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然有磬》桥三

1、赤足

　　那天下午，有风雨，刚放学的我没有拦上车，一个人顶着书包奔跑在风雨里，雪白的长袜占满泥点，布鞋已被我脱下，赤脚走着我的嘴角却一直扬得很高，生于书香之家的我难得如此放肆，自小的教育让我应该拥有淑女的行动姿态，但是天性让我横生枝丫。路上很黑，仿佛天地间只有我，我应该惧怕，像邻家的幼女用哭来获取同情，但是我没有，谁在乎呢？我以为人生只会疯狂这一次，但是老天也遵从了我的天性。
　　一辆汽车向我驶来，车灯投射出我的影子，我本能的躲避，然而那辆车走过我之后又走了回来，停在我的前面，一双手臂伸出来，问我：“你上来吗？”粗糙的声音，这一点也不优雅，但是让我很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人在雨夜走开之后又掉头回来。我扔掉书包，自认轻松的抓住那双手向车厢一跃，然而卡在外面，多么尴尬，我淡淡的说：“要不下次我再试试？”他没有理我，用力将我拎起来丢进车里，瞬间的摔倒在地，我已经疼得感觉不到手臂和脚了，偏偏又一个人说到：“队长，俺看她可傻啦，咱还要快跑，不怕他拖累咱。”我正要反驳，是你们非要拉我上来，和我有神魔关系？拉我上来的人道：“闭嘴，老子知道。”过了不久后面就穿来枪击声，叫喊声，他将我压在地上，告诉我不要怕，我只好轻轻的说：“我不怕。”听到我的话，他仿佛的笑了一声，他胸腔里的震动我的背清晰地感到。风雨急促起来，许多雨点涌进了车里，他不时的起来打几枪，我能感觉到他的急迫与紧张，我用手紧紧的抓着他的一只手臂，直到激战结束。车子开的很快，也特别颠簸，应该是开到了郊外，我能感觉到气温降下来了，风和雨也渐渐平息，他轻轻呼了一口气，背抵着铁皮，揉着手臂问：“小丫头，刚才吓坏了吧，抓的那么紧。”“啊？没有，我看到你紧张，所以才抓着你的胳膊。”
　　“哈哈哈哈哈哈！”他朗朗的笑着，整个车厢里回荡着他的笑声。“有趣，你家往哪走，我送你回去吧。”他笑着问，手指一下一下的扣着车厢，仿佛有奇异的旋律，我闭上眼睛，没有回答。
　　“你要赖上我了，小丫头，我们是很危险的。”他说。我无奈的站起来，扒在车厢口看，雨已经淅淅沥沥，空气中满是泥土和血腥味，这是城郊，去年冬天父亲在这里办过赏梅诗会。“这是城郊啊，我家在城里呢，怎么走的这样远。”我无奈的说。
　　他说：“不走远怎么逃命，你不回家家里人会急吧，要不我…”“不用你，他们巴不得我死了！”我知道他要说什么，继母怎么会管我的死活，她眼里只有她的宝贝女儿，然而父亲终日宿在外面，公务繁忙，从来无暇顾及我，我回家只不过是找个睡觉的地方。
　　“队长，今天差不多就只能在这将就了，你看。”刚才的那个人又小声的说。“好。”“我怎样都好，不就是睡一晚上。”我无所谓，不就是冷了点，他们收留我就不错了。，
　　车厢里其实并不是只有我们三个其实还有三个男人，他们五个轮流守夜，他是最后一个，他一直用背抵在车厢上，我睡在一旁，车厢里又湿又冷，醒来他还靠在车厢而我睡在他的腿上，我瞧瞧盯了他一眼，继续睡了过去。
　　终于又醒了过来，阳光打在我的脸上，我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这是哪里？昨夜又是一场梦啊，房门开了，一个妇人端着饭碗说：“姑娘，醒了快吃点东西吧，今早你晕倒在我家口，我就把你扶进来了，怎么了，昨夜下了大雨，可是冻病了。”我看着她，说：“多谢大嫂照顾之恩，不胜感激，我还有事要走了”可是一下床，又转头对大嫂一笑，大嫂忙找了一双鞋给我，我再三感谢，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