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清串场河》毛丫

3、第二章、河塘村里，出了个经商小天才(2)

　　一天，葛明义因为受别人托付，去码头办事，一时也是心情好，便带上小忠仁一起去了。
　　他在办事的时候，就让儿子自己在那里到处溜达玩耍着等他。
　　这是小忠仁第一次来到码头，第一次见到许多船，第一次见到两边都看不见尽头的这么长的河，他觉得这河比他们村庄周围所有的水塘都大多了，他也是第一次看见外面还有这么多的人，比他们那只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庄的人也多得多了，他不知道码头上原来是这样的热闹，真是人来人往，穿梭不停，有上下船的旅客，有满头大汗船上船下搬运卸货的苦力，有摆摊设点卖各种东西的小商贩，还有大声吆喝要帮人拿东西搬行李的脚夫…
　　码头上的一切让小忠仁新奇的同时，也大开了他的眼界。
　　回去的时候，父亲给他买了一只糖葫芦，那一颗颗酸酸甜甜的圆球状的糖葫芦，一直甜到了小忠仁的心里，他对父亲说：“爹，我好喜欢这里，我还要到这里来玩。”
　　在那以后，他常常不顾父母的拦阻，执意喜欢每天都往码头跑。
　　每次他在串场河岸边玩耍，最喜欢看的就是串场河上那许多来来往往的船儿。
　　看着这些船儿，他的小脑袋瓜里又开始想开了：这些船都是从哪里来的呢？它们一直往前走，一直往前走，前面又看不见尽头，它们会一直走到哪里去呢？它们还会回来吗？他越是想不清楚，就越想知道究竟，他回去问父亲，他的父亲说：“谁知道那些船是去哪里的呢？总之是人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吧？”
　　听过父亲的话后，小忠仁有几分欢喜，又有几分迷茫，原来这些船可以去任何地方，但那任何地方是什么样子的呢？
　　父亲也说不清楚了。
　　于是小忠仁再看着这些船儿的时候，就开始幻想着自己某一天能跟着这些船到好远的任何地方去看看，他的小脑袋瓜里就是想去看看这条河一直能通到哪里，有多长，看它们最终会去到什么样的任何地方，然后再跟着船儿回来，那么他就有许多东西可以告诉给隔壁的二狗子和草儿他们了。
　　二狗子和草儿听到小忠仁回去后向他们描述串场河码头那热闹的一切，心里真是向往极了，他们非常渴望也能去看一看。
　　可二狗子和草儿的爹娘怕他们和小忠仁一样，看过后魂魄被串场河的河神钩住了，这是李铁柱夫妇二人见葛家的小忠仁每天着魔似的往串场河跑，得出的结论，私自在家经常说的话。他们怕自己的儿子以后也每天往外疯跑了，家里谁还去照看那几只羊呢？因此坚决反对他们小兄妹俩去码头。
　　小忠仁便经常在河岸上独自一个人一玩半天，有的时候，玩累了，他就呆呆地坐在河沿，静静地观察船上形形色色的人和在岸上歇脚的那些船汉子们。
　　他看见过往的许多船里面，有一些每天都会停靠在码头，也有一些船直接经过码头不停留地就过去了。
　　一旦天旱船儿搁浅的时候，那些船汉子们就会从船上下到岸上来，光着膀子，嘿呦嘿呦地或半截身子浸在水里拼命地推船，或就是那么赤着脚儿拉纤，拉纤的人背弯的就像弹棉花的弓一样，他看见纤绳在他们古铜色的肩膀上会留下深深的勒痕。
　　他还喜欢盯着看那些船上每天都会下来上去的人们。
　　在他看来，光是看着他们，也有许多乐趣。
　　小忠仁看见上去的人总是会提着大包小裹，也不知道里面都装了些什么。
　　他们这些人有的直接上了船，连头都不回；有的却一步一顿，频频回头张望；有的人上船的时候有跟随送行的人，于是船下的人对着上了船的人或依依不舍，或大声叮咛，或泪眼婆娑，而站在船上的人则拼命挥手，喊着：“回去吧，不要担心我，我很快就回来啦！”
　　那些下了船来的人有的行色匆匆，一刻不停；有的神情迷茫，东张西望；更多的人会在码头上下船做短暂停留，然后在岸上所有摆摊卖点处看看那些各种各样的东西，偶而会买些自己看上眼的一些东西，有时也会顺带买些吃的。
　　当船家一吆喝开船的时候，四散的人们又会纷纷回到船上。
　　这些每天都会出现的场景常常让这个小男孩看得入了迷。
　　一天早上，这个小男孩见从船上下来买东西的人比平时都多，他灵机一动，向家里奔去。
　　他气喘吁吁地奔回家，央求母亲为他多做一些他平时最爱吃的甜饼，他的母亲有些莫名其妙，问他为什么要做那么多，他兴奋地说：“我要去卖给码头上那些过路人吃。”
　　葛氏非常惊讶，但见儿子兴致很高，有些不忍心打击他，于是有点迟疑地问道：“你这么小，谁会买你的东西呀？”
　　小忠仁急了，他说：“哎呀娘，这你就别管了，你快点给我做甜饼，现在码头上的人好多好多，再迟就来不及了。”
　　小儿子一个劲地央求，做娘的便实在不忍拒绝了。
　　葛氏很快做好甜饼，用一块干净的布手巾包好那些甜饼，并把它们放进一个小小的柳条筐里。
　　带着母亲刚做好的那些热乎乎的甜饼，小忠仁飞快地跑到码头，学着岸上其他卖东西的人一样去兜售。
　　一开始，人们看见一个这么小的孩子卖东西很好奇，就围上前看看，等买了他的甜饼，确实好吃，于是他的甜饼很快就卖完了。
　　那一天，他抓着从没有拥有过的许多小钱，开心极了。
　　葛忠仁高兴的一蹦一跳，第一件做的事就是撒腿跑到他爹带他曾经去过的一家饭铺，这家饭铺里有一种比鸡蛋黄大不了多少的包子，薄薄的皮里包着美味的馅，他尝了一口后，感觉自己的牙都要被香的酥了，他回去对娘说了，以后一定要让娘也尝到那个滋味。
　　到饭铺前，小忠仁心里就计算好了要买八个小包子，给二狗子家五个，自己和爹娘三个。饭铺伙计把热腾腾的小笼包子用忠仁的布手巾裹好，放进他的小柳条筐里，并热心地告诉他，趁热更好吃。小忠仁把自己还剩下的一点钱也塞进自己的筐里后，抱紧筐子就赶紧往家里奔去。
　　葛明义夫妇俩可是做梦也想不到他们这仅有五岁的儿子居然就会想着为家里挣钱了，一开始只当他是撒娇为了好玩而已。
　　看着自己乖巧懂事的孩子欢天喜地地塞到自己手里的包子和一把小钱，葛明义和葛氏是悲喜交加，他们难过，心疼却又欣慰异常：他们的儿子果然不同一般，他们由着他，不去阻拦他想做的事终究是对了。
　　后来，年仅五岁的小忠仁从此就成了串场河边一道不变的风景：每天，人们都会看见一个长相清秀，伶俐，模样可爱的小男孩，胸前挎着一个小小的柳条筐，一点也不怯生地在船家和旅客间跑来跑去，先是卖自家做的小甜饼，麻花，油条，慢慢他的筐里变成了手卷的香烟和顾客需要的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百货。
　　李铁柱夫妇二人见邻居的儿子做起了小买卖，还能挣不少钱回来，他们便也不反对自己家的两个孩子往串场河码头跑了，并且李氏和葛氏织出的布，有一天也在小忠仁的不断要求下，由他们去码头代卖了。
　　临走时，两个母亲都告诉他们，平时她们的这匹布在小村庄有时能卖到四块钱，虽然有时候还要少一些，但吩咐他们低于四块钱就别卖了，就当是给二狗子他们练练胆子好了。
　　那天，二狗子和草儿都兴奋异常，他们来过串场河码头几次，看过忠仁自如地卖东西，心里羡慕不已，现在他们自己终于也可以象忠仁那样亲手去卖东西了。
　　草儿帮小忠仁挎着他常挎的那只小柳条筐，二狗子和忠仁各抱着他们母亲织的一匹布，因为心情激动，他们一点也没觉出累，很快就来到了码头。
　　在码头上，小忠仁带着二狗子兄妹俩，找到了一个他认为比较好的地点，才停了下来。
　　小忠仁把自己抱的一匹布一起交给了二狗子，告诉二狗子就在这里边卖布边等他，等他和草儿先去卖一会筐里的东西，再回头帮着一起卖布。
　　他离开的时候告诉二狗子，别忘了他们的娘说过的话，每匹布低于四块钱就不卖。
　　二狗子有些紧张，他老老实实坐在布匹跟前，哪都不去，心里牢记卖布的价钱，眼不眨地专心等着人来买他的布。
　　很快就有人来问布的价钱了，二狗子老老实实地说：“我娘说了，每匹布要卖四块钱，少了不卖。”
　　来来去去有不少人停下来问，二狗子也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我娘说了，四块钱一匹布，少了不能卖。”
　　终于有个中年女人在来回走了好几趟，多处问过别人布的价格后又回来了，她反复比较了两匹布后，把忠仁母亲织的一匹布买走了。
　　拿到钱，二狗子又高兴又沮丧，高兴的是他总算卖出去一匹布，沮丧的是母亲织的布没人要。
　　他小心地把钱藏进贴身的衣兜里，这也是两个母亲再三嘱咐过的，码头上人多，一定要藏好钱，小心别被人扒走了。
　　他继续坐在那里等下一个买主。
　　忠仁带着草儿卖了一圈柳条筐里的东西后回来了，他们已经卖出了不少的东西。
　　草儿跟在他后面，高兴地一蹦一跳，忠仁哥用卖东西的钱给她买了一根糖葫芦，她拿在手里还没舍得吃上一口呢，她要等到三个人一起分享的时候才吃。
　　见到忠仁，二狗子兴奋地站了起来，他忙不迭地告诉忠仁，他娘的布已经卖出去了，四块钱，一分都不少，他说着把手伸进怀里，拿出了已经被他捂热乎的钱给忠仁和草儿看。
　　忠仁听说后也很高兴，他放下柳条筐，三个孩子席地而坐，开始分享起那一根糖葫芦，他们你一口，我一口，吃得不亦乐乎。
　　很快又有人来问布匹的价钱了，这次是一个稍微有些体面的男子，穿着长衫。
　　二狗子使劲咽下嘴里的糖葫芦，正要再说他那句已经说过了好多遍的话时，葛忠仁抢先开口了：“先生，这匹布是我娘花了好多天的时间才织成的，您看能给多少钱哪？”
　　那个人犹豫了一下，问道：“就你们几个小孩子在这里卖布？难道你们的娘没告诉你这布要卖多少钱吗？”
　　二狗子正欲再次张口，小忠仁冲他狡黠地眨了眨眼，二狗子就闭上了嘴巴。
　　小忠仁仰起头，一脸天真地对那个人说：“我娘说了，遇见识货的先生，不用要价，他就会给出一个合理的价格了。”
　　那个人见这个孩子好像还一副完全不黯世事的讨喜模样，心生好感，也怜悯他们这么小就要在码头上讨生活，思虑了一番后，问道：“我给你五块钱怎么样？”
　　旁边的二狗子一听，惊讶地睁大了眼，原来是这样卖布的呀？自己不说，别人给的价格就比要的还高了？
　　听见娘的布能卖到更好的价钱了，二狗子的心欢喜的就象有个小兔子在里面蹦撞，他生怕那个人再反悔，见忠仁还在歪头做思考状，便想催他赶紧答应下来。
　　葛忠仁听了价钱后从地上站起来了，他脸上丝毫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而是一脸认真地对那个男人说：“先生，你是个好人，能不能再加一块钱呢？”
　　那个人说：“小孩，我给你的价钱也不算低了，现在一匹布大概都是这么多的钱啊。”
　　小忠仁继续不让步说：“可我娘说我们村子里有的不如她织的好的，也有卖到六块钱的呢，我娘告诉我，要是有人不信，就让他好好摸摸这布。先生，您要不信，就好好摸摸这布看看，看看是不是能值六块钱？”
　　他一脸希翼地看着这个他口里的先生。
　　或许这个人识得布的好坏，也或许他根本就不懂，反正他在细心地摸了摸这匹布后，还是被这个嘴巴能说会道的聪明的小男孩彻底折服了，最后同意以六块钱成交。
　　从头到尾，二狗子在旁边听的看的是目瞪口呆。
　　那个人走了后，他木呆呆地接过小忠仁递过来让他藏好的钱，用一副明显很不明白的样子追问道：“忠仁，你娘的布早卖出去了，那是我娘织的布，你为什么要说是你娘织的？还有，你娘她什么时候和你说过那些话的？我怎么不知道？”
　　葛忠仁伸头又咬了一口草儿递到他跟前的糖葫芦，再一次狡黠地笑了：“哎呀，你真笨，不管是你娘还是我娘，反正是我们的娘花了好多天才织出来的的布，不是吗？我娘什么时候也没说过那些话，那都是我自己编出来的。”
　　草儿在一边看着抓挠着脑袋的哥哥嘻嘻地笑：“还是忠仁哥哥聪明。”
　　她感觉和两个哥哥在一起好快乐。
　　回去后，几个大人听说了这件事后，都叹服小忠仁的聪明和机智。
　　葛氏和李氏从来就不知道码头上的布还能卖出这么高的价钱，她们忍不住开始咒骂那些平时到村里来收布的布贩子们的心也太黑了，他们竟然还常常赌咒发誓说给她们的价格是最高的。
　　二狗子母亲织的布从没有卖出过这么好的价钱，而且布又是忠仁卖出的，所以她坚决不肯拿比葛氏多出的钱，最终和葛氏平分了卖布的钱，一人五块，就这样也比她们以前卖出的布足足多出了一块钱。
　　从此以后，两个女人便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劳动成果交由两个男孩去摆布了。
　　二狗子经历了比他小的忠仁对他的启蒙教育，从此以后，他变得也比以前要机灵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