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勿死》罗生炎

8、第七章

　　在他做完作业后，他就一直躺在床上了，闭着眼睛。
　　我也不知道他睡着了没有。我只能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躺在床上平稳地呼吸模样，然后去望向窗外，看万家灯火逐渐熄灭。
　　我是不用睡觉的。
　　在天快要亮时，我的头从灰白的天边转向了床上的人，轻轻地说了句：
　　“晚安。”
　　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我没有再多说一句话，我装作无所谓的看着手中的小说，眼神却不住地往他身上瞅。
　　他像个没事人一样洗脸刷牙，然后将书包收拾好，背着就出门了。
　　路上他在早点铺买了一个菜包子，边走边吃，很快就吃完了。
　　我觉得他这样对身体不好，于是在他买的时候轻咳了一声。
　　“多买点。”我想我生硬的表情他是看到了的，但他却没有理我。
　　介于这种情况，我只好默默飘在他身后，反正我们也不对话，我的存在，也没有什么意义，我能做的，也只有陪在他身边。
　　我还能猜到他是一定会饿的。
　　果不其然，他在早晨的第三节课上就开始用一只手捂住肚子，另一只手压在桌子上，头无精打采地耷拉在了那条细长白嫩的胳膊上，我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他的肩胛骨就像一座小山峰一样凸起，而上面只覆盖了一层浅浅的皮，而下面的胸膛上也是瘦得能看到肋骨一般，两者之间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是被榨干了水分的豆渣一样，毫无血色的脸庞更是印证了我的想法。
　　虽然对于这种情况我是应该幸灾乐祸的，谁叫他不听我的话呢。
　　但是我终究只是站在他身后的一段距离处，想了想，还是把手伸了过去。
　　很明显，饥饿也是一种强烈的情感，我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肚子上，揉了揉，感受着手上的触感，我想起了自己那时饿的时候看到的方法。
　　转移注意力是最好的，手在肚子上揉一揉，胃就会暖暖的，也就不感觉到那么饿了。
　　胃暖了，心也许也就暖了。
　　我手揉了几下后他就把原本按着的手放回桌上，人也抬起头去看黑板了，自始至终都还是没看我一眼，不过他是明显感到了我的存在了吧。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我看他也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触感也越来越弱，就百无聊赖地收回了手。
　　我是不想听那些高中生的无聊课程的，于是没事就看他的同学们在做什么，认真听课记笔记的有23个，只听课不记笔记估计在神游的有11个，上课写作业的有5个……还有一个吃零食的。
　　下课的铃声响起时，我又转到了他的身边，他不再像前两个下课一样趴在桌子上，而是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看见我凑上前身子斜了斜，是故意给我看的。
　　“你不是鬼吗？为什么能碰到我？”他如此写道。
　　“我能碰到的是你的情感，饥饿也是一种很强烈的情感，所以，这样说的话，我安抚的也就是你的情感了。”我把阎王和我说得解释给他听，也就理解了自己刚才触感为什么渐渐消失的缘故。
　　“哦。”他点了点头，接着用轻得就像小猫叫的声音说了一句：
　　“谢谢。“
　　不过我还是听到了，虽然我不确定他的同学有没有听到，但还是在他的头上摸了摸，其实就是对着空气晃了晃，说道：“以后还是不要和我对话了吧，在别人眼中就像是自言自语的神经质一样。”
　　他突然又自嘲地勾了勾嘴角，说道：“这有什么呢？我本来就是个神经质啊。”
　　我想我是又说错话了，只好三缄其口，默默地望着他。
　　他也没有追究，只是哼了一句歌。
　　“世界太大，人会迷路；要么庸俗，要么孤独。”
　　我立刻用手机搜了这首歌，歌名和他书架上的一本书一模一样。
　　叫做《一个人的朝圣》。
　　我看到他笑了，嘴角微微上扬，眼角下的肌肉跳了起来，有细细的纹路，像是一个正常的清秀少年一般。
　　我将歌声放了出来，这个偌大的教室里，只有我们两个能听到这首歌，歌曲不是很长，但却把我们带到了另外一个世界里。
　　一个远离喧嚣的，像是远方的世界里。
　　有看不到边的公路，公路两边都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草原上是蓝得像是一块被泼了厚厚油漆的墙壁一样的天空。
　　然后夜幕降临，时光轮转，宇宙就像是一口巨大铁锅里浓稠的紫薯粥，万千星辰就像是里面随意洒落的白糖，你永远分不清那些糖粒在粥的哪一层，又会在何时融化，消失得悄无声息。
　　睡在哪里都是睡在夜里。
　　心就像是在宇宙中漂流了一次一般。
　　预备铃恰到好处地在歌声结束后响起。
　　“还听吗？”
　　我看向望着课本发呆的卢桓，身边的同学安分了一点，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他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竟然会这么快被别人发现我的存在。
　　当我放着音乐跟在卢桓身后时，那个突然跳出的男孩挡在了他身前，以致于心不在焉的卢桓撞到了他的胳膊。
　　“对不起，”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那个男孩穿着一件水白色的运动长袖，身高大概接近一米八，只比我生前矮一点，所以在卢桓面前展示出了明显的身高差。
　　“嘿，”他开朗地大笑道，“我今天早上做操的时候就看到你了，你是隔壁班的吧？你叫什么名字。”
　　卢桓想了想，还是轻轻地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哦，很高兴认识你，卢桓，我是一班的茅扬。”介绍完自己后，他突然换了一种脸色严肃地说道：“我看你印堂发黑，面有菜色，是不是最近遇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在卢桓旁边的我瞬间怔住了。
　　而卢桓也是呆呆地望着他，过了好半天，才吐出了两个字：
　　“什么？”
　　“嘿，茅扬，你又开始坑蒙拐骗了。”突然从茅扬的身后窜出来的男孩拍了拍他的肩，接着说道，“走吧，今天心情好，咱们去吃点好的。”
　　“哦，那我就先走了，卢桓。”茅扬和卢桓打完招呼后不知是否是有意识的，朝我身上瞟了一眼。
　　我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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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推荐的歌就在文章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