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毋解》葵瓜子

9、倾2

　　月色下，一袭白色的身影从上落下。
　　脚才轻点到地上，之前那些人全都没有走远，而是守在客栈周围，一看到那身白衣，便全都围了上前。沈鹿似乎是料到了会是这样，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只见手执扇子，微微一笑，一副淡定自若的模样。
　　而那些人，不是要上前抓他，反而是全都恭敬地单膝跪在他的面前。
　　“子时已过，这次的捉迷藏，是你们输了。”沈鹿一边摇着扇子，一边笑道，“是吧，江护卫？”
　　“是。”江护卫低着头应着。
　　“既然你们都输了，那……就不能再干涉了。”沈鹿把扇子一收，面上依然微笑着。
　　“属下遵命。”
　　……
　　第二天早晨，窗外阳光柔柔洒进房间里，小鸟也不知何时飞了进去，吱吱喳喳地欢快地叫个不停，声音虽不大，但也足够唤醒那个睡得口角略有涎沫的小姑娘。
　　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付儿不甚情愿地坐了起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直到手摸到了佩剑后，这才醒了过来——对了，昨夜的事！
　　一下子惊醒了的付儿先是看了看自己，衣服都完好；又看了看四周，沈鹿不见了，窗口也大开着，窗台上两只小鸟正跳来跳去，玩闹着。
　　“难道是趁我睡着的时候，从那里走的？”付儿看向开着的窗户，有些纳闷。
　　算了，走了就走了吧，不过，他还算是正人君子……想着想着，付儿的脸又红了起来。
　　“早安，郑兄，金兄，付儿姑娘。”才刚下楼，三人就看到沈鹿坐在一饭桌前，正向着他们招着手，“一起吃早饭吧。”
　　“这……公子太客气了。”郑瑜昊看到满桌的菜，不好意思道。
　　“不用客气，这本就算上你们的份了。”沈鹿依旧热情招呼着他们。
　　“那就恭敬不用从命了。”金阿九笑道，还看向郑瑜昊。
　　人家盛情难却，连金阿九都开口了，郑瑜昊也不再多说什么，便坐了下来。
　　付儿坐下来时，眼神与沈鹿的接触上，看到付儿满腹疑问的样子，沈鹿只是笑了笑，示意着等会再跟她解释。
　　边吃着早饭，沈鹿的双眼时不时地向着那两人的方向瞄去，其实打一开始看到他们的时候，就隐隐觉得，这两人的关系，似乎有点微妙。要说是像朋友，可又比朋友更为亲密些，就像是……像是一对儿。
　　过后，金阿九说要去看看马车的情况，郑瑜昊也跟着一起去了。
　　“你昨夜……是从窗上逃走的吗？”等只有两人，付儿按捺不住，问道。
　　“是的。”沈鹿点头道。
　　“可是你不怕……”
　　“本来也怕会有人埋伏，可后来想过了，一个男子留在一姑娘的房间里，的确是不太好，毕竟对姑娘来说，名声还是很重要的。”沈鹿笑道，“再说我也看过没人再跳的。”
　　“原来如此……”付儿明白地点点头。
　　“对了，可否问姑娘一个问题？”
　　“什么？”
　　“就是……”沈鹿凑了过去，声音压低，“你师兄与金兄，是什么关系？”
　　听完问题，付儿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沈鹿，本来他凑过来时付儿心跳加快，还以为会问些什么重要的事情呢，结果却……“你对这很好奇？”
　　沈鹿点点头，双眼充满着好奇看着付儿。
　　“他们呐……”付儿叹了口气，“是一对儿。”
　　“果然如我所想那样！”沈鹿激动得拍了一下自个的大腿，“我的感觉还是对的！姑娘能告诉我他们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付儿又叹了口气，感情这人对他们的兴趣更甚于她……算了算了，其实自己也没什么可以让人感兴趣的吧。于是，付儿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都告与沈鹿，当然里面还是有点添盐加醋的成份。
　　沈鹿听完了她的话，双眼顿时放出光采——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原本自己所知的龙阳之事只存在于书本上，现在却有了现实中的人可以让他观察，这实在是机会难得。
　　而且，他更感兴趣的是，郑瑜昊这人，可以如此专情到那地步。
　　在另一边，郑瑜昊和金阿九来到了客栈的后边停放着马车的地方。检查过马车，并无异样，上面的物件也一件没少，确认过没事之后，两人又原路返回客栈里。
　　等他们差不多走出去时，迎面有人走了过来，金阿九认出了来人，是来找沈鹿的那些人之一；那人也看了两人一眼，还有意无意地跟郑瑜昊对上了眼，不过就只是一会，随后人就直直走去。
　　郑瑜昊觉得，那人的眼神不太友善。
　　“怎么了？”金阿九看到郑瑜昊在扭头看着那个人，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人，是不是昨晚在闹事的人。”郑瑜昊摇了摇头，道。
　　“应该就是，我认得。”金阿九认同道，“只是……他们怎么还在这里？那沈鹿他……”
　　两人对视了一会，觉得事情不是很对劲的样子，便快步回到客栈里。可等到他们回去，只见沈鹿和付儿还好好地坐在饭桌前，愉快地谈着天。
　　“你们回来了。”沈鹿笑意甚浓地看着两人。
　　“沈公子，我们看到了昨天要来抓你的那人，估计可能也在这里住了下来，你要不要……”郑瑜昊提醒道，不过他觉得沈鹿现在看着他的眼神，好像跟之前有所不同的样子。
　　沈鹿摆了摆手，又示意让两人坐下，“不用紧张，他们不会再来抓我了。”
　　“哦？”金阿九好奇道。
　　“其实我跟家里有个约定，如果在限定时间里没抓到我，那就只能是依我的想法来行事了。”沈鹿笑着解释道。
　　“那就是你赢了。”金阿九明白道。
　　“哈哈是的。”沈鹿大笑道，“只是这本来只是沈某家里的事情，没想到也把你们都拉了进来，真的非常抱歉。”
　　“没事，这也许都是缘分。”郑瑜昊笑道。
　　“说的也是。”沈鹿认同地点头，“对了，刚才听这里的人说，今晚这镇上有花灯会，不如我们也一同去看吧。”
　　“对啊，听起来很好玩的样子。”付儿也甚感兴趣地兴奋道。
　　“花灯会？可是现在又不是元宵节，也不是什么特殊的节日，为何会有花灯会？”郑瑜昊问。
　　“大概，是因为三月初三吧。”金阿九道。
　　“对，就是三月初三。”沈鹿笑着用扇子指了一下金阿九，“比起元宵佳节，这个镇比较喜欢过三月初三，今晚男男女女都会出来游玩，一定很热闹。”
　　“这样……”郑瑜昊想了想，又看向金阿九。
　　“好嘛师兄，阿九兄，我们一起出去吧，你们也可以趁这机会增进一下……”付儿边说边扫视着两人，意有所指道。
　　“无妨，机会难得。”金阿九无所谓一笑。
　　既然金阿九都松口答应了，郑瑜昊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付儿与沈鹿偷偷对视了一下，交换了一个“成功”的眼神。
　　到了晚上，人山人海。街上挂满着花灯，点亮了整个夜空；街道两旁都是此小摊贩，行人几乎都是青年男女，手里拿着芍药。
　　郑瑜昊和金阿九并肩走着，金阿九走在里边，他在外边，还时不时地看向付儿那边；虽然她的身边是沈鹿，两人说说笑着，显然亲密了许多，但郑瑜昊还是有些不太放心。再回过头来看着金阿九，郑瑜昊的手悄悄伸向他的，想碰，但又犹豫着。金阿九早就察觉到他的小动作，嘴角微翘而不动声色，只等着这个面带窘迫的青年主动行动。
　　沿街的姑娘早就注意到这两人，特别是郑瑜昊，高大俊朗，惹得众姑娘春心萌动，只是看到他身边的金阿九，灯光下的他看起来更是可怖，直让她们退避三舍。
　　就在郑瑜昊准备着要握金阿九的手时，有好几个胆大的姑娘走向他们，围在郑瑜昊的身边。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姑娘们，郑瑜昊一脸的茫然，又转过头看向金阿九，只见他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而不作声，更是让郑瑜昊不知所措。
　　这些姑娘，分明就是冲着郑瑜昊来的，只是这耿直的人呐……金阿九看到了郑瑜昊那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
　　“这位公子有点面生，是外地来的吗？”一紫衣姑娘含笑问道。
　　“嗯，是的。”郑瑜昊点头道。
　　“那……有无家室？可有对象？”另一粉衣姑娘问道。
　　“呃……尚未婚娶，但已有心……”
　　“那太好了，公子可否与我同游河边赏花灯呢？”话还没说完，就被一绿衣姑娘打断。
　　“你太不厚道了，是我先看上的。”
　　“是我先看上的，刚才你们都不敢跟我来呢！”
　　“嘿，敢情你们刚才都在害怕着呢，还不是我……”
　　几个姑娘为了要争得约会郑瑜昊争得面红耳赤，还顺手把芍药硬塞给他，似乎是要看他看上了哪一个好分出胜负；郑瑜昊对她们一点都不动心，只想着要怎么摆脱掉这情况，可转过头来才发现，金阿九不在他的身边，心头一急的郑瑜昊连忙看了看四周，发现人已经走远了。
　　不顾姑娘们的叫唤，郑瑜昊心急火燎地追向心上人。
　　不远处的付儿和沈鹿本想着给郑瑜昊解围，可看到他走了后，便又尾随着他去。
　　金阿九生性不喜热闹，来到了相对清静河边，这才吁了口气。河边早就有几对男女或在谈笑着，或在私语着，或在看着在河上放着的灯，脸上全都洋溢着幸福的笑意，不知为何，金阿九眸色一沉，心事重重地看着手里的芍药。
　　“阿祌！”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紧接着是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落入怀中的金阿九顿觉惊讶，平常十分警觉的自己，现在却没能察觉到有人正靠近自己，还被人整个圈进怀里。然而他并不着急回头看或是挣扎，因那背上转来的温度，那人的气息，还有那个被唤的名字。
　　“阿祌，你吓着我了。”郑瑜昊紧抱着金阿九不放，头略低地靠在他的肩上，语带颤抖，“你无声无息地走掉，我……”
　　“我不过是无聊，走开了一会罢了。”金阿九伸手抚着郑瑜昊的手，安抚道。
　　“才不是。”郑瑜昊松开了手，又把金阿九转身正向着自己，“我知道你不高兴了，可是那些姑娘并不是我想要她们过来的。”
　　“我明白。”金阿九微笑地看向他，“可你这手上的……”
　　郑瑜昊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上还拿着刚才姑娘们给的芍药，脸上顿时急得都红了起来，着急道：“这……我刚才只顾着找你，忘了这些玩意……”说着，还想把花给扔了。
　　“不要扔了花，这么好看的花，扔了太可惜。”金阿九阻止了他，摇头道。
　　“那……”郑瑜昊看了看手中的花，又看向了金阿九手上的那朵，然后伸手拿过他的芍药，又递给他自己那一把，“这……给你。”
　　金阿九怔了下，随后笑了起来:“这是姑娘们的心意，你给我做什么？”
　　“我只要这一朵。”郑瑜昊举着花，难得认真道。
　　金阿九心头一热，久久不能言语。
　　微风吹过，带落了树上好些花瓣，河岸顿时下起了花瓣雨，更是装点着如此美景。这时一片洁白而又顽皮的花瓣飘落到金阿九的嘴唇上，粘着不放。金阿九本想着用嘴把花瓣吹落，可不知为何这花瓣就是粘着嘴唇，不愿飘落。
　　“别动……”郑瑜昊伸过手去，用拇指轻抚着嘴唇，花瓣似落未落。
　　恍如隔世，十年前的情景，竟又再次重现在眼前。
　　“瑜昊……”金阿九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被轻抚着，竟有着一种让人心跳加速的难以言喻之感。抬眼看向前方，郑瑜昊的双眼变得有些迷离，然后，脸庞渐渐贴近。
　　花瓣飘落，唇瓣热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