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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jjwx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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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人的新衣还是要去领的,不过是真的不顺路。
内务府里头很大,事务也多而冗杂。
顾时茵是真的没空把牙牌‘送’到房蓉蓉手上,她现在只是一个卑微的小宫女,若是做错了事,会被打死也是真的。
若是误了给贵人送新衣的时辰,现在的她,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顾时茵捧着新衣跟着几个姐姐一道出来的时候,阶前的木桶边上还挂着块脏抹布,蒋静人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顾时茵一点都不着急,一队宫女往各宫各殿鱼贯而去,她坠在队尾,像个小尾巴似的,走得还挺开心。
这是新年前,瑞乾帝给各宫娘娘赏的一批新衣。
花样繁杂,色彩浓艳,穿上跟唱大戏似的,但各宫收到新衣没有不高兴的。
顾时茵分到的是个品阶不高的小主,住的也偏,不过,还是赏了她两粒金瓜子和一碟梅花糕。
金瓜子黄灿灿的,放到她手心都是小小的一粒,前世,太后赏她都是一抓一大把。
她赏下面的宫女,给的都不止这点。
但此刻,作为小宫女的顾时茵还是很知足的,不过一日,她已经完全适应了现在的身份。
由奢入俭也不是很难,毕竟过惯苦日子的人,更懂得感恩。
礼数周全的谢过恩,顾时茵捧着金瓜子和梅花糕退下。
每个宫女去的地方不一样,但回去的路是同一条。这处宫殿虽然偏僻了些,却可以抄近路回内务府。
顾时茵看看日头,估摸姐姐们应该都还没办完差事,她也不着急回去,就坐到殿门外的石台上整理东西。
金瓜子放进贴身的小布兜里收好,虽说这两粒金瓜子,阿姐做两个月的绣活都攒不到,但做人要守信,她说过得了赏要分给管事嬷嬷的,就一定会给。
不会藏不会掖,两粒金瓜子都会给出去。
深宫冷漠,最难收买的是人情,顾时茵深谙此理,这两粒金瓜子留下来也不能让她跟阿姐大富大贵,给出去,却能换来不少便利。
梅花糕总共有六块,她自己留下两块,剩下的拿干净的帕子包成两份。
这个她也不会藏着,回去就这么摊开给管事嬷嬷。
看,她可是给阿姐留了多少,就给嬷嬷您分了给多少呢。
等都拾摞好,顾时茵蹦下台阶,小手捏着个梅花糕,边走边吃。
她年纪小,很多活做不了,刚入宫的这一年基本都在跑腿,送东送西,是以,后宫的路她很熟。
这边再往北去就快到冷宫了,路上没什么人,草枯叶衰,无花无柳,顾时茵却是蹦蹦跳跳,春游般,走得随意又轻快。
重生回又穷又卑微的小宫女,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反倒挺快活。
阿姐还活得好好的,没有卞绍京,也没有顾珍珍的日子,反正就是很快活。
梅花糕里的馅是用红梅的花瓣腌制的,并不十分甜腻,入口后唇边还有留有清香。
顾时茵小口小口的吃着,想着以后,她也要做来给太后吃。
太后待她不薄,就像她祖母一样,她前世为了帮卞绍京,瞒过太后不少事,这辈子她要好好孝敬太后,再也不要有卞绍京了什么事了……
前头传来几声诗句,把顾时茵美好的思绪打断。
‘曹操’,可他娘的真不禁念叨啊!
梅花糕好像都顿时变得没那么好吃了!
顾时茵在一个亭台前定住脚,她记得这处离冷宫尚有段距离,怎么大白天的就见到鬼了呢?
一个少年捧着本诗书,不知道念的是什么玩意,摇头晃脑,装腔作势。
那个扮穷装酸的样,烧成灰她都认得。
这会子,他还那个是死在冷宫里都没人想起来的‘小可怜’,卞绍京。
卞绍京的母妃原也是个宫女,生而卑微,不是谁的错。
可她母妃手段阴毒,还是宫女的时候就趁主子有孕,伺机邀宠。
结果把主子气到流产,还装无辜,又仗着自己有孕,反咬一口,愣是凭着卑鄙的手段取而代之,成了一宫主位。
可到底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后宫作妖,竟作到太后头上去了。
当朝太后这一生只有一个亲生骨肉,是个很漂亮的公主,当年还只是个妃子的太后,在公主刚及笄,就不得不忍泪送她去和亲。
后来藩国不臣,被灭了国,公主也客死他乡。
太后隐忍多年,直到先皇也驾崩,她坐稳太后之位,才大动干戈的去寻她女儿的尸骨,打算迁入皇陵。
瑞乾帝觉得和亲嫁出去的公主已不再是大周的臣民,太后如此大肆寻逆臣遗骸,未免让他有失颜面。
他心里不愿,可又不敢明着拂了太后的面子,落个不孝的名声,于是就在前朝纵容朝臣妄议。
皇帝惯用的伎俩不过如此,太后根本瞧不上眼。
朝堂上闹得欢,没耽误太后把女儿的遗骸接回来,迁入皇陵那一日,祭祀天地,就是皇帝再不愿,也得携着后宫出席。
卞绍京的母妃就是在那时,自作聪明,在祭拜时穿得花枝招展,还带了个大红头面。
她知道皇帝心里不痛快,想借此表立场。
可惜,她没弄明白,这大周朝,到底是谁说了算。
太后当着文武百官与后宫妃嫔的面,一巴掌把她拍到地上去了。
最后是顾念她有了身孕,才没就地打死。
瑞乾帝从头到尾屁都没敢放一个。
卞绍京的母妃在冷宫生产完之后,就再没人见过她了。
有人说刚生完就被绞死了,也有说被太后扔到皇陵外给公主守陵去了。
总之,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此出生,卞绍京也算是可怜。
至少,前世,顾时茵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小皇子多无辜啊!
错都是他母妃的错,怎么能让他承受这些呢?
可上辈子,卞绍京给她上了生动的一课。
这人骨子里的贱与坏啊,是遗传的!
梅花糕在嘴巴里嚼得没味了,顾时茵才慢吞吞的咽下去。
卞绍京瞥见人影,立马扭头看了过来。
短暂的对视,顾时茵展露了一个与前世第一次相遇时,一模一样的,甜甜的笑。
前世,她遇见卞绍京远没有这么早,那时,她刚到太后身边。各宫主子与皇子公主过生辰,太后都照例会有赏赐,就连一直住在冷宫里的卞绍京也不例外。
她第一次遇见卞绍京就是来给他送生辰礼,那本该是四年之后的事。可如今看来,这人四年前与四年后,是一个德行嘛!
卞绍京今年当有十岁了吧,正是该在太学里饱读诗书的年纪啊!
可惜,太学是轮不到他上的,太后没开口,皇后不会给自己找麻烦,更不敢擅自做这个主,就随便指了个先生给他开蒙。
这一开蒙,就开蒙到了十岁。
可怜卞绍京十岁了还只能在这破亭子里孔雀开屏,眼巴巴的盼着有人能想起他。
可他不知道,没人会想起来他。
前世,若不是她与太后说起,只怕他二十岁了还在开蒙。
见来的是个穿着最低阶的小宫女,卞绍京脖子伸得没那么长了。他捻了支笔,低头装模作样的开始写字。
顾时茵走到亭子里总共走了十八步,每一步她都忍不住想要冲过去,拿他手边的砚台拍死他,像当年太后一巴掌把他母妃拍到地上一样,拍得死死的。
待走到亭子里,站到卞绍京跟前,顾时茵直冲脑门的血才慢慢冷却下来。
以她现在的个头和力气,恐怕拍不死他。
卞绍京见小宫女在他跟前站了好一会,以为她在看他写字,不免有些得意,却又听见她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
他抬眼瞄过去,正好小宫女也在看他,不知她在看什么,看得双目发光,而后朝自己福了一福,恭恭敬敬的叫道:“六殿下。”
卞绍京虽在冷宫长大,却打小就知道自己是皇子,但冷宫里只有一个服侍他的乳娘,平常没人给他行礼,更没人在他跟前喊他‘六殿下’。
卞绍京一听,瞬间觉得这个小宫女顺眼多了。
“免礼。”
卞绍京把诗书笔墨都搬到这个亭子,在这里写字念书,是他乳娘教他的。
他是皇子,他的父皇若是从这路过,瞧见他如此用功,必定会让他离开冷宫。
他不想再住在冷宫,他想跟其他皇子一样锦衣玉食,每天都有人围着他喊,六殿下。
就像这小宫女一样。
等了好多天都没等到一个人,今日,这个小宫女给了他希望,他要继续等父皇,一定能等到的。
卞绍京满脑子主意时,见小宫女好奇的探头看向了他写的字。
顾时茵字识的不多,这算是她前世的憾事。
她认识卞绍京的时候才刚十岁,很想学认字,可卞绍京在那时就开始骗她,说等他上了太学就教她。
等她真的帮他进了太学,他半个字也没教过她。
后来顾珍珍进宫,可谓琴棋诗书无一不通,她羡慕得很。
可惜那时年岁已大,又没人教,她只好自己偷偷对着书本抄写,一个字要学好几天,好在,也学了一些,不算睁眼瞎。
就卞绍京写的这几个狗爬的字,她还是认得的。
就这?也配当皇帝?
不行了,又想拿砚台拍死他了。
顾时茵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脸蛋圆圆的,一笑就露出小梨涡,看不出有任何讽意,反倒觉得她目光热忱。
卞绍京一时更来劲了,他不知道小宫女在笑什么,更不知道小宫女为何离开前,对他的砚台那般恋恋不舍。
顾时茵最终忍住什么都没做只有一个原因。
她要等顾珍珍,等卞绍京再把顾珍珍‘送’到她身边。
这两个人必须一起下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