不起我！” 朝镜子做了个鬼脸，少年转了个身面向窗子外，把腿垂下窗沿晃荡着，抬头看着天空飘过的几缕淡云。

　　“对了师兄！”

　　“嗯？”

　　“你之前告诉过我，老师他和冲田宗次郎君有过一面之缘对吧？”

　　“是啊…但都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情了…具体的情况他老人家估计早忘的一干二净了。”

　　“是么…哈哈真是失落啊，好想知道他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要是我早出生一百年就好了…”

　　“啊啊是啦…不过怎么突然对这个人感兴趣呢？”

　　“因为师兄你刚刚的话倒是提醒了我。”

　　“哦？”

　　“说到执念…说到忘却…说到成为另一个人…” 少年垂下眼眉，望着正在一前一后向万叶樱的方向跑去的红蓝两个身影，目光中的含义深邃而复杂，“我有一种预感，将来会受这个问题困扰的，会另有其人呢...”

　　“是谁？”

　　“才不告诉你。”

　　没有回答青年的问题，少年吐了吐舌头，把镜子揣入怀中，刚刚还在天空浮动的淡云不知何时已经飘散地无影无踪，“嘛，看来以后要花不少心力来解决这件棘手的事情了呢…”

　　“不过这有什么呢，毕竟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我这么看的开嘛…”

　　“说到底我也是他们的监护人啦…我不管他们那要让谁来管呢…”

　　“果然一个合格的审神者不止要在物质上，还要在精神上关心自己的付丧神们啊…”

　　“而且...”
　　伸了个懒腰，少年轻声笑了起来，澄澈的眸子在四月温煦的阳光下闪烁着的满是温柔，像极了春日里浮着樱花的一泓清泉。

　　“…如果是他的话，一定是会选择这么做的吧。”

　　——————【真】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