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你的指令》白日清宵

3、一波三折

　　男人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一片血痕，语气平稳：“啊，这是我体内的填充液体。没关系，等下补充一些就好了。”

　　傅景铄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怎么补充？喝吗？”

　　现有的仿真智能机器人，体内都需要定时补充填充液，一般是通过“吸食”的方式进行，让填充液从他们的“食道”进入身体，顺着体内分布的管道流至全身各处。

　　这样可以补充他们体内流失的填充液体，使他们的身体保持充盈坚/挺，同时也不会破坏他们的仿真硅胶“皮肤”。

　　可现在这人伤口流出的明显是鲜血，拉开浴袍后扑面而来的就是浓重的血腥气，这根本作不了假。

　　他不明白这个人是怎么忍着痛楚、屏住呼吸去欺骗自己相信这种“红色液体”是“机器人体/液”的。

　　什么样的执念能够让人自欺欺人到这种地步，甚至于只从他显露的表情来看，根本就没有任何撒谎痕迹。

　　“当然不。”男人说，“一般是采用人类常用的滴液法。这是我独特的荣幸。”

　　滴液法，应该指的就是正常通过输液管输血的方式了。

　　傅景铄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这个人尚存一丝理智，没有到了真的要去喝人血的地步。

　　他神色复杂，伸手关了炉灶开关，扯着男人的衣襟就将他拉了出来。

　　他将他扔进沙发里，沉着脸把家里的急救箱找了出来。

　　到了现在，他再也没办法说服自己，这个男人是因为好玩而扮演机器人了。

　　很明显的，这个神经病出现了认知障碍，是千真万确地把他自己当成了不会思考、也不会疼痛的机器人。

　　这种认知障碍给大脑释放出错误信号，已经影响到了他的痛觉神经中枢和一般行为模式。

　　傅景铄听说过这种案例，却是第一次遇见这样活生生的例子。

　　全球罕见的亿万分之一的患病几率，怎么会发生在这个男人身上？

　　傅景铄抬眼扫过男人那张脸，心里掠过一丝惋惜。

　　不过他向来干脆，现在救人要紧，他也不再多想什么，一边给男人上药，一边已经开始考虑等会儿去医院的合理说辞。

　　这样深而长的伤痕，没有合理解释的话，说不定会招来特警的查问。但医院是必须去的，家里的急救药箱只能应急，他也不是医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神经病自生自灭吧？

　　他几乎可以想象，他如果把这个人赶出家门，他很快就会死于失血过多或者炎症引起的高热。谁让这人根本没有需要医治的自觉。

　　傅景铄不是什么好人，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只能拧着眉处理这个主动贴上来的麻烦。

　　他试图宽慰自己，还没审出来这个人为什么闯进他家、以及他闯进来的方法，如果就这么把人放走，他以后在这里也住不安心了。

　　可不管怎么想，这件事他都是吃了大亏。

　　他眉头越皱越深，简直恨不得把这个脑子有病的伤员暴打一顿。

　　有病就该乖乖治病，没事出门吓什么人？

　　除了那道吓人的伤口，男人身上还有不少杂七乱八的刮痕和划痕，傅景铄拿着止血的药粉撒了大半瓶，举着纱布在伤口上比划，有点无从下手。

　　男人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摆/弄，时不时地侧头看向厨房方向，似乎很不放心做到一半的“美食”。

　　就在这时，门铃又突兀地响了起来。

　　傅景铄把纱布往旁边一扔，站起身来看向男人。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眼前的人就没了踪影。男人的速度快到像是施了法术，类似于直接原地消失。

　　傅景铄呆在那里，有点迟钝地转身，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卧室的门已经合上了。

　　……怎么回事？

　　门铃又响了两声，有点急切的样子。

　　傅景铄只能走过去开门，二十分钟前离开的保安们去而复返。

　　其中一人神色严肃地开口：“先生，您确定您是安全的吗？”

　　傅景铄倒是不知道保安们这么尽责，居然还会返回来确认他的安全。

　　他只能再次致歉，再三保证并没有人闯入家里，他的人身安全在尽责的保安们保护下得到了完全的保证。

　　保安们来之前已经调过所有监控，确认并没有可疑面孔进入这栋大楼。

　　因而他们很快相信了傅景铄的话，现在跑的第二趟，一是为了再次确认住户安全以示负责，另外的原因，自然是为了……

　　“请您在我们公司官网留言解释这次乌龙事件，并阐明公寓的安保措施严密而有序，最好提到我们此次出勤人员的名字……”

　　严肃的保安露出个笑容：“这是我们此次出勤的人员名单，多谢您的好评~”

　　傅景铄：“……嗯。”

　　保安们满意地离开了。

　　傅景铄心情复杂地关门，再一回身，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卧室出来进了厨房，现在正端着一碗不知道糊成什么样子的东西，神态肃穆地往餐桌上摆。

　　他额角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男人注意到他，转身开口：“请用餐。”

　　傅景铄没动，他打量着男人，之前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那是很莫名其妙的一种感觉，似乎是烦躁，又隐约掺杂着一些别的悸动。

　　他半天没有动作，男人向前走了一步，再次开口：“请用餐。”

　　他顿了顿，眼睛垂了下去，低声加了一句称谓：“主人。”

　　傅景铄终于见到了他一脸见鬼的平静表情以外的样子。

　　他之前极力模仿机器人，与人对话时总是直视人的眼睛，眼神纯粹而空洞，语调也一直不高不低，维持在一个平稳的状态。

　　可刚刚加那声“主人”的时候，他中断了和傅景铄的眼神接触，声音压低，嘴唇甚至不自觉地抿了一下。

　　傅景铄没什么要别人喊他“主人”的特别癖好，看到男人这样的表现，他一瞬间只想到了一件事：这人还有救。

　　正常人类没几个会喜欢喊别人“主人”，这个称谓通常意味着臣服以及从属关系。对于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来说是无所谓，可对于有思想的人类来说，这个称谓显然没有那么容易接受。

　　男人潜意识里排斥这样的称呼，这说明他还没有完全被“机器化”，应该算是好事。

　　傅景铄刚想到这里，刚刚喊了一声“主人”的男人似乎突破了某种心理障碍，收好了之前那副略微不自然的神态，又开口说了一句：“主人，请用餐。”

　　……艹。

　　男人脱口而出的这一句十分自然，像是刚刚那个别扭表情不是他自己摆出来的一样。

　　傅景铄莫名升起的欣慰情绪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卡在了半路，差点恼羞成怒直接翻脸。

　　男人看着他，又想出个催饭的新花样。

　　他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襟——沾血浴袍的衣襟，准备像个合格的管家一样恭敬地鞠个躬……傅景铄赶紧上前几步拦住他，实在忍不了这个想一出是一出的神经病了。

　　“去去去，坐刚刚那儿去。”

　　他还惦记着男人没包扎好的伤口，提醒自己冷静，不能真的给他一巴掌。

　　好在这个人虽然有病，但是真的听话。

　　他冲傅景铄点点头，又撩了撩衣襟，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向沙发。

　　他解开的浴袍只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傅景铄原本只顾着看他狰狞的伤口，经过他刚刚几次撩衣襟的动作，不得不注意到男人浴袍里空荡荡的，只穿了一件内/裤，样式还很眼熟。

　　他告诉自己不要和神经病计较，可看着男人一本正经地犯病，还是忍不住嘴贱了一句：“你不觉得难受吗？”

　　男人明显和他尺码不同，穿着宽大的浴袍还凑合，里面这么贴身的东西他居然也敢穿他的。这点他可没有提醒，这人倒是挺自觉。

　　傅景铄又瞄了两眼：“怎么不勒死你。”

　　想起来男人还在渗血的伤口，他也没心情管别的了：“快坐下，我先给你把伤口包上。”

　　他边拿工具，还忍不住嘴坏道：“肚子上开那么长一个口子还敢乱动，早晚流血流死。看什么看，把你眼睛放规矩……”

　　他顿住了。

　　男人仍旧是安静地坐在刚才上药的沙发上，几分前还在流血的伤口，这时已经开始结痂了。

　　傅景铄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若不是他腹部一大/片模糊的血色实在扎眼，他几乎要认为刚刚那道渗血不止的伤口只是错觉了。

　　这种复原能力，还能被称为人类？

　　男人开口：“不难受，不勒，不用包，不是血。”

　　轮到关于“死亡”的问题，他顿了顿，又回复：“不会死。”

　　傅景铄：……我信了你的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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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顾小攻守则3：内裤一直记得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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