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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黄花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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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人,这不是刚才那个病秧子和他师弟嘛。”纪千山跟在陆淮然身边,凝神去看傅笙的身形步履,仍旧看不出经脉有损的迹象,一时间不禁咋舌于画皮之术的神奇。
“想学?”陆淮然听他感叹,觉得好笑,便半真半假地说道:“天机门不太远,向东七十里就是,你既然大言不惭说自己根骨清奇,不如去碰碰运气。”
“算了吧。我已经拜入神音谷,那自然生是神音谷的人,死是神音谷的死人……而且,画皮再厉害,不也被师父一眼看穿了嘛!”纪千山挑挑眉,他嘴唇虽然薄,血色却很重,平时安静着还不甚明显,可在胡说八道的时候就格外吸引人注意。
“不过说到这儿,师父是如何看透其中关窍的?总不会是因为内力深厚吧……”
纪千山还是没忍住问了这个问题,还顺口把陆淮然打算拿来敷衍他的话也说了出来。
陆淮然倒是真的有些意外,他反问道:“为何不会?”
纪千山知道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对自己的推断有些沾沾自喜,他语气轻快地说道:“画皮支起来的本就是张一戳就破的虚壳,就像狼披着虎皮,遇到兔子才装的像老虎,可吓唬兔子本来就不需要借这张虎皮,一旦遇到老虎便轻易被拆穿,就太鸡肋了,又怎么能称得上是天机门不外传的秘术呢?”
陆淮然打量着他,半晌方刻薄地评论道:“你虽然根骨一般,但胜在脑子还不错。”
纪千山敢拿三天的午饭打赌,他看到陆淮然刚才笑了一下,但再看过去,仿佛又是错觉一般。
他也有听人讲话自动过滤的习惯,只当陆淮然是夸他了,笑道:“那当然,毕竟是陆大侠——的徒弟。”
他把“陆大侠”三个字拖得很长,陆淮然回头看他,如常平静冷漠的面容,只眼中微微露出些不赞同的神色。
纪千山脑子里还想着画皮,便有那么一瞬间,觉得陆淮然有一层不属于他的皮,把这个人包得严丝合缝,密不透风。
陆淮然与纪千山两人远远地缀着天机门那对师兄弟,跟了两天,在第三天日头西斜之时落脚在一个小镇上。
这镇子不大,二人在客栈中安顿下来,纪千山出去溜达了一圈,就几乎把这里摸了个遍。
这人有好几副面孔,不仅惯会招猫逗狗,而且有一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好本领,要吹捧人、讨人喜欢的时候,更是词儿一套又一套。只短短一个时辰。不仅连集市上卖炊饼的大娘都要认他做干儿子,还顺带着收获了一颗小小的芳心。
大娘的女儿来送东西,正巧碰上纪千山打探消息。他拿一双笑得弯弯的桃花眼在少女的身上打了个圈儿,便诧异道:“大娘,就您这儿也能碰上仙女下凡,果然是人杰地灵!”
祝小烟着一身浅绿色碎花的衣裙,身量娇小,腰身纤细。乌发上虽无珠钗,却又恰巧只是简单的木簪子,才衬出一段淳朴独特的风流来。
要说实话,算不上仙女,也算个人间不多得的清秀佳人。纪千山话里虽有夸张的成分,也不算是闭眼胡吹。
穷苦人家的姑娘原本不像大家闺秀那般拘束,那样不常见外人。祝小烟平时和街上的小子们调笑两句也是有的,但见了纪千山这样英气好看的少年,眉目含笑的样子,还是止不住的脸颊绯红,觉得一张口便有颗心要跳出来似的。
她将布包向自家母亲怀里一塞,话都没敢多说,低着头朝纪千山微微一福,便快步走了,只是走到街角,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纪千山的轮廓隐没在暖黄色的夕阳里,可她似乎还能听见他的声音似的。
有两个相熟的同伴一前一后追着路过,先跑过去的那个叫虎子,他喊了声“小烟”算是打招呼,可跑过去两步又退了回去。
瓦片儿抓着一顶草帽追了虎子一路,见他停下来,以为虎子终于跑累了,便冲过来把帽子扣到他头上,大笑道:“你输啦……咦?”
他也看见祝小烟脸颊发红,担心地问道:“小烟姐姐是不是伤风了?”
虎子拿胳膊肘戳了戳他肚子:“这都猜不出来?她是看到心上人了!”
祝小烟原本只是脸上热热的,叫这两个人一打趣,竟从脸红到了脖子,她横了虎子一眼,再不好意思流连,飞快地跑远了。
虎子看着她的背影傻笑,那个叫瓦片儿的撇了撇嘴,一把搭上他肩膀晃了晃,强调到:“虎子哥,你输我一个糖人,可别想耍赖。”
“不会的,让张大爷给你吹个瓦片儿。”
“那多没意思,我要大老虎。”瓦片儿手臂用力,跳到虎子的背上。
虎子十分熟稔地一勾手拦住他膝弯,还向上颠了颠,无奈道:“好好好,给我们瓦片儿吹个大老虎!”
“哎虎子哥,你看那个人,好像神仙啊?”
“你眼花了吧?哪有人?”
“真的是神仙!刚才明明在那儿,刷的一下就不见了……”
瓦片儿看到的那个人正是陆淮然。
虽然陆淮然不承认,但他确实是出来找……嗯……恰巧遇到纪千山的。这人枕着胳膊正靠在墙上,和一群小叫花子聊得唾沫横飞。
几个小叫花拿着根树枝比比画画,起哄道:“大侠,你那个棍法,再教我们一招吧!”
“这个招式贵精不贵多,程咬金程将军,三板斧走天下,我这竹棒更厉害,你们先把第一招练熟了吧!”纪千山笑眯眯地吐掉嘴里的草根,刚起了范儿,就看见路过的陆淮然,他立时便跳起来,说道:“各位兄弟,下次下次,有缘再见!”
“师父!”纪千山喊道。
陆淮然便停下来看他。
纪千山笑问:“师父是来找我的?”
陆淮然脸上波澜不惊,没有说话,纪千山便当他默认了。他道:“师父,我发现这镇子看着寻常,却又不寻常。”
陆淮然道:“何出此言?”
“这儿叫做黄花镇,之前是个小城,名叫萱城。一百多年前,因为一次河流改道,泥沙将整座城都掩埋了。“纪千山把他打听到的消息告诉陆淮然。
“虽然房屋都冲毁了,但大家都不愿意离开,打算原址重建,可是洪水退去之后,城南出现了一条小溪,一直通向不远处的萱城山。官府就要求原来生活在城南的人向北迁,去三十里外的严州府落脚。大家都不愿意离开萱城,可官府也不知为什么,一定要他们搬走。”
纪千山说到这儿,忍不住皱起眉。
“那条小溪不过几天光景就消失了。可这里住的人却实打实地变少,少到称不上城,就变成了一个镇。地名也由萱城改成了黄花镇。”
陆淮然道:”若传言不错,那条小溪,应该就是慈名溪。”
纪千山想起陆淮然曾说过,慈名溪是进雾山的路,他抬头看向镇外的萱城山,便好奇道:“难道萱城山就是雾山?”
陆淮然也看向远处的那座山,夕阳只剩下一点余晕,挣扎着从山后艰难地透出来,萱城山背着光,显得异常阴沉。
“不是。”他对纪千山说出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秘密。
“雾山,不是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