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君勿死》罗生炎

15、第十四章

　　过了樱花园就是上山的路了，卢桓拿起他那望远镜望了望，前面的路不好走。山上的路都是阶梯的，不像山下，虽然是上坡，但也都是斜坡状的，不需要明显的抬腿就能上去。
　　卢桓有些犹豫，对于他来说，高抬腿的动作是很困难的。
　　面前的山上种着一片片郁郁葱葱的香樟树，香樟树的下面开着不知名的白色小花，小花很香，混合着山中的雾气，给这座不怎么高的山穿上了一层轻纱。
　　可这轻纱又是如此的飘渺，在晨光的照耀下，像是被惊得躲了起来一样，慢慢地四散逃开，凝到了那些矮矮的灌木丛上，变成了一滴滴晶莹的露。
　　山间的雾气就这样似有似无的飘着，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林间的灰尘上，竟让人有种误入仙境的感觉。
　　卢桓就这样面对着清澈的阳光，眼睛里似乎有什么在闪烁一般，他回头看我，瘦弱的身躯配上金光闪闪的眼睛，让我的心不禁一颤。
　　我为什么要这么着急呢？
　　可是他看了我一眼就笑了，像是只是确认我在他的身边而已。然后缓缓地，将那只瘸了的左腿抬了起来，慢慢地放到了第一层台阶上面。
　　做完这一步后，他轻轻地喘了口气。
　　迈出第一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接下来的路，将是更加艰难的。
　　我看着他的额头像是淋了雨一般，脚紧紧地贴住了地面，那是因为自己无力掌控腿部肌肉所导致的步履维艰。
　　比钻心的疼痛更难受的是没有知觉的无力感。
　　而在这种情况下，心里的压力比身体上的无力感更加的巨大。
　　高一的前四个班级都在一层，这家伙摔断腿后，是基本没有走过楼梯的，我知道，那看起来短短的楼梯，对他来说，却是个过不去的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人们所说的大概就是这样的事吧。
　　就在我思考的一瞬，他已经将右腿完完全全地攀到了第一个台阶上。
　　速度很快，因为左脚受力不能太长时间。
　　“可以吗？”
　　我出声问道。
　　如果不行的话我们就回去吧，在山下玩也是可以的。我在心里说道。
　　虽然上方山不像茅扬所说的，其实一点都不高，海拔不过一百米，但是如果拿山上的阶梯按二十公分一个来算的话，也有四五百步了。
　　我不确定他能不能爬上去，因为这一步都用了将近一分钟。
　　“没事的，我可以的。”
　　他笑了，我突然发现他除了清秀的侧脸外，笑起来是那么的可爱，额头上的汗还没有擦去，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排列规整的牙齿就像是青花瓷的白底一样，更像蒸好的鱼肚子上第一口的白肉，让人忍不住想咬上去。
　　我现在明白了什么叫一笑倾城了，也明白那老阎王说的月老乱牵的红线是什么了。
　　可我只是个鬼啊，所以就不用担心这种事了。
　　他看到我愣住的表情，很快的低下了头，开始了第二步的台阶，其实前面的几步，考验的不是体力，而只是心性罢了。
　　可对于创伤后心理障碍者，这开头的几步，却也是极其不易的。
　　万事开头难。
　　后面的几十步，卢桓一步一个脚印的向上走着，倒也没有出什么差池。
　　一直走了一百步。
　　我看到旁边有个座位，就让他在那坐了一会儿。
　　他从自己白色的外套口拿出了一包清风的餐巾纸，把额头上聚集起来的汗珠擦了个干净。
　　我就默默地看着他，路程完成了一小半了。
　　“还有多远呢？”
　　他虽然没有气喘吁吁，但我看他的餐巾纸却被完全浸湿了。
　　“大概完成了四分之一吧，我们挺快的了，现在就用了半个小时左右。”
　　“那好，我们接着走吧。”
　　我看着他坚定的眼神，觉得他脸上的线条也随之刚毅了起来，就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第一百零一步，一百零二步……我在后面默默地帮他记着数。
　　到第一百八十七步时，我看到一个相貌平平，目光却尖锐地像个老鼠一般的男人从卢桓身后走过，用他那令人不爽至极的眼神看了卢桓一眼后，就接着向上走去了。
　　但那和他眼睛同样猥琐的公鸭嗓却传了过来：
　　“跛子不好好在家歇着，还跑过来登山，丢人现眼的吧。”
　　声音之大，语气之恶，足以让这一整段山路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卢桓的身上。
　　“狗日的你怎么说话的呢？”
　　我并不是个隐忍的人，一言不合就开骂道。
　　“算了，”卢桓吐了吐舌头，却是笑了，“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好受点，可是你说的他又听不到，而且，我也习惯了。”
　　虽然他是笑着说出这番话来，可那句“我也习惯了”却让我的心骤然一缩。
　　是啊，他早已习惯了。
　　可我却咽不下这口闷气，我在心中恨恨地想。
　　我将那个人的相貌拍进了手机里，他的资料就浮了出来，我看都没看，现在不是管这个的时候。
　　卢桓依然一步一步地走着，在第二百二十五步时我们又看到了一个台阶可以休息会儿，这时的他已经有些喘了。
　　“还行吗？”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没事。”他擦了擦汗，原本苍白的脸上竟有了许多的血色，红扑扑的模样，坚毅得像是个年轻的战士。
　　“接着走吧。”
　　他休息了片刻，就说道。
　　二百二十六，二百二十七，二百二十八……我看着他的汗水不仅仅打湿了他的脸庞，而且连敞开外套的胸前也露出了半个心形的图案，他的牙关紧咬，汗珠从眉间流到眼角，他虽已气喘吁吁，却没说出一句放弃的话来。
　　潮红的脸庞被汗水不断地洗礼着，他的脚步开始颤抖，我有些不安了，他的情况，不知道是否能撑到山顶上。
　　三百步了，他的两只脚都开始剧烈地振动起来，像是已经到了极限一般，他抬头，能看到楞伽寺就在上方不远处了。
　　我想劝他休息，可他却摆了摆手，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了。
　　我只能跟在他身后，以防万一。
　　可有些时候，你越担心什么事，就越会发生什么事。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墨菲定律吧。
　　我是个粗人，不怎么懂这个，可真正发生在我身边时，却是那样的惊心动魄。

---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前面布了一个暗线，然后，端午假期一过就要考试了，然后差不多了，我先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