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间录》尘窨

25、徐子彰案

　　正月十六

　　将近来发生之事想了一遍才入睡的秦尧醒来时发现已日上三竿，来到书房看见柳云穆伏在桌案上，只着单衣。
　　纵然知道柳云穆不畏冷，秦尧还是上前将外袍解下，轻轻为他披上。
　　目光落在桌案上，秦尧发现柳云穆在纸笺上记录了这几日发生之事——
　　正月初五穷奇在西境出现，他与刘四郎护送波斯使团正经过那里；正月初六刘五郎在莺莺楼被捕，正月十一中毒死在狱中，生前曾得花柳病，毒发前只吃了雪楼坊的点心，点心是吴管家所买，刘四郎送到牢里的；正月十二孟勤到雪楼坊查案，排除明雪楼的嫌疑，他与孟勤到刘侍郎府查出吴管家住处有砒|霜，吴管家却声称是为治虫害买的石灰，是花匠陈涣告诉他到上善药坊开这类药；当晚到莺莺楼查得蕊娘曾被刘五郎逼迫自尽，蕊娘的情人周玉郎是上善药坊的大夫；正月十三他们到周玉郎居住的净莲寺，看到花匠陈涣栽种的金乌菖蒲，推测陈涣与周玉郎可能相识。结果当日吴管家认罪，被大夫人动用娘家势力捞走。
　　至此疑点重重，却只能结案。
　　昨夜望楼上突然掉下石块，险些砸到徐子彰，陈涣参与了望楼的布置，但事发时不在现场，会与他有关么？
　　如果陈涣真的参与这些，动机又是什么？
　　看来当年金乌林劫案有必要查一查。

　　“二郎？”柳云穆苏醒过来，朦朦胧胧中看到有人拿着纸笺看得出神，又感觉到肩膀上披着暖和的绒袍，侧目看到是秦尧的衣物，心头一暖。
　　“你昨晚没回房间休息？”秦尧看完了柳云穆的记录，知道他并不是为了寻找穷奇，“一直帮我查案？”
　　“谁说的？”柳云穆脸上一烫，“我在找当年差点杀了我的人。”
　　“可是——”秦尧刚要说什么，被柳云穆示意噤声。

　　“有大人物来了。”金铃摇动，是皇室中人，柳云穆起身准备出去迎接，“应该是小胖。”
　　秦尧听到有皇子过来，也整理衣衫，跟在柳云穆身后去迎。与此同时，听到动静的霓岚也匆匆挽了发髻走出房间。
　　“青雀！”柳云穆一扬手，收起桥上机关，却看到来者体型瘦弱，并非身材高大的李泰，而且是被推来的。

　　“太子殿下！”柳云穆没想到李承乾会来西市看他，神色微变，回头给秦尧和霓岚使了个眼色。
　　“拜见太子殿下。”秦尧与霓岚也都听说过太子不慎从马上跌落，不良于行，性格也变得孤僻，自然不敢怠慢。
　　“不必拘礼。你昨夜没有在宫里过上元节，父皇让我来看看你。”李承乾瘦削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轻描淡写地让身后随从拿出礼物。
　　随从将礼物递给推着李承乾轮椅的模样清秀的男子，男子接过礼物，刚踏上御风桥，脚下突然跃起一团火焰，拦住他的去路。
　　柳云穆只当没有将机关收尽，再次扬手收起火焰。

　　男子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到李承乾身边，下意识地抓住李承乾搭在轮椅上的手臂，脸上还带着嗔怪的表情，似乎在等他的安抚。
　　李承乾却依旧面无喜怒，也没有任何回应男子的举动。
　　男子得了个没趣，便有眼色地挺起身板，不再强求。

　　“这是什么？”对礼物并不太感兴趣的柳云穆只能硬着头皮装出一副欣喜的模样上前去接。
　　“一些糕点和布匹罢了，没什么贵重的。”李承乾见柳云穆笑容灿烂，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谢谢你啊承乾。”柳云穆像在宫里时一样喊李承乾的大名，也不叫他的字。
　　看着正在拆礼物的柳云穆，李承乾展颜：“喜欢的话做件衣裳吧。”
　　“这丝绸的品相，还说不贵重？”柳云穆摸了下丝绢，转身交到霓岚手中，“好生收着。”
　　秦尧也收起其他礼物，与霓岚一同走向储物间。

　　“他是秦将军的儿子？”李承乾看了眼秦尧的背影，问柳云穆。
　　“没错。”柳云穆许久没见李承乾，虽然今日看到他过来有些意外，但对他的到来还是很欢迎的，于是走到推着他的男子面前，示意自己来推轮椅。
　　身后的随从脸色都有些微妙的变化，那男子也没有松手。
　　“称心，你们在这里等着。”李承乾声音很轻，却不容拒绝。
　　“太子殿下——”男子还想说什么，但看到李承乾抬起手，手背向他一挥，连没有正眼看他，便不再出声。

　　“我带你转转。”柳云穆也没在意那个叫称心的男子，只是慢慢推着李承乾往庭院里走，“其实这里的布置跟在北宫时的风间一样，不过你以前也很少来风间，可能都不记得了。”
　　“我还记得。”李承乾微微一笑。
　　“真的？承乾的记忆力果然很好。”柳云穆赞道，“可惜我们刚搬来不到十日，又是早春，花花草草还没长好，没什么好风景，不如以前的地方。”
　　“为何搬出来？”李承乾问。
　　“你还不知道吧，本来我留在新建的北宫也没什么，但魏征那帮老臣非说我来历不明，好不容易让他们相信我只是个修道之人，不会干政，他们又说我体内的恶灵很危险，不能留在宫里。这不李——你父皇就找个借口把我撵出来了。”柳云穆心塞。

　　李承乾但笑不语，眼角余光一瞥庭院，看到几株牡丹，他知道李泰喜欢这种奇特颜色的牡丹：“这几盆翠微牡丹是四弟送你的吧。”
　　“没错，青雀他非要送我，却之不恭。”柳云穆笑道，“说真的，其实我对牡丹没太大感觉。”
　　柳云穆最喜欢的花是当年村子里小河边柳树下不知名的小花。
　　“他要是听到你这么说恐怕会不开心。”李承乾亦笑。
　　“他才不会。我跟他说过不用送我花草饰物什么的，但他还是锲而不舍，我有什么办法？”柳云穆叹了口气，想到李承乾与李泰都是李世民疼爱的儿子，转而道，“你别多心，他性格如此，太热情了。”
　　“其实昨晚是他先提出带礼物来看你，但我想着你我多日未见，我平日也没有机会出宫，便截了他的话头，最后父皇准许我出宫见你。”李承乾淡然道。
　　“陛下肯定很意外吧。”据柳云穆所知，李承乾自坠马后很少走出东宫，李世民请了诸多大儒、学士到东宫上门教学。
　　“是啊，父皇看起来也想让我出来散散心，只不过四弟似乎脸色不太好。”
　　“听起来像是你们两兄弟在抢我。”柳云穆做沉思状。
　　李承乾愣了一瞬，眼角有了笑意：“好大的口气。”
　　“我以前去东宫，你都避而不见，我还以为你讨厌我。”见李承乾心情不错，柳云穆也挑明了说话。

　　怎会讨厌？每次透过窗棱看到那个端坐等待的谪仙般的背影，他的心都会平静下来，可是他的腿——李承乾摇头让柳云穆不必多虑：“谁让你每次都在我心情不好时过来？”
　　“还真是因为心情不好？”柳云穆扶额，“我还怕你——”
　　“怕我什么？”李承乾问。
　　“没什么，治国靠的是头脑，不要太在意你的腿伤，你父皇都没有多想。”柳云穆轻拍李承乾的肩膀，又补充一句，“我说这话没别的意思，陛下也从未让我掺和你们的国事家事。”
　　李承乾微颔：“我知道。”

　　几个弹指的沉默过后，李承乾先开了口：“你最近在做什么？”
　　“我大风间终于来了新人——”柳云穆一抬下巴，指向秦尧的方向，“但还需要好好调|教。”
　　“他不是到长安县当捕吏么？”李承乾还记得那日李世民在朝堂上读了秦夫人的信，随即安排秦尧出宫，告诉众大臣就算人已不在，但家眷有什么需要，也可以上书。
　　“没错，一来就碰上个棘手的案子，还得我来帮他。”柳云穆叹了口气，却并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
　　“这些案子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吧。”李承乾相信柳云穆的本事。
　　“还说呢，你舅舅跟工部刘侍郎的大夫人是什么关系？亲自出面保走了承认罪行之人。”柳云穆想起秦尧说过，是长孙无忌出面保了吴管家，长孙无忌正是太子生母长孙皇后一母同胞的哥哥。
　　“我舅母与刘夫人似乎很要好。”李承乾脸上的笑意僵在唇畔，散发出令人畏惧的气场，“需要我出面将人抓回么？”
　　“不必不必！这个案子比较复杂，就此结案未必不是件好事。”柳云穆连连拒绝，不敢相信李承乾竟会露出如此令人生畏的表情，不愧是当朝太子，还对他如此上心。
　　“长安城卧虎藏龙，若真遇到麻烦，记得到东宫找我，我不会再避而不见。”李承乾语气坚定。
　　“我会的。”柳云穆也不见外。

　　柳云穆推着李承乾在风间转了一圈，看他心情不错，也没有离开的打算，眼见午时将至，问道：“我们是出去吃东西，还是尝尝霓岚的手艺？”
　　“霓岚的手艺如何？”李承乾问。
　　柳云穆想了想，说：“我们还是出去吃吧。”

　　放下礼物后一直跟在二人身后的霓岚恨不得踹柳云穆一脚。

　　众人还未走出风间，便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风间门口——正是长安县的不良人孟勤。

　　月无缺为何会放他进来？柳云穆有些纳闷。
　　“他在长安县衙当差。”柳云穆在李承乾耳畔小声说。

　　“孟大哥！”一直走在最后面的秦尧看到孟勤，知道多半是来找他的，便出来打招呼。
　　“有案子了，跟我去金乌林。”孟勤见风间似乎有贵客在，便直截了当地说明来意。

　　“慢着，怎么回事？”柳云穆见秦尧抬脚就要跟孟勤离开，便轻咳一声，喊住二人。
　　“徐子彰死在了城外金乌林。”孟勤的话依旧不多。

　　“徐子彰？”跟着太子前来的称心突然好奇地问，“是太常寺的大面舞者徐子彰？跳《兰陵王入阵曲》那个？”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称心身上。
　　“称心是太常寺的乐人，如今跟在我身边侍奉。”李承乾解释称心的身份。

　　“没错，听说徐子彰以前在宫里表演。昨日有很多外地人到长安过上元节，今早出城回家在金乌林发现了他的尸体，像是失足跌倒，磕破头颅致死，有人看了他昨晚的表演，认出他来，到长安县衙报案。”见称心认识徐子彰，孟勤说得详细些。
　　“徐子彰是说过他要离开长安，回故乡夏绥，金乌林是必经之处。”秦尧还记得昨晚跟徐子彰的对话，“可是……”
　　“太过巧合对么？昨晚刚发生坠石的意外，今早他便死了。”孟勤一副心累的模样，似乎感慨最近的案子有点多，“不管怎样，先去金乌林看看再说。”
　　“好。”秦尧也不拖泥带水。

　　“我跟你们一起。”柳云穆脱口而出，之后才意识到有“贵客”在身边，犹豫片刻，最终决定，“你们去吧，我陪高明逛逛西市。”
　　高明是李承乾的字，李承乾见柳云穆虽然最终选了自己，但毫不犹豫地想跟秦尧一起查案，便看了眼称心，示意他推自己出去。
　　称心会意，走到柳云穆身边，示意他让出位置，推李承乾出风间。
　　柳云穆跟在两人身后，与秦尧错身而过时，轻轻拉了一下他的手臂。
　　秦尧会意，向他微微一笑，与孟勤一同离开风间。

　　金乌林
　　“是谁发现的尸体？”秦尧一到现场就问。
　　一家三口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来。
　　“我家小儿看见前面有人走路跌跌撞撞的，指给我们看，我们还没看仔细，就看到他跌倒在这儿。”这家丈夫先开了口，“没想到摔死了。”
　　秦尧看了一眼面露惧色的妇人和惊魂甫定的男童，看来见到尸体的他们都受了不小打击。
　　“你确定他是在你们面前摔死的？”秦尧再次确认。
　　“千真万确，我们正想上前扶他，没想到他已经断气。”男子也是感慨万千。

　　看到仵作验完尸，秦尧走上前问：“他是怎么死的？”
　　“他是习武之人，身上有些小伤，重伤只有额头一个地方，应是磕破头颅致死。”仵作说完便喊人将尸体带回。
　　“这就完了？一般验尸要多久？”秦尧在验尸方面更是个新手。
　　“我跟孟大哥是同时在县衙接到报案的，他说去西市找你，我便先过来验尸，验了很久了。”仵作仿佛在说死者的死因如此明显，用得着大费周章验尸。
　　见秦尧皱眉，仵作又向秦尧说道，“放心，内伤的话我回去会再查，没有中毒的迹象。”
　　秦尧这才稍稍安心，忽然发现在他问目击者的时候孟勤不在身边，于是问仵作：“孟大哥呢？”
　　“我怎么知道？我验尸时眼里没有活人。”仵作没好气地说，忽然想到什么，带着同情的口吻说，“孟大哥以前住在金乌林，他爹好像是金乌林的猎户，可能去给他爹上坟了。”
　　“他爹的墓在哪？”秦尧也想起金乌林为何如此耳熟——不仅是陈家劫案发生的地方，也是孟勤家破人亡的地方。
　　传说那日三足金乌神鸟降临——金乌展翅，天下皆明，为何发生的都是悲剧？
　　“好像就在附近吧，我记得他说过在林子的东边，你问问那边的同僚。”仵作说道。

　　秦尧问了跟孟勤认识很久的不良人，得知孟勤以前住的地方，赶了过去，果然看到孟勤正默默站在屋后的坟茔前。
　　“孟大哥。”秦尧走到孟勤身后，安抚地拍了拍孟勤的肩膀。
　　孟勤悲伤到没有察觉秦尧的到来，回头看秦尧的目光有泪有恨。
　　秦尧从未见过孟勤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感觉是几种很复杂的感情交织在一起，有一种深沉的悲意、有一种对往昔的留恋、有一种对故人的怀念、有还有一种不知道怎么讲的感情——大仇得报的快|感？
　　“孟大哥，你没事吧。”秦尧紧盯着孟勤的眼睛。
　　“我没事，想趁着办案空隙给我爹娘上柱香都被你发现了。”孟勤苦笑。
　　“这里是你以前的家？”秦尧指了指一间不大的房子。
　　孟勤微颔：“我娘走得早，是我爹将我带大的，爷俩住在这么一个小屋子里，却能隔绝风雨。”
　　“孟大哥，风主说他开琉璃瞳能看见阴阳两界，你爹或许就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守护着你。”秦尧宽慰孟勤。
　　“或许吧。”孟勤眼中的悲伤渐渐散去，多了几分释然，“对了，我见案发地离我家很近，就过来给我爹娘上柱香，死的是徐子彰么？仵作怎么说？”
　　“是徐子彰，据目击者称，他赶路时有些着急，步伐很乱，栽倒在地，仵作查验后说看起来是磕破头骨致死。”秦尧说，“内伤回去再验。”
　　“好。”孟勤心不在焉地说，“想必是个意外。”
　　“意外？”秦尧对此感到意外。
　　“有什么疑点？”孟勤问。
　　“昨晚他差点被石头砸到，今早就出事了，还不可疑？”虽然两次都像是意外，但一条人命，秦尧不敢掉以轻心。
　　“石头是从望楼上掉下来的，当时望楼上只有武侯，你的意思是要杀他的人是武侯？”孟勤问。
　　“不可能的，四个武侯都与他无冤无仇，而且都互相作证没有人去推石头。”唯一能证明不是意外的，是那块消失的木板，只有确认木板被动过手脚，才能找出作案手法。
　　“那其他人怎么确定石头掉落的时机？如何确保能砸到徐子彰？”孟勤摇头，“不过也没砸到他。”
　　见秦尧沉默，孟勤又问：“那他今日的死有什么疑点？”
　　最早发现尸体的一家人眼睁睁看着徐子彰倒下，有还能有什么疑点？只能看仵作还能验出什么。
　　徐子彰武功那么高，却落得这么个死法，只能感慨世事无常。

　　“我打扫一下我爹娘的墓，你先到外面等会儿吧，屋里可能很脏，我都不记得上次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了。”孟勤一摊手。
　　秦尧看了眼四周，也没有休息的地方，便倚着屋外的一棵树等待孟勤，看着孟勤将墓碑擦拭干净，又摆上一束干草。
　　“走吧。”孟勤将水倒在树根边，擦了擦手，“回去看看仵作怎么说。”
　　秦尧在侧面留意到墓碑后有个奇特的东西，上前查看，发现是一张鬼面，于是问孟勤：“这是什么？”
　　孟勤眉头一皱，似想起什么，恍然道：“我想起来了，我爹小时候给我买的，还拿来吓唬我，上次回来扫墓放到旁边的，怪不得总感觉少了什么。”
　　秦尧想起徐子彰跳《兰陵王入阵曲》时曾经戴过鬼面，与这只鬼面有些相像，便问孟勤：“你跟徐子彰真的不认识？”
　　“我不认识他，他若认识我的话昨日在妆室不会不理我的吧。”孟勤若有所思地看着秦尧，“你不会还怀疑我吧，之前刘五郎的案子就是这样看着我。好，我承认，我对刘五郎这种人厌恶至极，在牢里也让他受点苦头，但绝没有下毒的时机和动机。这次你就更没理由怀疑我了，我压根就没有上去过望楼，就算如你所言，木板被动过手脚，也不可能是我干的，石头落下的时候我们都在一起。昨晚我回去就睡了，今早接到报案才去找你，咱们兄弟都能作证。”
　　“孟大哥失礼了。”秦尧露出抱歉的神色，的确，此案孟勤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秦尧忽而想起昨夜柳云穆对孟勤说的话。
　　秦尧感觉这边难有进展，但愿柳云穆那里能有突破——他看得懂在风间分别时柳云穆的目光，是在告诉他会协助他查这个案子。

　　西市 雪楼坊

　　柳云穆招呼李承乾坐下后点了几样果子，想起李承乾不爱吃甜食，便又点了几样咸口酥饼。

　　“你到太常寺多久了？”柳云穆丝毫不介意李承乾让身为太常乐人的称心也坐在身边，反而亲昵地问他的经历。
　　称心看了一眼李承乾，李承乾微微颔首，示意他有问必答。
　　“我自幼在太常寺习舞，徐子彰算是我的师父，我曾跟着他学跳《兰陵王入阵曲》，但他说我貌柔有余，心壮不足，最终放弃了我。”称心说道。
　　“那他有没有其他徒弟？或者交情特别的人？”柳云穆问。
　　称心摇头：“我算是他最优秀的弟子了，他也曾想传授衣钵，但我还是更愿意服侍太——李郎。他对我很失望，或许他就是因此离宫的。”
　　一个舞乐的旷世奇才，拥有绝妙的曲谱，获得成就，名利双收，却无人传承，怕也不好受。从称心的话中柳云穆也察觉他与李承乾之间的暧昧，不知李世民知不知道两人的关系，便小声问：“你们在一起多久了？”
　　称心去看李承乾脸色，却看不出他所想，便没有答话。
　　“你跟我出来不就是为了问徐子彰的事么？问完我就把称心带走了。”李承乾淡淡道。
　　“别啊，我真心实意请你吃好吃的，这雪楼坊的点心不比宫里的差。”柳云穆立刻叫霓岚去催明雪楼。
　　霓岚乖巧地照做。
　　李承乾唇角微扬：“你继续问吧。”
　　“你看看这话说的——”柳云穆话锋一转，又问称心，“你知道他的曲谱哪来的吗？”
　　“他说是他家祖上传下来的。”称心记得问过徐子彰。
　　“撒谎！”柳云穆脸色一变，在查陈家劫案的卷宗时，他看到《兰陵王入阵曲》曲谱是陈家收藏之物，在劫案后丢失。
　　称心吓了一跳，看了眼也被柳云穆惊到的太子，辩解道：“他真的是这么告诉我的。”
　　“失礼失礼，我不是说你。”柳云穆回过神来，脸色依旧凝重——莫非陈家劫案是徐子彰所为？但徐子彰向来独来独往，那伙劫匪却是一群人，陈家的东西是怎么到徐子彰手里的？
　　徐子彰已死，看来要去问问陈涣了。

　　送走李承乾一行后，柳云穆带着霓岚出城去找陈涣。

　　“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啊，果然与众不同。”称心推着李承乾，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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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良于行是腿脚不好，行动不便。李承乾因为坠马伤到过腿。
　　《北齐书》兰陵王的描写是“貌柔心壮，音容兼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