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翼》王一鸵

30、第 30 章

　　“你这腿是不想要了吧？”郭医生转了一下扎在邹军腿上的针，“还跑去爬山，训练量那么大还没把你练趴下，你们教练是不是给你放水了？”
　　邹军脸上的表情在郭医生转针的时候抽抽了一下，忍着没动弹，他怕一会郭医生一生气扎错位置；“怎么可能，这不是放假嘛。”
　　“过两天就去赛区了，你这腿够呛！”郭医生拔下针，朝他腿上喷了一点药酒开始按摩。
　　“没事儿，问题不大。”邹军伸了伸腿，“赛前训练我就稍微偷会儿懒就行。”
　　说是偷懒但是邹军是一点儿也不敢偷懒，赛强训练挺紧张的，他就直接没去学校了找班主任签了半个月的假条，不留痕迹的将班主任无可奈何的眼光抛之脑后了。
　　这次比赛其实并不是很大型的比赛，但是心里却有些惴惴不安，不只是老伤的困扰，还有这次比赛会遇到的人。
　　邹军闭上眼睛想到那时的时光，说远其实也不远也就一年多得时间，他始终是不愿意记起这些事，也不是什么好事儿，但是临到眼前这些事情又被翻开，滋味其实是很不好受的。
　　少年人的秘密，刻意的隐瞒，那些本来就该浸没在水里的秘密，有一天被人拿出来晾晒在空气里。那些带着恶意的无意的甚至是好奇的眼光，都会让邹军觉得芒刺在背。
　　那段时间邹军想着要不闭上眼睛吧，这样就看不见那些目光了。就像是深海里见不得光的鱼，反正看不见干脆就不要眼睛了吧。靠着脸颊两边的鳃呼吸，呼吸着水中微茫的氧气.....
　　邹军就闭上了眼睛，努力的游，努力的游，也许他游得再快一点就可以摆脱身后的目光。于是那段时间邹军的专业成绩开始突飞猛进，直到有一天.....小腿上的疼痛感其实已经消失了，只是哪一种一切都完蛋了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退队的那一天，教练说其实好好恢复还是可以继续训练的。但是邹军摇头说不，也不是非游不可，也不是不可以退而求其次，在哪儿都可以游不是吗？
　　邹军看了一眼教练发过来的比赛流程，开始慢慢收拾比赛需要用的东西。比赛时间有点长，十天。要带的东西很多。
　　“衣服，鞋子，帽子，浴巾.....”邹军在上次去望云山背的那个包里发现了一块橡皮，一块用了时间不长的橡皮，边上一些发黑。
　　因该是肖子逸的东西，他俩在一个帐篷来着，估计是回来的时候装错了。
　　邹军捏着手里的橡皮，有些事儿就是想不得，他才刚刚想起那天晚上帐篷外的应急灯就打断了脑子里的思绪，蹲在原地半天也不知道该往行李箱里放些什么。
　　“哎，我这脑子。”邹军开始一件一件的捋，用了挺长时间才把东西收拾好。那块橡皮被他随手放在了要背的包里。

　　“哎，我他妈都快热死了！”宋萌萌坐下的时候蹭了一下脑袋上的汗，“咱什么时候去游泳吧？”
　　“学校游泳池不开着呢吗？想去直接去啊！”林育在边上说。
　　“不去！军儿比赛去了，去了没人教不好玩儿。”宋萌萌说。
　　肖子逸听见以后眉毛一挑，邹军也教过宋萌萌？
　　“军儿这次比的什么赛？我怎么感觉他都已经消失半个月之久了？”林育问宋萌萌，“这次比赛很重要吗？”
　　“挺重要的。”宋萌萌突然严肃起来，“这次比赛的成绩没有硬性要求，但是，军儿会碰上些个.....人。”
　　个人？什么个人？肖子逸竖起耳朵听，忘记了手上正在做的题。
　　“国青队的？”林育迟疑的问了一下。
　　“嗯.....”宋萌萌叹了一口气，“那帮孙子！我就烦他们那些个嘴脸，要论专项成绩军儿能甩他们三十二条街。也亏得是军儿不乐意鸟他们，换做是我才不会有那么好的脾气。”
　　肖子逸支棱着耳朵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宋萌萌刚开始还在说邹军运动成绩在这次比赛中根本没有问题，然后话题一转开始吐槽自己教练像是吃错药一样开始加量，好像是因为下个月的市里的中学篮球联赛。
　　“我就觉得其他中学能有什么招数？体能体能不行，技术技术不行，咱们学校随便拉上一两个人上去都能拿冠军啊！也不知道教练那么起劲儿干嘛。”宋萌萌还在吐槽，肖子逸却有点走神。
　　他看了一眼因为长时间没注意的笔已经在练习册上面画了一团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干脆放下笔不写了。
　　“哟，这是画符呢？”宋萌萌手欠的拿起肖子逸的练习册说了一句。
　　“专门治你的。”肖子逸看着她说。
　　“我打探好了，军儿是后天的比赛，到时候咱们到天台来看直播怎么样啊？”宋萌萌笑嘻嘻的盯着肖子逸说。
　　“怎么看啊？”林育问。
　　“手机就可以看，像他们这些大型比赛都会有直播。”宋萌萌手一挥，“咱就说好了啊，后天等群里消息啊。”

　　邹军在田径场跑了两圈，做了一些功能训练就没怎么动了。赛区环境还不错，吃的东西也挺好的。这段时间为了保证他能够充分的休息教练收走了他的手机，除了训练邹军几乎都窝在房间里看电视！
　　是的，看电视，八百年都不开电视的人整天在房间里看电视度日，还是清宫剧。这要是被宋萌萌知道了简直会被笑上半年。
　　对于这次比赛邹军其实没多大压力，只要不遇上某些人就行了......
　　但是有些事儿吧，真的是避都避不开。
　　邹军隔老远就能看见国青队那花里胡哨的队服，教练走上去和国青队教练打招呼，邹军先掏出手机来演示一下尴尬，两个兜儿都掏遍了才记起来手机早就被教练收起来放在房间的柜子里了。
　　这真是.....尴尬至极啊。
　　对面不带好意的目光简直像激光一样，啧.....邹军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眉头上带起了一些不耐烦。
　　“怎么样？”高岳洋开口没有嘲讽之类的语句都会让邹军有些不适应。
　　“......”邹军没说话，眉毛一挑，双手插兜看着他。
　　“别那么有敌意的看着我啊。”高岳洋笑着说，眼神往教练的方向看了一眼，“只不过是好久不见打个招呼罢了。”
　　邹军很不想和高岳洋搭话，在国青队的三年他和高岳洋一直是室友，按理说应该关系不错。邹军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当他的秘密被发现之后，也是高岳洋最先带着鄙夷的眼光开始了所谓的孤立事件。
　　那时候邹军看着高岳洋满脸的鄙夷，都会怀疑高岳洋是不是误会自己对他有意思？后来才发现，高岳洋根本就是瞧不起他。
　　后来邹军放弃国青队的训练除了意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高岳洋。
　　现在想想还真是幼稚。
　　邹军没说话，眼皮一掀，跳过高岳洋的头顶开始打量周围基本上什么都没有的风景......
　　一块小破花园有什么好看的？
　　高岳洋也没有不识趣的继续搭话，见邹军不想搭理他就开始和身边的队友说说笑笑，期间邹军有听见有人问“他是谁？”
　　高岳洋说；“以前的队友，后来因为一点个人......原因，退队了。”说这话的时候邹军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朝这里转了一下。
　　个人原因。这话说的还真是让人挑不出来毛病。
　　教练拉着国青队的教练硬生生聊了半小时，邹军在旁边闲的都快长出草来了，此刻是多么怀念宋萌萌啊......
　　走之前高岳洋在邹军的肩上拍了拍留下一句；“明天比赛加油！”
　　啧，这就很不爽了。
　　一晚上都没睡好，膝关节有些疼，邹军起来用热水敷了敷。其实这种状态是很不好的，邹军坐在窗前抽了很久以来的第一支烟。
　　知道要比赛的时候他就开始不抽烟了，这还是第一次靠抽烟来缓解紧张。
　　是，紧张。
　　对于每一位运动员来说，比赛紧张是常态，但是邹军很少会有紧张的睡不着的感觉。
　　他起身漫无目的的翻了翻自己的行李。没有手机的存在让他有些不知道在这样睡不着的状态下干些什么，行李箱里的衣服被翻开又折好放回去。
　　肖子逸留在他这里的橡皮擦就在背包最外面的小兜里，边角上有些发黑。邹军拿起来在手里摩擦。
　　赛前紧张的放松方法学过很多，什么转移注意力，诉说等方法都学过，就是做不到。邹军知道自己紧张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下午遇见了高岳洋。
　　回忆这东西，有好有坏，高岳洋属于不怎么好的那种。
　　其实高岳洋也没对他做过什么过分的事儿，那个时候邹军傻不拉几的会写日记，不巧的是他的日记被这位曾经的室友偷看了，还大肆的宣扬给周围的人。
　　然后被自己知道了，抓着高岳洋打了一架，被教练知道写了五千字的检查。
　　从那以后队伤就开始了孤立，所有人带着不知道什么颜色的眼镜看他。
　　那个时候还小受不了这种孤立，只要是看着眼神不对劲的邹军就上去和人干架，然后又是写检查，又干架，又些检查。
　　次数多了也就烦了，知道出了意外。邹军就在那个时候离开了，想着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吧。
　　走的时候虽然跛着脚，腰杆儿却打的梆梆直，想着，理亏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做错的得人，也不是我。
　　邹军用手摩擦着橡皮上泛黑的角，叹了一口气。
　　所以宋萌萌说他很怂也是不无道理的，但这种秘密被宣扬在大庭广众下的感觉还是真的很难以形容的。
　　房间外面很安静，细微的蝉鸣突然让邹军有些安心。
　　他想，如果.....如果这次能够拿冠军，他不想再怂了。

　　“嗯.....”肖子逸压低声音在厕所隔间回老白电话，“可以就行，你觉得可以就行。”
　　“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就直接定了？”老白说。
　　“定吧。”肖子逸说，“我还说有些跨度不好过呢。”
　　“我朋友说挺好的，再加上他那个板块确实缺人。”
　　“那好，就这么定吧。”肖子逸说完，手机震动了一下。
　　老白介绍的兼职定下来了，对方还挺满意的，肖子逸觉得挺不错的。
　　“快开始了，你在哪儿呢？”宋萌在群里@了肖子逸。
　　肖子逸一边回消息一边出厕所；“马上就来。”
　　天台上宋萌萌和林育还有阿彪铺了几张卷子垫屁股，手机下面垫了几本书，整个一副实况转播的架势。
　　“阿彪你们班不是在考试吗？”肖子逸走过去抽了一张卷子坐下。
　　“我拉肚子了。”阿彪看着他特备真挚的说。
　　“......”
　　“现在播到哪儿了？”
　　“马上就出场了。”宋萌萌调整了一下手机的姿势，“我告诉你们，这个点。”她指了指他们几个坐的位置，“是咱们学校信号屏蔽器最弱的地方，除了男厕所。”
　　“男厕所你都知？”林育一脸震惊。
　　“我踩过点儿。”宋萌萌一脸骄傲，好像知道男厕所信号好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儿。
　　“开始了。”肖子逸指了指手机屏幕打断了他们两关于男厕所的讨论。
　　四双眼睛又转移到手机上。
　　“真他娘的帅。”宋萌萌说。
　　邹军出场的时候带好了泳帽，上半身穿着外套，一双腿长的屏幕都装不下了。
　　“我觉得四号道的兄弟肌肉不行。”宋萌萌摸着下巴点评，“腹肌都没有。还是咱们军儿的腹肌看着舒服。”
　　这关注点也是简直了，肖子逸在心里想了一下，目光还是跟着宋萌萌的点朝邹军的腹肌上看了过去。
　　镜头一转变成了远景，还没看清呢.....
　　邹军伸手在兜里的橡皮上捏了一下，怎么感觉橡皮擦被捏小了？不会吧？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嘴角往上翘了翘。
　　这样不行啊，比赛呢。
　　高岳洋朝这边看的时候邹军刚刚收起笑容，他也报了一千五？邹军有些疑惑，高岳洋的优势不是一千五，要知道每个运动员都是报自己拿手的项目。当然也有兼报的，但是一千五对高岳洋来说有些牵强了。
　　高岳洋仿佛知道邹军的疑惑，在他眼神看过去的时候无声的用嘴型说了一句“加油！”
　　啧！这人是不是吃错药了？
　　邹军在想，这句加油是真心的吗？但是时间没有给他思考的机会，裁判示意选手上出发台，邹军脱了外套站上去。
　　周围的加油声有点恍惚，也许是昨晚上紧张过头了，现在站在出发台上邹军倒是没有一点儿紧张感。
　　脚在台上调整了一下位置，等裁判哨声一想，邹军往前一蹬窜进了水里。管他的，冠军的位置我可是不会让的。入水前邹军在心里说了一句。
　　“出发了！出发了！”宋萌萌从邹军站上出发台那一刻就一直激动地不得了。
　　“现在第二道的邹军处在优势位置，我们可以看到，一千五百米的自由泳确实是他的一个优势项目。据说本次邹军呢只报了一千五百米一个项目，并没有兼报，看来是把所有的赌注都压在了这个项目上。”解说在旁边说，“我们可以看到他现在的节奏是控制的相当不错的，邹军其实身体形态是非常有优势的，前两年刚开始参加全国比赛的时候就斩获了男子四百米自由泳和一千五百米自由泳的冠军，是一位非常有潜力的小将。”
　　“是！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国家青年队的高岳洋。据说高岳洋和邹军曾经是室友来着，看来两位都是非常优秀的选手......”
　　解说的声音，伴着现场观众的欢呼，有些让肖子逸紧张。他伸手扯了一张卷子拽在手里，手劲一大直接给撕了，他看了一眼名字上面写的是宋萌萌。
　　“好，开始返程。我们可以看出现在是游了八百米，邹军转身的速度还是保持的很好的，节奏都很不错。处在第四道的高岳洋看起来似乎有些吃力.....”
　　“其实熟悉的观众都知道，高岳洋的优势项目其实是四百米的自由泳啊，他报一千五的时候我还挺惊讶的。”
　　“惊讶个屁啊！那傻逼就是故意的。”宋萌萌喊了一句，手机屏幕上的内容突然卡顿，“卧槽！别介啊，关键时刻啊！”
　　看来宋萌萌所谓的踩点也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他伸手在手机上拍了几下，又拿起来移动了几个位置，几个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卡顿的手机屏幕，看起来有些滑稽。
　　“你大爷的！”宋萌萌急的要将手机甩出去，“有了有了！”
　　比赛的直播本来就有延迟，手机卡了一会现场都已经开始准备最后的冲刺了。
　　“最后的冲刺！我们看到了所有的选手都开始冲刺！高岳洋追上来了！”解说挺激动的，带着肖子逸几个人也开始跟着紧张，宋萌萌拿手机的手都开始晃。
　　“你你你，别抖！”林育按住宋萌萌的手说。
　　“快到了！邹军和高岳洋之间只有微小的差距了！”肖子逸紧张的脑袋上的汗都开始往下掉，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激动地。
　　“.....触壁！”解说喊了一声，比赛成绩出现在屏幕上，“二道的邹军以0.75秒险胜高岳洋！”
　　肖子逸几人松了一口气。
　　“我们看到，高岳洋其实已经相当优秀了，毕竟对于他来说一千五百米算是一个非常艰巨的挑战了，像这样.....”
　　邹军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成绩，松了一口气，真的是险胜！
　　起水的时候他感觉膝关节使不上劲儿，刚那个蹬壁返回的时候就有些用不上劲儿了，现在一起水无力感顿时被放大。
　　膝盖不动声色的发抖，邹军撑着椅子站起来，教练把衣服拿过来。高岳洋走了过来说了些什么他都有些没听清。
　　退到候场区就有媒体围了过来，邹军被推搡着去采访，慌乱中有人撞了一下他的手臂，捏在手里的橡皮掉落在人群中顿时不见了影子。
　　“麻烦让一让.....”邹军想要将橡皮捡起来，仔细看了一会才看见在某个记者脚下，他蹲下准备捡起来。
　　还没来得及摸到橡皮，膝盖的无力感短时支撑不起他的重量，他整个人直愣愣的跪了下去。
　　估计哪位记者也吓着了，行这么大个礼。
　　教练兵荒马乱的想要扶他起来，几次都失败了，邹军感觉自己腿有些失去知觉了。
　　“怎么了这是？”宋萌萌凑近看了一眼，“怎么摔了？”
　　肖子逸赶紧凑过去看，镜头卡顿在一片慌乱之中，再也没有移动过。
　　怎么了？
　　受伤了吗？
　　天台上的信号屏蔽器此刻就像是刻意的一样，手机卡顿在慌乱中。
　　厕所，厕所。
　　肖子逸跑到厕所打开手机，直播早就已经切换了镜头。他有些慌乱的播了邹军的号码。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你大爷的！

---

作者有话要说：　　嗯 三十章了。
最近事儿太多了，更新也被搁置了下来，但是没办法分身乏术啊
翼翼我是不会放弃的，会继续写，只是这段时间非常的忙，等我忙完了，凯旋归来了一定好好更新
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