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白月光》Sable塞布尔

34、逐利

　　再见赵嘉言，他已经没戴手铐脚镣，整个人虽然清瘦，却显得精神矍铄。

　　屈指一算，距离被捕已经一个多月，事务所依然被处于查封状态，不少同事都开始投简历、准备面试。

　　夏楠想，当律师手停口停，如果没有感情的牵绊，自己恐怕也会筹划跳槽。

　　然而，作为赵嘉言唯一的希望，她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

　　还记得两人在C城出差，确认宏图公司的现金流紧张、经济状况很糟糕的时候，他曾引用过《桃花扇》里的唱词，感慨“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事到如今，嘉言律师事务所树倒猢狲散，当事人心里的想法肯定更加复杂。

　　为了让气氛轻松一点，夏楠照例把烟分发给警卫后，转过身，假装认真地问他：“要吗？”

　　赵嘉言瞟她一眼，脸上表情绷不住，无奈地苦笑开来：“我才刚想坚持一下，避免受到诱惑……你这样挑衅有二十年烟龄的烟民，太不厚道了。”

　　见对方主动认怂，夏楠也吐了吐舌头，掏出事先准备好的烟支，毕恭毕敬地递到他嘴边：“请。”

　　男人从下往上看了她一眼，似乎欲言又止，最终垂眸含住烟蒂——那双薄唇像恶作剧一样，轻轻掠过女孩的指尖，伴随着鼻翼间吐撒出的微热潮意，引发灵魂阵阵颤栗，叫人差点就捏不住那细细的一根烟。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夏楠连忙擦擦手，再从背包里掏出文件，准备介绍近期调查的结果。

　　她已经将那叠报告里的数据分门别类，按照各种能够想到方式区分买空账户，试图从中寻找到某种规律，准确地抓住幕后黑手。

　　赵嘉言却愣愣地看着她，目光中有说不清的含义，无端加速了心脏跳动的频率。

　　夏楠感觉脸颊燥热，抬手将发梢挽至耳后，尽量减少尴尬的感觉，却发现徒劳无功，只好涩涩地发问：“……怎么了？”

　　“你就准备让我干含着这支烟？”

　　他努了努嘴，示意自己手上的手铐，哭笑不得地说：“经受不住诱惑，我的确活该接受惩罚，但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

　　听到这话，连站在一旁的警卫都笑起来，主动躬身为赵嘉言点燃香烟。

　　他谢过对方，深深吸了一口，再次看向自己对面的女孩，恢复正经表情，一双长腿在桌面下交叠：“你去找过辰风了？”

　　尽管身着囚服，男人身上依然有股卓越的领导气质，让人忍不住服从、跟随。

　　于是，夏楠将自己去Q大旁听、跟着杜辰风去机房见到格子衫男，又被张沛然叫出去碰面，最终拿到分析报告却无法解读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对方。

　　赵嘉言一边听一边点头，偶尔垂眸弹掉烟灰，似乎对一切都不意外。

　　接过她手中的报告，男人粗略浏览了大概，发现里面的数据经过仔细整理，每一页都饱含心血，逻辑清晰、信息量巨大，只需要提出假设，便能找到相应的统计结论。

　　“小夏，辛苦了。”

　　合上报告，赵嘉言的手掌轻抚过精心装订的封面，语气诚恳地说：“我知道你不愿意见辰风，也知道很多事不该麻烦你……”

　　“赵主任，千万别这么说。”

　　夏楠鼻腔酸涩，长时间积攒的疲劳和委屈烟消云散，只剩下恨不能为对方做牛做马的冲动：“我刚参加工作就在嘉言所，是您一把手教出来的，现在做的这些事，真的没什么。”

　　赵嘉言没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中仿佛饱含着千言万语。

　　接下来的探视时间里，两人针对已知账户的情况提出各种猜想，苦于找不到其中的共通性，对着内容过于详实的报告一筹莫展。

　　警卫提示赵嘉言返回监区的时候，夏楠也焦急地站起身来，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安慰自己，对方已经适应看守所的生活，在这里也能很好地生活下去，要尽量减少彼此的牵挂，故作坚强道：“坚持住，下一次探视日我再来。”

　　赵嘉言摆摆手：“不必了，从Q市到C城交通不便，你可以写信……”

　　说到这里，他猛然抬起头来，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某个不知名的焦点，自言自语地重复：“‘从Q市到C城’。”

　　夏楠被他这幅反应吓了一跳，却也明白事关重大，抬手阻止警卫试图强行押解的打算。

　　赵嘉言把这句话翻来覆去重复了六七遍，视线终于再次聚焦，语气笃定地说：“我们的思路出了问题。”

　　她咽了咽口水，目光迫切地看着对方，等待他为自己道破迷津。

　　“投机资本的流动只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逐利性，想从其中分析出其他原因，根本不可能。”

　　男人缓缓站直身子，配合警卫的要求，移动步伐朝接待室外走去，边走边说：“因为国家监控，像这种违法获取的内幕消息，根本不可能通过互联网或电话传播。”

　　夏楠恍然大悟：“如果只是口耳相传，信息传播的边界就是有限的……”

　　赵嘉言颔首，最后做出一个“去查”的指令，便在警卫的挟持下，消失于大门背后。

　　接待室里又只剩下她一个人，但这次有了明确清晰的目标，感觉像被打了鸡血一样，也不再受限于孤单无助。

　　刚走出看守所的大门，夏楠就跟张沛然取得联系，要求他尽快查出买空账户的IP地址。

　　某人的八卦属性再度爆发，反复追问这番调查的原因，听完解释也忍不住叹服：“老扑克挺厉害的，关在里面思路还这么清晰。”

　　“赵主任念书的时候就是学霸，当律师更是全行业第一，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很多。”

　　尽管调查还没有开始，夏楠却预感到这次的方向是正确的，听出张沛然是真心佩服，莫名感到与有荣焉。

　　这句话却让听众很不服气，口气又变得吊儿郎当：“得了吧，他以后能不能执业还是个问号。”

　　按照我国法律规定，因故意犯罪受过刑事处罚的人，不予颁发律师执业资格证书。也就是说，如果赵嘉言被判有罪，即便日后出狱，也不能继续从事法律工作。

　　夏楠的心重重往下一沉，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迈出的步伐更加坚定了。

　　乘飞机从C城回到Q市，她才刚刚走出机舱、踏上舷梯，衣兜里的手机便开始震动——屏幕上显示是张沛然来电，一声声悦耳的音乐铃声紧似海浪，让人感觉越来越紧张。

　　夏楠深吸一口气，按下接听键，选择主动接受命运的审判：“查出来了？”

　　“赵主任果然没猜错，”对方的声音很激动，“我们初步排查了通过电信端口进行交易的账户，IP地址全部集中在一个区段。”

　　她的网络知识有限，却也知道这代表着什么，急忙追问：“究竟是哪些人在恶意买空？”

　　张沛然报出一连串数字，逐段解释其所指代的区域，最终结论道：“这批账户大部分来自于本地，而都在城南开发区，也就是沈家村的辖区之内。”

　　夏楠捂住嘴，惊讶地说不出话来，无法将恶意买空宏图股票的行为，与沈家村联系在一起。

　　她想不通其中的道理，下意识地反驳：“除了同样聘请赵主任和嘉言所当法律顾问，沈家村集团和大通、宏图之间没有任何业务联系，怎么会买空股票谋利呢？”

　　“我不确定他们是从哪里得到的内幕消息，但投机者应该都是为了赚钱，这没什么好怀疑的。”

　　张沛然顿了顿，继续道：“如果我能够事先得到消息，知道宏图会被强制复牌，肯定也要想办法做空关联公司的股票，有钱干嘛不赚？”

　　夏楠此时已经走进机场大厅，随人流经过行李转盘，径直去向抵达出口。

　　出口处的接机人群很拥挤，她费力地从包围圈里钻出来，感觉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思路也顿时变得清晰：“你把这些账户的IP地址发给我，简单列表的形式就好，不要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痕迹。”

　　张沛然变得异常警惕：“你要干嘛？装木马查这些是犯法的，我可不能让兄弟们冒险。”

　　夏楠被迫作出解释：“我没让你给我出报告，也没让你对结论负责，只是要提供办案思路而已，帮赵主任洗脱罪名就行了。”

　　对方没有被唬住，准确把握重点，反问道：“‘办案思路’？谁办案？”

　　她头痛地揉了揉眉心，明白自己无法蒙混过关，为了得到想要的数据，只能实话实说：“我想用这批IP地址做证据，让C城警方明白，他们抓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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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赵嘉言：终于要放我出来了吗？