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甜甜甜可入药》moili

46、不告而别

　　无数人头窜动，来来去去，但小安只注意到谢尔伯，他的脸紧绷看不清表情，嘴还在不停地一张一合，无力的笑了笑，他一直在说话不觉得累么？

　　“拔管……”

　　谢尔伯站在病床一旁，默默的看着身边的护士摘掉小安的呼吸罩，关掉机器。

　　一切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只是床上的小安，一直安安静静的闭着眼。孙鹏捧着手里的一摞子材料，不安的瞟了几眼，自从陈医生从灾区回来住院后，他就成天奔波于实验室和医院之间，简直要忙到起飞，因为倔强的谢博士因为自责，不肯迈出病房一步。
　　“老板？陈医生她……怎么还没醒？”

　　谢尔伯翻阅材料的手，空中停顿了一下，继而略有无奈的笑了笑：“她可能太累了，想多休息几天。”

　　孙鹏皱了皱脸，选择忽视这么不专业的回答，看着他浓重的黑眼圈，只当老板他睡眠不足，胡说八道。他又瞟了一眼床上的陈小安，眼中些许惋惜，原来陈医生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那种紧急联系人居然是办公室电话的孤独感，他这辈子都不想体会……

　　只有孤独的人才会有这种低电量的求生欲吧，不想醒来，因为没人期待，包括自己……孙鹏忽然觉得自己这几天累成了诗人，居然能想出这种酸话，使劲摇了摇头，跑到小安床边，掏出了她的手，用力的握了握：“小安姐，你快点醒吧，我和老板，还有你的病人，都等着你呢！”

　　谢尔伯蹙眉，放下手中的文件，起身也来到了床前，把小安的手从孙鹏那扯开，用被子轻轻盖住，“好了，你回去吧……”

　　孙鹏点头离开，谢尔伯的视线再次下落，看着她呼吸平稳但是面色苍白，嘴唇干裂，手指轻点了点脸颊，叹了一口气低喃：“你现在在干什么？如果刚好有空，我给你讲个故事听好不好……”

　　小安只觉得呼吸突然不那么顺畅，头晕目眩，等再次睁开眼睛后，看着周遭的绿树，有些熟悉。空无一人的接到，很安静。她觉得无聊，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子，而后又蹲坐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忽然一辆老拉达进入她的视野，车里坐的两人，有说有笑的。

　　陈广平？

　　小安顿时来了精神，起身追车。
　　可是越追越远，她在后面急的大喊大叫，可是为什么他们不停下来？？无奈的看着车渐渐消失在视野中，只得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小安啊，出来买菜？”
　　抬起头，对上一张带笑的脸，上面的皱纹都充满温柔的味道：“刘……刘奶奶？？”
　　“愣着做什么？走，跟我一起去吧。”
　　小安点点头，翻了翻口袋里的钱，没来由的一阵颤栗，绿树隐隐，蝉叫吵杂，太阳的光射入眼中，同样的场景刺入大脑，突然浑身冒出一股冷汗，“不……不应该，不去买菜，我回家，我要回家……”

　　顺着熟悉的街道，七拐八拐的却怎么也跑不到自己的红砖房，推开门的瞬间一片血红，那个眼神空洞的人，浑身是血的看着她在笑着，惊叫的跌坐在血泊当中。但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晚了，为什么还是晚了……

　　无论怎样都回不去了么？曾经有多少次，一个人走过这条路，避开所有人的目光，躲进草丛中，望着那个红砖楼，整晚整晚独坐，幻想着当时如果自己没有出去，会不会是另一种景象。
　　即便重来，看到的还是一样的结果。

　　“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么？”
　　小安喃喃的呜咽，泪掉在手上，冲淡了沾染的血水，绝望之际，忽然指尖飞出花瓣，周遭的血红被晨曦温柔的光拂去，粉色的花瓣飞舞，眼前出现的是童年那颗老桃树，陈广平和安然相扶的立于树下，表情温和。

　　“爸……妈……”挣扎的站了起来，一头扎进陈广平的怀中：“我想你们，带我回家吧。”
　　安然温和的摸着小安的头，抬起，拂去她的泪水，眼眸流动着光彩，温和的轻轻弯着红润的嘴，泪光闪闪的笑了笑，慈爱的抚摸着小安的头，细细的端详一刻，收起眼中的不舍与眷恋，轻轻吻了她的头顶，起身挽着陈广平的手臂，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了。

　　小安惊讶的看着突然的转变，抬腿去追，但却永远赶不上他们离开的速度。她忽然想到龙应台的在书里写的一句话：
　　“所谓父女母子一场，只不过意味着，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你站在小路的这一端，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小路转弯的地方，他用背影默默地告诉你，不必追。”
　　不必追……

　　小安，如果你不得不和要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告别，你会怎么办？清润的嗓音在脑中过电一样响起，她放慢了追逐的脚步，静静的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该如何告别？

　　要和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告别？她望着父母逐渐消失的背影，也许她也会什么也不说，就像这样，只是这样转身，静静的离开。

　　想抬手擦去眼角的泪，但却发现浑身没有力气，刚想睁开眼睛，手就被温暖覆盖住，那道独特好听的嗓音再次响起：“醒了？”

　　费力的睁开眼睛，光线有些刺眼，微微眯起便看见了那张精致的脸，棕色的头发垂到额角，微卷。胡茬泛青，从下颌连到鬓角，小安眨了一下眼睛，没想到他连胡子都这么有型。视线上移，撞见他大大的眼睛清澈透亮，一缓不缓的盯着她，一时有点不好意思，刚想说话，嗓子和嘴都异常的干涩。

　　只见谢尔伯熟练的拿起桌上的棉签，阴湿后轻轻的放在小安的嘴唇上，得到滋润的舒适却马上被他的气息包裹，瞬间有些想哭，没想到醒来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他，那个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了的人，出现在她面前，她的人生很少有期待，但此刻仿佛世界都亮了起来，只觉得让洪水泡一泡也是值了……
　　此时的谢尔伯像有心电感应一般，慢慢抬起头，直直的撞到了她的眼里。他没有说话，只是笑着看着她，她忘了收回目光，结结实实的打量一番，才发现，他的衣服有些褶皱，眼眶凹陷出三层眼皮，似乎有一丝狼狈，又有些风尘仆仆。

　　“我觉得，你应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谢尔伯打破沉寂，继续用棉签滋润她的双唇，“梦里有我么？”谢尔伯弯了弯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我怕你在梦里无聊，讲了好多故事呢。”

　　真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小安轻轻点了点头，有你，那个像琥珀一样透润的大男孩，一直穿插在梦中。他一张一合的嘴逐渐清晰，声音变得由小到大，他说浮游和小虫子做朋友，天晚了，小虫子对浮游说：“我们明天见。”浮游皱着眉说：“还有明天么？”小虫子和小鸟做朋友，冬天来了，小鸟对小虫子说：“我们明年见。”小虫子撅着嘴说：“还有明年？”那么另一个人对你说：“朋友，我们来生见。”你会不会怀疑？

　　现在的我不会怀疑，世界那么大，没经历过的不代表不存在，就像父母头也不回的离去一样，因为他们相信，我们终将会再见。
　　疲倦的合上眼睛，就听见谢尔伯急切的唤了一声：“小安？还睡？”

　　是啊……感觉一直绷着的弦，松弛后，有点累，她想说，我就眯一会，一会就起来。

　　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剩灯光柔和的亮度，以及半隐没在阴影里谢尔伯那张稍显阴沉的脸，他半眯在旁边的椅子上，额角上的头发随着低沉的呼吸在空气中悄悄地飘动，毛茸茸的让人瑞忍不住想伸进去摸摸。

　　“睡得好么？”
　　柔和的声音也隐不去有些埋怨的语调，小安眼睛下移，刚刚半眯的双眼现在射出清透的光，让人丧失直视的勇气，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吸进去。声音的主人此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合上书，放在桌边，逐渐向病床靠近，那香甜的气息包裹住小安，她目光闪躲有丝丝的游离，顺便环顾了一下周遭，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医院的单间，窗明几净，先进的设备，厚厚的地毯。

　　小安微微地蹙眉，高间？医院的高间？这个在医保给报销范围内么？

　　疑惑的眼神对上谢尔伯，他瞬间被逗笑，大手放到她的脑门揉去眉间的褶皱，又轻轻的点了一下她的眉心：“刚醒就开始操心？”刚想出声，脸上便多了一条毛巾，那种冰凉的触感使得浑身一颤。

　　小安斜眼看着谢尔伯，什么操作？这什么毛巾，从寒冰地狱里刚掏出来的么？只见他温和的脸，挂着斜斜的笑容：“看什么看，擦擦脸，精神精神，不能总睡了好么，你要再睡十二天，我人设都要崩了。”

　　冰凉的触感确实精神了不少，还没等惊叹怎么会睡十二天，小安此刻却不得不使出全身的力量，按住了谢尔伯拿着毛巾逐渐向下的手，脸上的温度瞬间又升高了：“我自己来。”
　　说出话的瞬间，才发觉自己嗓子哑的像一个八十岁的老叟，但顾不上这些，谢尔伯闪着光的眼睛微微一弯，突然靠近，伸出左手，划过小安的侧脸，顺着脖颈，停留在锁骨处，轻轻的摩挲了一下，单手系上了她病号服的第一颗扣子。

　　“你猜这几天，是谁帮你擦身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