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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六章 ...

  •   我愣了一下,就突然笑了,看着他不解的眼神,摆了摆手。
      “你要走了?”
      茅扬猜道。
      “不,不是。”
      我微微偏了偏头,正好看到茅扬床头那个我看成指南针的东西,就是这东西把我封了大半日吧。
      “那正好,我们来算个帐,”茅扬看着我的样子,深深吐纳了一口气,接着说道:
      “你知道元神出窍,需要折损多少阳寿吗?你知道以催动司南,需要耗损多少精血吗?你知道,渡走怨气,需要耗费多少元神吗?”
      他看到我茫然无措的模样,意外的没有发怒,只是半带着自言自语地笑道:
      “我爹要是知道我为了一个鬼折了二十年的阳寿,肯定不扒了我的皮才怪。”
      我看着他躺在床上,透过窗外的落日余晖,才发现他原本小麦色健康的脸已经呈现出了毫无血色如死鱼一般的苍白,头发干枯地盖在了面如薄纸的脸上,像是风中的半截残烛一般轻轻摇曳着,已经完全没有初见时阳光大男孩的感觉了。
      眼睛也失去了光彩,显得有些暗沉,却是布满了血丝,这时我才发现他的气息竟是微弱至极。
      我一瞬间失了方寸,只能凝视着他。
      他看我如此地盯着他,却是挤出了一个笑容,说道:
      “其实我这么说,你也不必要回报我什么,我自己承诺要好好守护他的,你要是变成了恶灵厉鬼,他恐怕也不会好过吧。我也只是履行承诺罢了,反正像我这种人,也就只有这点本事了。”
      “对不起。”我低下了头,看着他塞在被子里的双腿,“都是我的错,是我一时伤悲,所以失了心智。”
      “一时伤悲,失了心智?”他突然又笑了,像是失了智一般地疯狂地笑了好一会儿,才恨恨地说道,“贼老天,阎王爷,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有趣!有趣!”
      “你说什么?”
      我看着他状若疯癫的样子,皱紧了眉头。
      “没什么,说起来,我还确实需要你的帮忙,做我的鬼使吧。”
      茅扬摆了摆手,敷衍着带过。
      “鬼使,那是什么?”
      我见他不愿多说,也不能接着往下去问,就顺了他的话头。
      “你不是看过很多网络小说吗?那里面不经常有人有唤鬼之术吗?只要你答应做我的鬼使,我就可以和你签订契约,让你不受阎王爷的掌控,正常地存在于人界。”
      “可我本来就打算回鬼界享受我的荣华富贵啊。”
      我一只嘴角轻轻抽了抽,毫不费力地说出这句话。
      “哦?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不会强求你的,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他轻轻一笑,将让我考虑竟重复说了两次。
      “哦。”
      气氛瞬间又安静了下来,我没想到两个性格开朗的人也能把天聊死了。
      “你怎么不回去?闹矛盾了?”
      他首先打破了平静。
      “没事,我给他□□上留了消息,在你这儿过夜。”
      我应道。
      又无话可谈了。
      我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山离天近,让人有种手可摘星辰的错觉。
      “你不用吃饭吗?”我试着找了个话题。
      “不了,我吃点面包就行了。”
      茅扬从床头柜中翻出一袋手撕面包。
      “你比卢桓还要不讲究。”
      我戏谑道。
      他也不说话,随口吃了几口面包,就闭着眼睛,靠在了墙上。
      我盯着他苍白的面孔,竟不知为何,感觉到一丝难过。
      我看着他的眉头耸动,似乎是做梦了。
      就在我要靠近他时,他突然睁开了眼,低吼道:
      “别碰我!”
      如果我是个活人,估计三魂都要吓走了一魂。
      我的手停在了他的面前一尺处。
      “你想干什么!”他斜眼看了一下我的手,冷冷地说道。
      我悻悻地收回了手,说道:“对不起,我以为你睡着了,想帮你做个好梦。”
      “不必了,”他看我脸上没有敌意的模样,却又是深呼吸了一次,说道:
      “让我一个人静一会儿吧。”
      我站在窗边,没有说话。
      细听山间风吹叶落,漫观窗外月明星烁。
      可这山间的风声中传来了一丝呜咽的声音。
      我本以为是这山间的松涛竹林,正如我在卢桓梦中听到的一般,但这声音却那么的悲恸,像是坐在孤舟上被流放的人一样。
      我回头,看到那个初见时爽朗一笑的人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起来。
      我突然想起那时调笑他的时候,他写下的句子:
      人间繁华多笑语,惟我空余两鬓风。
      山下是万家灯火,人间天堂;山上是月落乌啼,罡风林动。
      真是好大的一团孤独啊。
      我走到了茅扬的面前,看着他煞白脸上落在鼻梁下的泪痕,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睁开了眼,看着蹲在他面前的我,轻轻地吼了起来,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像是那只频率为52Hz的鲸鱼,同类永远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那是我的第一任女朋友和我讲的故事,没想到我还记得。
      我摇摇头,说道:
      “到底谁是抑郁症呢?”
      他的哭声暂停住了,抽噎着说道:
      “我……从不抑郁……只是……有点孤独而已。”
      然后从被子中爬了起来,缓缓地说道:
      “你知道吗……受伤的野兽在没有遇到同类时,他会选择好好地舔舐伤口,直到伤口消毒,结痂,然后好起来……但是呢……如果遇到了同类,他就会呜咽诉苦,享受同类的抚慰……久而久之……他的伤口就会溃烂……直至死去……这大概就是沉溺于感情的后果了。”
      我听他如此断断续续地叙述道,却没有打断。
      “我原本以为我永远不会这样……直到遇到了那个女孩……像光一样……蒋弦……我妈说男人不该哭的……至少不能在别人面前哭……这是她留给我唯一印象深刻的东西了。”
      他的话语毫无逻辑,但我却只是安静地听着。
      “可是啊……如果不在人前哭,哭又有什么意义吗?难受还是难受,只是埋在了更深的心里罢了。人之所以会哭,不就是为了别人的安慰吗?从出生开始就是,婴儿通过哭获得母亲的安慰,或是精神上的抚慰,或是母乳对饥饿感的驱逐。如果不在人前哭,那哭什么呢?所以我已经很久没哭过了,既不想浪费自己的精力去无意义地哭,也不想在那些所谓会使你软弱的安慰中释放悲伤。只能忍住痛苦,一言不发地上山下山,然后笑着面对每一天……”
      “可我笑够了啊!”
      他的哭声伴随着叙述停止了,徒留一句悲鸣在山间回荡。
      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看着他红肿的眼睛,像是长江大堤毁于一旦,洪水滔滔一泻千里:
      “抱歉啊……失态了……谢谢你听我叙述。”
      半晌无话,不知所措。
      他终究却是半带着笑意,轻轻叹了一句:
      “真是‘常与生人道人生’啊。”

  • 作者有话要说:  注:自古表白多白表,从来情书难书情。笑谈年少多少年,常与生人道人生。
    52赫兹的鲸它叫Alice,它1989年被发现,从1992年开始被追踪录音。在其他鲸鱼眼里,Alice就像是个哑巴。它这么多年来没有一个亲属或朋友,唱歌的时候没有人听见,难过的时候也没有人理睬。原因是这只孤独鲸的频率有52赫兹,而正常鲸的频率只有15~25赫兹,它的频率一直是与众不同的。
    今日补昨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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