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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河塘村里,出了个经商小天才(一) ...

  •   葛馨的老家隶属江苏盐城,是一个名叫葛镇的小城市。
      说到葛镇,不能不先说串场河。
      在盐城纵横交错的河流中,有一条河叫做串场河,这是一条南北向航运的人工河,古时又称官河,大盐河。
      串场河南起海安,与通扬运河相接,北至阜宁县城与射阳河相通,全长200多公里,在盐城境内就有近180公里,途经富安,安丰,梁垛,车台,丁溪,草堰,白驹,刘庄等15个古盐场。
      串场河即因串通各盐场而得名。
      而葛镇,就坐落在曲折绵长的串场河盐城段东岸的一个地方。
      葛馨就是在那里出生,她当时是葛家二房嫡出的大小姐。
      葛馨的曾祖是世代赤贫的农民,而她之所以能含着金钥匙出生,且过着锦衣玉食的优越生活,却要追根溯源到她的祖父,一个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来完全扭转家族命运的传奇般的人物。
      话说在离串场河东岸码头稍远的地方,曾经有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因为这个村庄有好些个河塘,其他村子的人便把这个村子叫做河塘村。
      河塘村的大部分人家都住在村子东头或中间的地方,村庄的西头,只有后来的两户住家,一户人家男主人姓葛,叫葛明义,有三十多岁了,是个老实巴交的种田人。
      葛明义以前家在兴化乡下,五年前,自他的父母染病相继去世后,自己的两个孩子也不幸先后夭折了,为了不让妻子触景伤情,葛明义便下狠心卖了祖屋,因为河塘村里有他们家的一个远房亲戚,便投奔了这里,在亲戚的帮助下,葛明义夫妇俩人用自己卖祖屋的钱在村子西边的空地上砌了几间茅屋,从此在这里定居下来。
      不久,河塘村又迁来了个李姓人家,紧挨着葛明义家也砌了几间茅草屋,李姓当家人叫李铁柱,和葛明义仿佛年纪,两家从此比邻而居。
      葛家定居河塘村后,第二年葛氏又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葛忠仁,一晃几年过去了,葛氏并没能够继续开怀,于是这唯一的儿子便让夫妇俩人爱逾性命。
      李家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比葛忠仁大了两岁,小名叫二狗子,女孩叫草儿,比葛忠仁小一岁,李家除了两个孩子,还有一个眼睛不怎么好使的老婆婆。
      这住在一起的两家,都靠着租种别人的几亩水田作为生计,因为是近邻,更因为性情相投,两家相处的就特别好。
      平时葛明义和李铁柱两个大老爷们在地里劳作,葛氏和李氏就在家里织布和操持家务,遇到田里需要帮忙的时候,葛氏就会把小忠仁托付给隔壁的李奶奶代为照管,她才能放心地和李氏一起出门,去给丈夫做帮手。
      李奶奶虽说眼睛不是太好,却是一个干净利落的老人,仅靠手上摸索,她差不多也能正常打理家中的一切,三个孩子基本也都靠她照应着。
      葛氏没有公婆帮忙打理家事,她便尤其感激李奶奶为她所做的一切。
      葛家人口少,境况要比李家强一些,葛氏便常常想着贴补李家一点,今天送上几个鸡蛋,明天送过去几颗蔬菜或是一块自己亲手织好的棉布,李氏心里过意不去,她家养有几只羊,便每天早上送碗羊奶给小忠仁喝。
      这两家无论谁家做了好吃的,都会把另外一家的孩子留下来吃饭,时间一长,两家大人也就不再为孩子互相谦让了,由得他们两家来回跑。
      长辈们关系和睦,三个孩子便更加毫无顾忌,他们每天亲密无间地窜来窜去,就算有时候偶尔起了摩擦,也是转眼既忘,不会有超过一炷香的时间不黏在一块互相厮混的。
      三个小娃娃从小就如此这般地在一起嬉闹玩耍,感情自然也不同一般。
      大人们因为要经常去外面劳作,三个孩子自然是和李奶奶在一起的时间多,日子久了,李奶奶便经常摸着小忠仁的头,对葛氏说:“你家这娃子聪明得狠,不同一般,照我看呀,长大后肯定了不得。”
      葛氏便谦虚地笑笑,并没有太当回事。
      小忠仁的确是非常聪明,他长的也好看,扁扁的脑袋,圆呼呼的脸蛋,一双智慧的大眼睛,让人瞅着就心生欢喜,别看他小小年纪,却善于思考,见到什么都想问个究竟,而且他思考问题的角度是那么与众不同,常常让大人们都惊奇不已。
      慢慢地,葛氏也觉察出自己的儿子有些出人意料。
      河塘村里葛明义那个远房亲戚的大闺女要成亲了,葛氏心里想着要为她绣一对鸳鸯枕表表自己的心意,偏偏自己前段时间织的细布都卖了,现织的话又怕时间吃紧,便思谋着去了布贩子那里,准备买块上好的细布回来,结果布贩子要的价格比买她细布的价格可是高出了许多,葛氏有心想不买,但自己颠着一双小脚已经跑了这么老远的路,总不能无功而返吧?最后还是咬牙买了一块,布买回来后葛氏想想还十分的肉疼,在家里虽是一边忙碌,一边嘴里还絮絮叨叨地骂个不停:“杀千刀的商贩子!黑心肠的坏东西!”
      葛氏自言自语地发泄着自己心里的怒气,在一边玩耍的儿子小忠仁却冷不丁的笑了起来,葛氏没好气地对儿子说:“我骂那个黑心肠的卖布人,买我们布的时候使劲压价,低到不能再低,卖布的时候却是要了好高的价,还一毛不能少,想想就让人生气,你倒是在这里笑个什么?”
      忠仁嬉笑着对她说:“娘,我是笑你们大人有时候真蠢,村里织布的人有那么多,难道会没有你想要的细布吗?自己巴巴地跑了老远的路去买布贩子的布,回来还要骂人,你怎么就不知道在村子里问问,和村里人直接换上一块不就行了吗?”
      葛氏愣了一下:“在村里和别人直接换?那你咋不早跟我这样说?”
      小忠仁调皮地看着娘说:“你早上只叫我记得若是爹回来的话,告诉爹一声你是出门去了,可没跟我说你是去干吗的呀,我当时问你,你还大声说了我呢,对我说‘小孩子问那么多大人的事干嘛?’,你说你是不是这样凶我的?”
      葛氏被自己调皮的儿子问红了脸,心里却琢磨开了:对呀,我为什么要跑那么远去买布贩子手里的细布呢?他为了挣钱,买的价格低,卖出来的价格肯定就高了呀,如果在村子里交换,不是谁也不吃亏了吗?我怎么就没想到用自己家里的粗布去和村子里的姑娘媳妇们换块细布呢?或者干脆先借上一块也行啊,等下次织好再还给人家不就行了吗?这样看来,以后在村里不仅可以换布,许多其他的东西也是一样可以这样交换的,不是吗?
      葛氏没想到自己几十岁的人了,今天却从只有几岁的小儿子身上受到如此启发,她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忍不住走过去摸了摸小忠仁的脑袋,这真是自己生的儿子吗?
      葛明义回来后,葛氏把儿子对她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给他听,葛明义听了,用说不上是疼爱还是惋惜的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晌没有做声。
      那天吃饭前,葛明义难得地把小儿子抱到了腿上,摩挲了他脑袋半天,还用粗硬的胡子扎他的脸,小忠仁笑着在父亲的怀里来回躲让,他细嫩的皮肤难以忍受父亲这种对他表达喜爱的特殊方式,可是他的心里又确确实实很喜欢父亲对他难得的这种亲昵。
      爷俩玩到高兴的时候,小忠仁调皮地把父亲的辫子捞在手里,葛明义也纵容地由着儿子解开自己的辫子,看着他给辫子打上许多奇怪的结。
      最后葛明义实在忍不住,便问他为什么是不同的结。
      小忠仁认真地总结说:“噢,这是爹在家里笑了的结,这种是爹给我买了好吃的结,这种是爹抱我的结,还有这种…”
      葛明义见自己抱过儿子的结只有两个,心里不由得有些惭愧。
      那天吃饭的时候,葛明义也破天荒地把好菜往儿子碗里放,嘴里还说着:“儿子,多吃点!”
      这在平时,都是葛氏的动作和语言。
      葛氏在下一次需要细布的时候,果然就按照儿子所说的方式去找村里其他女人商量着交换了,大家都赞成这种方式好。
      葛氏从此以后便对儿子于疼爱中又多了一份说不清的信赖,喜欢没事的时候和儿子聊一些家里家外的事情,听听看儿子都会怎么说,儿子还真的有他自己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李铁柱家里养着好几只羊,二狗子六七岁以后,家里看管羊的任务便落到了他的身上了。
      二狗子每天要把羊赶到有草的地方吃草,还要看着,因为一不留神,羊就会钻到庄稼地里吃庄稼,而被吃了庄稼的人家就会找上门来理论赔偿,或者有时见没人,干脆抡起手里的农具就直接打那不懂事的牲口,二狗子家已经有两只羊被打瘸了腿,二狗子被他爹娘狠狠地训斥了几次后,再也不敢丢下羊贪玩了,每天小心翼翼地盯着自己家的羊。
      小忠仁因为二狗子要看羊,跟他和草儿一起玩的时间没有了,便又替伙伴动起了小脑瓜,他想来想去,终于有了主意,他在家里的柴火堆里找出一根粗的稍长一些的结实木棍,央求父亲把一头削尖了,交给了二狗子,他叫二狗子下次再去放羊的时候,只要先找一块草多的地方,把头羊拴在钉在地里的木棍上,拴头羊的绳子放长一些,可以让它在周围有自由吃草的范围就行了,这样,控制了头羊,其他的几只羊也都乖乖地在附近吃草了,它们再也不会跑太远了。
      二狗子欢喜地笑了,他终于能放心和忠仁草儿在一起随便去哪里玩耍了,只要过上一些时间记着回来给羊再换个地方就行了。
      五岁的小忠仁就是这样会时常想起在他那个年龄似乎不该有的聪明法子来。
      葛明义和李铁柱闲暇时间坐在一起抽旱烟的时候,李铁柱不只一次地感叹小忠仁怎么就生在了穷人家,若是有钱能让他去上学的话,或许这孩子是个了不起的人才也说不定呢。
      这天,两人在地里的农活忙完后,又有空坐到了一起,他们看着三个孩子在眼跟前快乐地玩耍,嘴角都不由得浮出笑意。
      铁柱又提起了以前说过的话题,说若是有钱,能让两个男孩去私塾里读读书的话,这辈子就没有遗憾了。
      葛明义便叹气,他磕磕烟斗,也不无遗憾地说:“你说谁不是这样想的哦?可是想了又有什么用?这便是他们的命了,穷人家的孩子,有几个能上得起学哦,我们这样又穷又小的村子,哪里能请得起像样的私塾先生呢?那些有私塾的村子,离我们这里又太远,有什么法子呢?唉!其实象如今这样,全家人能每天吃饱肚皮,已经是烧了高香了,若是遇见荒年,连饭都吃不上,就该想着如何保命了。你看趁现在年成好,哪家不是只想着要积攒一些粮食防备着荒年,哪里还敢有其他的奢望哦。”
      说到荒年的苦楚,两人便相对无言了。
      两个男人经常会象这样坐在屋子门口,一边抽着旱烟,一边嘴里闲聊着孩子们的事,家里的事,更多的是农田里的事,还有沉重的地租和各种税收,大部分时候就象这样说着说着,便陷入了沉默,只是一口口地抽着旱烟。
      而两个男孩子还少年不识愁滋味,在家门前的草地里忙着抓蚂蚱,逮昆虫,玩得不亦乐乎,四岁的草儿穿着一件旧的碎花外衣,头上扎着两个小抓髻,也跟在哥哥和忠仁后面跑来跑去,一派天真烂漫。
      葛氏和李氏在家里不忙的时候,虽然也相伴坐在那里,却是手一刻不停地在织布。
      这两个女人也只有在织布的时候才能有时间在一起细唠叨。
      她们在一起说的,除了一些悄悄话外,无非便是村子里的一些新闻了,哪家前几天刚娶了新媳妇,新媳妇的人品样貌如何,哪家又新添了人口,又有哪家因为人口众多,又不善家事安排,居然在好年景也开始拉起饥荒了,还有哪家父子昨儿个和人吵架了等等等等,都是女人们喜欢谈论的家长里短的话题。
      今天她们说着说着,几个在外面疯玩的孩子又窜到屋里来翻找什么东西了,找到后就看他们头靠头又窝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在干些什么,片刻后便听小忠仁大声嚷嚷着二狗子:“就是我说的这样吧?连草儿都知道还是你拼接的不对,你还不承认。”
      两个女人对三个孩子的行为都习以为常,并不去问他们在干什么和为什么争论,只是看看这几个吵闹不休的孩子笑笑,再宠溺地摇摇头,意思是真不知道他们每天怎么有那么多的精力闹腾。
      李氏顺着孩子们的打扰转换了话题,她不无遗憾地说:“唉,我们狗子咋就比忠仁蠢了不是一点两点呢,天生一副死脑筋,你叫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叫他去放羊,他就只会放羊拦羊,不是小忠仁给他想个法子,现在可能还是傻里吧唧地和家里的羊呆在一块呢,哪里能这样玩?这孩子做什么事都不会象小忠仁那样会动脑子,什么时候也能变得像忠仁那样机灵就好喽!”
      葛氏便亲昵地数落李氏:“你呀,真是不知道满足!机灵又不能当饭吃,我倒是喜欢狗子又老实,又听话,还很小的时候就能帮着照顾妹妹,现在每天还要出去放羊,你看他都替你们做多少事了,你还不知足呢,要不哪天我把狗子带回我家去,让老实的狗子帮我做事,让每天喜欢玩的忠仁和他换换好了,你看你可乐意。”
      李氏听到葛氏夸狗子能干,便高兴地笑了:“这倒是,我们狗子虽然脑瓜子不是很灵光,做事还靠谱,你若是交代他一件事,只要是他能做的,倒不用担心他做不好。我就是觉着他始终没有忠仁那么个聪明讨喜样。”
      葛氏叹了口气说:“聪明又有什么用呢?咱们穷人家的孩子,以后是要比着身体和力气吃饭的,聪明的人想法多了,只能是给自己白白增添烦恼罢了。”
      她戏谑地笑着对李氏说:“哎,他李婶,我跟你说,你要是真觉得我们家忠仁好,就把草儿以后给我做媳妇,你舍得吗?”
      李氏大大咧咧地说:“这有什么不舍得?我们两家知根知底的,孩子也是从小玩到大的,感情也好,给了你做儿媳还能不让我再担心她以后去什么样的婆婆家受罪了。”
      葛氏说:“你话说过了以后可不许反悔。”
      李氏说:“女孩子的婚事我可以做主,不反悔!”
      两个女人说笑间谈到了两个孩子的事,便感觉更亲近了,两个人又絮叨了很久,最后散了的时候还互相心照不宣地笑了笑,算是各自存了心,都想着回去和丈夫说一声,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葛氏晚上在床上说了她今天和李氏的戏言以及她的态度,葛明义半天没有吭声,他理解妻子的心事,知道穷人家找个媳妇不容易,想早早定个娃娃亲。
      可这么早决定儿子的将来,他有点不甘心,却又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葛明义想了想后,才说:“再等等吧,他们太小,我们就这么一个儿子,也要听听他自己以后的打算,不能这么早就捆死了他。”
      葛氏觉得丈夫说的有理,便有点后悔自己的轻率。
      李氏回去也和李铁柱说了她和葛氏俩人说的话,想探探丈夫对这件事的想法。
      李铁柱也沉默了好久,才说:“葛家的孩子不错,就怕他以后不是池中之物啊,都说三岁看老,这个小子少年老成,不会是一个甘于现状的普通孩子,你没见他小小年纪就会思虑许多事情吗?谁知道他以后会怎样呢?遇到机会,说不定能一飞冲天啊。”
      李氏说:“如果是这样,我们女儿以后不是也算找了个有前途的夫婿了吗?”
      李铁柱说:“也不能这样下结论,大凡是这样的孩子,以后无非是两个出路,一是仗着自己的聪明,不肯认真下苦力好好种地,只想着投机取巧,若是时运不济,便会碰的头破血流,到时候别说顾家了,恐怕连自己的嘴都糊不住;二是他真的有大造化,完全能依靠自己改变以后受苦的命运。”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这样的可能,太微乎其微了。我不担心他以后发达了对草儿不好,他的心地无需怀疑,他爹娘的为人也不会允许他那么做,我只担心第一点,若是他长大了后,不肯安心务农,再无一技之长,岂不害了草儿?”
      李氏听到这里,便也有些担心了,心里也后悔嘴上那么快就答应了葛氏。
      李铁柱最后说了和葛明义一样的话:“现在两个孩子还小,等他们大些再说吧。”
      两个女人再见面的时候,因为心虚,谁都不提前面说过的话题,见对方并没有追问结果,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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